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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翔青由于语调涩窒,他顿了一下,舔一舔唇,才继续说道:“在金义的身上,却有先师名传武林的追星剑痕——胸前三斜痕,喉间一点红。”
展千帆目光攸闪,他长吸一口气,微垂星眸,神情变得深沉而不可测。
倒是方浩威十分激愤:“连老前辈一世英堆,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陆翔青脸上的肌肉,因为无法控制而抽动:“遗憾的是,那当玉佛是在罗巡检的家中寻获。”
方浩威不禁大皱眉头:“这样一来,两位前辈岂不是百口莫辩了?”
陆翔青试图缓和自己的声调:“案发当日,先师和罗叔接到一封意外的挑战书,书上署名——“丹江恨生”扬勋维,二老疑是扬霸永的后裔,故而双双齐赴新野城郊,践约候人,没想到下书的人退退未至,竟是预伏好一招调虎之计。”
展千帆抬起目光:“依在下愚见,这椿杀人劫宝之案,处处斧凿痕迹,分明是别有玄机。”
连丝藕豁然惊视展千帆,她的目光里闪过万般情绪,最后皆化作锥心的沉痛。“当日若逢展公子,怎会教六出冰花,飞降于三伏之天,空使钩台血染。”
展千帆的目光停住在连丝藕的脸上,“连姑娘,你让展某无地自容了。”
连丝藕微微摇头:“昔年丹江水窀,先父和罗叔及时斫杀扬霸永,才挽救金叔权于开膛断首之危,也为三人奠下一场非常的情谊。因此,当案发之后。金叔权以公事为由,让两老暂时屈栖府衙大牢时。二老也不疑有他,坦然而往。不想隔天清早,大牢里惊得二老猝逝的消息,而日后,金叔权伍交给寒家一名狱卒的尸首,声称那人即是下毒的元凶,搪塞其实。”
展千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缝里隐泛精芒:“物盗人亡,这件布恐怕已成南山铁案了。”
“然而,愚兄妹委实不甘冤沉大海,所以仍旧四处侦查此案,皇天不负苦心人,终究让我兄妹二人探出扬霸永确实育有一子,名叫杨勋维,他自幼被送到桐柏习艺,所以知者不多,可是当父亡之后,他却别师下山,依说已投身公门。而去年下书先师和罗巡检的人,经过我们查访的结果,发现他颇似九江府台里一位年青的都事:姓韦名俊扬。于是我兄妹二人寅夜造访九江府台,一探究竟,不想那韦俊扬的手下工夫的确不凡,敝师妹没过三招,即被他拂穴一点,在下不敢恋战,抱起师妹急退,直走江岸,所幸在此得遇展二少执掌相助,愚兄妹二人方能安然脱身,免遭擒拿。”
展千帆一摆手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贤兄妹既捋虎须,今后行止将如何安排?”
陆翔青咬了咬下唇道:“天涯亡命,索仇本冤。”
展千帆不禁微微蹙眉,低声道:“岂非冤冤相报,黑白难分明?”
