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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左元承散布的?”飞离愤怒的语声从牙缝间迸裂出来。
“该是他没错。我不曾在外人面前解卦,因此,知道我会占卦这事的人除了卢亢便是他。”她想过了,卑劣的事,正直的卢亢做不来,可是那个被利冲破头的左元承却做得出。
“左元承为何要害你?”难道是因为韦庄打了他一掌,他便因此挟怨报复?
“因为我不救卢亢反要卢亢辞官,坏了左元承的锦绣前程,左元承曾说要让我后悔。
其实唐人要找的活神算找错人了,活神算不是我应该是左元承才对,如今真如他所说的,我真的很后悔。“秋水悔不当初地道。
“你后悔不帮卢亢?”飞离沉声地问。
“不,我后悔我会占卜这事,若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左元承又怎会来隐城?”
她想用她的才能助人,却也因她的才能祸了隐城。
“你当初让我杀了左元承,事情不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了吗?”飞离埋怨她,就是她的妇人之仁才让左元承在外头兴风作浪。
“我怎算得出左元承的心思?他要如此报复我,我根本没料到。”秋水懊悔莫及,不懂左元承的心为何这么险恶。
“他最好不要进城。”左元承进城的话,他会让左元承后悔有那双脚踏进来。
“你说韦庄动员了民兵,你不去帮他?”民兵都是他和韦庄掌理的,他怎么留韦庄一人而跑来芙蓉阁陪她?
“师兄要我来陪着你,他说他一个人就行。”韦庄担心她的身体特派他来,所以大家都忙得昏天暗地,就只有他最闲。
“代我谢谢韦庄,我有好一阵日子没见到你了。”秋水的唇轻触他的下颚。
“我日日都来、夜夜都守在门外,只是你总错过我,一直在沉睡。”飞离更正地道,抱稳她让她坐在他的身上。
“你一直都没睡?”秋水的手指抚过他眼角,触及他眼睑下略有淡青的痕迹。
“我睡不睡没关系,而你却愈睡愈糟。”看她因病消瘦枯萎的容颜,不但高大夫开的药无效,他似乎再怎么守着她也没用。
“你怕吗?”秋水慢慢地抬起眼眸看他。
“怕什么?”飞离拂开她颊边的发。
“你不睡,是怕我一声不响就丢下你走了?”她推测地问,知解的眼中有着怜惜。
“你会吗?”飞离把她的话扔给她回答。
“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秋水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日子愈近,身子里的寒气便像开闸般地奔窜,像透骨针般地刺着她的身躯,无论是醒着或是睡时都不放过她,不仅耗尽她所有的体力,也折磨着她的身心,她再坚强也快熬不下去了。
“你最好撑过六月初六,你若死,不止我一人会去追你,其它的三位堂主可是会殉主跟着去。”飞离拢着她的发淡不经心地道,笑意浮现在脸上。
“胡闹,谁准他们这么做?”秋水怔愕地问。谁说要他们来殉主的?
“这是祖宗对历任堂主订的规矩,我们任堂主之位时都知道,城破主死,堂主也得殉命负责。”飞离理所当然地说,看她因忿怒而脸庞渐渐生出微红,不再那么死白。
“你们四个,个个都是骡子,何必死守着那个几百年前无理的规矩?”秋水拍着他的额骂道。祖宗说的话他们就遵行,死人的规矩他们活人还拿自己的生命笃信,怎么没一个人会为自己想?
“我们是忠臣嘛。”飞离嬉笑地吻了吻她生气而嘟高的唇瓣。
“愚忠。”秋水气不过地瞪着他,她是个城主不是一国之君,而这些堂主却都想当尽忠的臣子,殉她这个城主算是什么忠诚的行为?
“所以就别想私自撇下我们,你想看韦庄抹脖子吗?楚雀可会活不下去的。”
飞离再接再厉地对她说,抬出楚雀吓她,想看她的心肠够不够硬。
“你在威胁我。”秋水揪着眉心道。
“偶尔为之,因为你先前就有想弃我而去的念头。”飞离有些生气地对她道。
他没忘记她曾拿城主的身分要他出城去保护百姓,想自己留在隐城里将他甩下,不拿这个来威胁她,万一她哪天又不守诺反悔,那他怎么办?