陆翔青目闪惑光,显然不懂展千帆的意思。
一会
陆翔青甩甩头又说道:“无论如何,今日既承二少援手,复蒙诸位缓邀,愚兄妹二人只要不死,必当涌泉以报,另外,还望诸位垂谅愚诚,今夜别后,他日路上若是相逄,请切莫趋前相认。”
展千帆双眉一杨:“陆兄此言差矣,展某虽然不才,倒知道“义、礼”二字怎写。”
“展二少这么说,真是教陆某难堪。”陆翔青恳切地道:“为君家业着想,请千万别让愚兄妹沦为祸害的源泉,而愧对恩公。”
展千帆紧闭双唇,凝睛注视眼前一张粗旷的脸庞,一时之间,空气变得有些儿沉闷。
竺掬欢见状,正想启口以打破僵局,却听得展千帆发出豪迈的笑声,他混身上下迸射出一团耀眼的华丽,不禁让竺掬欢感到一阵晕眩——这个俊逸的男人,知不知道他俱有何等的魅力,那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足以收买所有挚诚的心。
笑罢,展千帆举起酒杯,道:“来!来!来!樽前莫话明朝事,且让我们趁此良夜,畅饮终宵,喝它一个不醉不归。”
“干!——”
“哈哈!——”
信儿张着一双无助的眼睛望着展千帆。
他简直不敢相信展千帆到了这个节骨眼,还能他够向他绽开一抹淡淡的微笑。
信儿也不难想得出,他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面如白纸。
展千帆推开厅门,带着一夜的宿醉走进展家的大厅。
他看见父亲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厅上,身旁正肃立着他的兄长。
展千帆暗吸一口气,继续跨出稳定而坚实的步伐,走向父亲。
椅旁的台上有一老油灯,照在父亲的身上,透视出父亲一身风尘,它也同时照出父亲的眼窝里正布满了红丝。
展千帆心中雪亮,那就表示父亲奔波回来之后,一直不曾梳洗,更不曾合眼,他是吃了铊铁了心,硬坐在大厅上,等着这个笙歌达旦、彻夜不归的浪荡子回家。
展千帆再看看父亲的右手,那儿正握着一根马鞭,马技鞭无风自功,活脱脱就象一条狰狞的毒蛇,正朝向他嘶嘶吐信.而父亲的手背上,更因为用力执鞭而浮现出一根一根的青根。
展千帆的下颔一阵紧绷。
在这时候?展千帆持捉到他的兄长投射而来的目光,目光里蕴藏着忧虑与焦急。
展千帆依然沉着,他走到父亲前方尺余之地,方才停住脚步。
“爹!”
展毅臣目光腾腾地逼视这挺立倔傲的次子,他一言不发,猛地振臂挥鞭,便见鞭梢绽花,空气中传响出清脆的“啪啪”声。展千帆的颈间立即出现一道红痕。
展千舫连忙拦住案亲。“爹!您先息怒。”
展毅臣推开展千舫,他咆哮道:“今儿我非打死近个败家子不可!”
展毅挥鞭如雨,直抽在展千帆身上。
“你这畜牲!我展毅臣养你何用!忠孝节义你全不懂,酒色财气你样样精,枉费我重金延聘德高望重的西席先生教你读书,看看你念些什么东西来!没学通经史子集,倒只会风花雪月。整日里游手好闲,不是吃,就是沾花惹草,全是些丧德败俗的勾当,最后还带着一身的酒臭和赌债回来,造孽!是我展毅臣家门不幸!才生出你这个不肖的逆子!畜牲!畜牲!
与其让我活活的被你气死,倒不如让我现在就打死你。”
展千舫急奔到展千帆面前,用身体挡住他。“爹!千帆只是年轻好玩,那些赌债我会替他垫上,请您别发火,爹!”
展毅臣目光凶厉:“一旁站着!否则连你一块儿抽。枞弟为非,你一样该死!”
展千帆猛然将展千舫推到一边:“走开,哥!这儿没你的事!”
展毅臣抓起儿上一张纸条,丢向展千帆:“看看你的杰作。”
展千帆没去接那张柢条,任它飘落在脚边。
“你昨夜又到那里去荒唐了?”
“江边。”
“又是女人和酒?”
“是的。”
“我让你到湖边去收帐,你去了没有?”
“去了。”
“收多少?”
“一百九十六万。”
展毅臣跳了起来:“怎么才这么一点儿?几乎折了一半!”
展千帆做了个深呼吸:“上月月底湖口江上出现飓风,损毁了许多船只,买卖当然就少了,进帐自然就不丰,而船只要修补,开销也就大了,所以我让他们折半付例钱,待下回儿再补。”
“你倒慷慨!”展毅臣怒道,“仅听那些苦哈哈诉苦,你还能够办什么事?”
展千帆下巴微抬:“飓风是实,损毁也不假,我不听他们申诉,谁听?”
展毅臣的眼中再次升起厉芒:“钱呢?”
展千帆没答话。
展毅臣二话不说,皮鞭便落在展千帆身上。
展千帆咬着牙,硬是不吭一声,他的身上交错出一道道血痕,染红了他的绸衫。
“快快住手,毅臣!”只见一名鹤发执杖的老妪在一位少妇的扶持下,疾步走入大厅:
“你真要打死我的孙儿,我可饶不过你!”