“飞离,这病不是我自个儿要找来,是命中注定的,上次要你走是因为你还有我以外该守护的人,我不能太自私。”她看出飞离还在记上次的仇,所以殷殷解释着,盼他能了解她要他活下去的苦心。
“你不自私,可是我自私。除了你以外我谁都不管,命由人,没有什么是注定的,有我在你就不许听天命。”飞离软硬不吃,她用城主的身分压他也好,用情人的身分求他也罢,他说不离开她就是不离开。
“你搏唐人不够,还搏起天来了。”他的固执无可救药,秋水忍不住叹气。
“我们会战胜唐人,所以你也要战胜这病,别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飞离将她的叹息吻进唇里,恋恋不舍地对她道。
“我会努力。”对这种根本无把握的身子,她能答应的只有这么多。
“累了?还是你又想睡?”飞离觉得她说话的声音有些疲弱。
“我是累了!而你也是。你多日没睡,不要逞能糟蹋自己的身子,休息一会儿,陪着我睡好吗?”她软软地央求着。
“我们还未成亲,这事让师兄知道了可不得了。”飞离展露笑颜,未成亲前就同睡一床,古板的韦庄可能会气炸。
“你就说你是被迫,韦庄不敢骂我的。”秋水先给了他借口,坚持要让他休息。
“他是不敢,织罗称他是隐城里的忠犬。”飞离笑道,搂着她一起躺在床上,让她枕着他的手臂,拉起鸯鸳锦被盖住他们俩。
“飞离,今生遇见了我,你懊悔吗?”听着他均匀起伏的呼吸声,秋水忽然这么问。
“懊悔?傻瓜,我是为你而生的。”能与牵动他情丝的女人同裘共枕做一对情人,是他终生所期盼的,今生没遇见她,他才会懊悔。
“江南的芙蓉盛开了吗?我们赶得上花季吗?”秋水伸长了手环抱着他的胸膛问。
“赶得上的。”飞离在她耳边喃喃地道,给她保证。
“我想看。虽然已在梦中想过千百回,但我还是想亲眼去看满湖盛开的芙蓉。”秋水觉得梦想已变得离她更远,她怕自己等不到那天,不但会误了花季也会误了他一生。
闻言,飞离蓦地收紧了臂膀。
“无论去哪里,我们都一道,你不能舍下我。”
※ ※ ※
六月初四。
凌烟楼上,韦庄与飞离自高处远眺隐城城外,但见城外尘土飞扬,黄沙滚滚蔽天。
“师兄,人已经来了,在城外一里处,数目三千。”探子来报,韩渥接了讯在他们俩身后报告。
“织罗,四堂弟子和民兵都安排好了吗?”韦庄镇定自若地问。
“已就位了。”织罗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就等那些唐人跳进他们所设好的网里。
“师弟,今晚你再去删些人。”飞离觉得人数还是多得令人碍眼,于是朝韩渥弹弹手指要求再减些人数。
“我帮他们准备好特选厢房了。”韩渥眼带精光地道。为了让唐人今晚在隐城过夜休息,他针对八大派弟子设计了好多款不同的厢房,保证可以让他们长睡不醒直到来世。
“开城门,派人领他们至落凤楼。”飞离对在他身后恭候多时的弟子道。
“走吧,都把脾气给我收起来,演也要演给他们看,知道吗?”韦庄用力拍着织罗与韩渥的肩膀,如果会坏事,绝对是这两个师弟的原因。
“在说你。”织罗跟在师兄们的后头,边走边捶着韩渥的肩。
“你才是吧。”韩渥也举着脚踹他。
当八大派率众进人隐城时,皆被城内的街景吓了一大跳。
迎接他们的,是一座空荡无人烟的城市。
“左兄,你说的隐城就是这座空城?”在前往落凤楼的路上,慕容故面若冰霜地问左元承。“遍地黄金在哪里?你说的财宝又在哪里?这坐空荡荡的鬼城就是你所说的人间仙境?”颠簸了数日,李况老态龙钟的身上满是疲惫,环顾萧条无人的市街后,他不禁忿怒地质问带他们一行人前来的主使者。