“这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留着他只会败坏门风,倒不如死了干净。”展毅臣的鞭子仍旧挥舞不已。
展千舫看不下去了,他冲入鞭影中扑在展千帆的胸前,用力抱住这个兄弟,让鞭抽打在自己身上。
展千帆厉吼:“快走,哥!我不领情。”
展千舫道:“没人教你领情。”
兄弟两人尤在那儿扭动争执,皮鞭却突然停止了。只弟俩不约而同移动视线,他们发现展毅臣的鞭子已被展老太君卷在黎杖上。
“娘,到了这个田地,绝不能再袒护他了!”展毅臣气得混身发抖,“难道您到现在认为这个畜牲,真是崧生岳降而不是魔煞临凡!”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巳径懂得该不该和对不对,千帆纵便有些儿放荡,但还是有分寸的。”
这时守在门口的信儿也不顾一切冲进大厅,直奔展毅臣的跟前跪下,不住地磕头:“老爷子,请容信儿敬禀:由于这回彭泽风害,百里棉田俱毁,灾情惨重,相公他动了恻隐之心,便将这次收到的例钱悉数捐赠给彭泽县令周大人去赈灾,信儿身上还有周大人的收据,请老爷子过目。”
信儿手颤神慌地直掏胸怀,终于摸出一张纸片,呈给展毅臣。
展毅臣看罢,长吸了一口气:“看看你这副火爆性子!”展老太君走到两个孙儿的身旁,心疼的审视孙儿身上的鞭伤,她忍不住埋怨展毅臣:“你怎么舍得下这么重的手劲,阿帆是替展家积福行善啊!”
展毅臣移目望着他的两个儿子:“你们都下去!”
展毅臣转向那名少妇:“盼归,麻烦你去为他们两人上药。”
当他们告退的同时。展毅臣扶着母亲坐到椅上:“千帆小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我还记得千帆在十九岁中举人时,还是一副斯文谦雅的模样,很逗人爱,怎么越大就越荒唐!”
展老太君凝望门口,叹了口气:“你是他爹,怎么不明白阿帆的作为是有目的。”
展千帆惆然地看着母亲:“娘,你在指什么?”
展老太君望了儿子一眼:“毅臣呐!你的心早就随着云玑的去逝而尘封冰结了,哪能体会出这种刻骨的情伤呢!”
展毅臣目光忽凝:“莫非千帆有了属意的人?”
展老太君站起身来,走向窗边:“千帆这孩子承袭他毋亲的慈悲心肠,一向见不得他人受苦受难。我相信他这次大手笔的赈灾,势必会影响你的收支安排,而“展家船坍”核发例钱的日子又迫在眉睫,这阵子你恐怕有得忙了。”
展毅臣的拳头用力击在桌上:“岂止是核发例钱,这个孩子侠骨佛心,恩被四海,独独不在乎害苦他老子,上回咱们造了十艘新船,正等着他拿去赈灾这笔款子去清帐呢!”
此时,展千帆在他自个儿的房间里,接受他的嫂子——燕盼归的疗伤。
燕盼归正专注的审视展千帆胸前的每道伤痕。她的柔夷贴在那些血痕上,让沁凉的酒刺痛伤口。
展千帆深深吸一口气,他感觉到清凉的指尖触摸在他的肌肤上,有一种帐栗的感觉。
展千帆的目光微垂,看着燕盼归。
窗口的阳光射在燕盼归的秀发上,映成一波波的虹圈,她的睫毛低垂着,她的鼻子小小的,却很挺秀,而她的肌肤细白娇嫩。她实在很美,美得出尘,美得教人心动。
展千帆全身的肌肉突然紧绷起来,僵硬如石。
燕盼归抬起眼:“弄疼你了?”
展千帆含糊地“嗯”了一声,他拿起床边茶几上的酒,大口大口的灌入嘴里。
展千舫走过来,将酒壶搁在桌上:“方才你要是肯早些儿吐出那笔钱的去向,好歹也能少挨几鞭。”
展千帆不说话。
展千舫丢一件干净的衣服在展千帆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