“之前我来时不是这样的,他们知道我们要来,一定是让城民带走了财物躲在城内某处。”左元承不敢置信,他上次来时和这次来所见到的城景突全不相同。
“最好是如此。我们一路上损失了那么多兄弟,可不是来深山里游历送命的。”公孙柳斜瞪着左元承。才出京城就遇上一批精悍的盗匪,在通往隐城的路上又接连受袭了数次,使他们折损了七成的人员,各门派的子弟死伤惨重,仅剩武功较高的人能进城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来这的路上会有盗匪?”慕容故怀疑地问着,认为左元承可能是有心要削减他们入城夺凤秋水的人数,所以才不事先对他们预警。
“我不知道会有盗匪出没,这一带一向很平静,大概是京城那边的盗匪也听到了消息,觊觎隐城的财富而流离到此。”左元承额上汗水涔涔,嗫嚅不安地答道。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来此是为了凤秋水,少些人不也可少些争夺她的人数?”
李况摇着羽扇失声笑道。八大派所剩人数不多,少了这些武林人土,他的机会更大了。
“你失了一个军旅只剩那些弱兵残将,还想争凤秋水?”公孙柳落井下石地说,没有军旅撑腰,他这个没什么功夫的武将想拿什么与他们争?
“贵派弟子又仍存多少?”李况尖锐地问同样也是灰头土脸的他。
“各位,不能在这节骨眼再攻自己人,省省精神,把力气留在我们要对付的隐城四位堂主和四大堂弟子的身上。”左元承忙着制止他们,他好不容易才进来隐城,不愿在此时见他们因内哄而使计画功亏一篑。
“咱们进城来什么鬼影也没见到,什么四大堂弟子,怕是假的吧?说不定是隐城人编出来想卫城的手段。”李况不屑地道。走了大半天,除了这个领他们进来的小厮外,也没见到什么人影,哪有四大堂弟子?“咱们先言明,明日各凭本事。”走在最旁边的慕容故打算窝里反。
“我们不是说好齐力抢来凤秋水后,再以比武决定由谁得凤秋水。”左元承慌张地道,这才知道慕容故根本就只是利用他来进应城,不守信约。
“我没答应要守你们的蠢约。”慕容故撇清地道。
“你好阴险呀,慕容故,那我们也不必客气了。”公孙柳也早有此打算。
“你们……”左元承哑然地望着他们。
当他们各怀鬼胎地走上落凤坡后,就见韦庄站在落凤楼的大门前,拱手作揖地迎接他们。
“欢迎请君莅临隐城,请入楼内奉荼。”韦庄扬了扬手,指挥仆役们领着八大派带来的人至落凤楼旁的各座厅堂,而他则亲自带着为首的人群进入落凤楼的大厅。“来人,奉茶。”韩渥在厅内安排他们人座时对立在厅堂四周的小厮道,而后一同与其它的师兄们站在厅前的主座。
“韦堂主,凤城主人呢?”慕容故认得韦庄,在不见城主凤秋水亲自来接客后,狐疑地问。
“城主身子微恙,无法待客,今日就由韦庄暂代城主接客迎宾。”韦庄拱手致歉,一脸遗憾地道。
“凤秋水可在城内?”左元承瞪着曾打伤他的韦庄问道。如果韦庄早已安排凤秋水出城避开他们,那他就不知该怎么对其他人交代了。
敢这么称呼他们城主小姐?韦庄压下被左元承激起的怒火,回答他:“是的。”
“好极了。”左元承邪笑地道,放心地靠着椅子喝水解渴。
“织罗,哪个是左元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