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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婉君道:“我要是有杀你的意思,当初我也不会三番两次帮你的忙了。”
傅少华道:“今日跟当初,情形已然不同了。”
“不,”东方婉君摇头说道:“一个人做错了事,该有所补偿。”
傅少华道:“那么姑娘让我见见令尊。”
东方婉君道:“傅少主可知道,父债子还!”
傅少华道:“这么说,姑娘要代令尊还债?”
东方婉君道:“不该么?”
傅少华道:“父债子还,古有明训,我不敢说不该,只是……”
东方婉君道:“既然该,傅少主就请动手吧,我不会让傅少主见家父的。”
说完了话,她闭上一双美目。
那十二名黑衣壮汉霎时又逼了过来。
东方婉君闭着一双美目缓缓说道:“我刚才说过,这件事跟你们无关,退回去,谁要不听我的,我现在就把他逐出‘乌衣门’去。”
一名黑衣壮汉突然躬下身去,道:“属下等情愿被逐出‘乌衣门’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人伤害门主,护卫门主是属下等的职责,属下等万死不辞。”
东方婉君娇躯微泛轻颤,道:“好吧,只要你们谁先出手,我就让他先躺下。”
那名黑衣壮汉道:“属下等情愿死在门主手下。”
东方婉君勃然色变,美目暴睁,道,“你们……”
傅少华开了口,道:“门主无须如此,贵属也用不着这样,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伤害门主的。”突然挺腰站了起来。
东方婉君忙道:“你,你要干什么?”
“门主身为人女,我不能相强,告辞。”他一抱拳,就要转身出林。
“慢着!”东方婉君抬手叫了一声。
傅少华道:“门主还有什么教言?”
东方婉君颤声说道:“你,你非要见我父亲不可?”
傅少华暗一咬牙,毅然说道:“是的,亲仇不共戴天,我要不见见令尊,难对我泉下双亲跟‘铁骑会’死难众兄弟。”
东方婉君道:“为什么你能放过阴无常跟韦万祺,独不能放过我的父亲?”
傅少华道;“情形不同,阴无常不是主凶,而且我对他有过许诺,韦万祺年迈残废,苟延残喘,对他昔日的过错,已有所补偿。”
东方婉君道:“我也三番两次帮过你的忙!”
傅少华道:“我说过,对姑娘,我必有报偿。”
东方婉君道:“我救过你,不是我救你,你绝没有今天,救命之恩再造重生,你的命等于我给的,今天你却要找我的父亲……”
傅少华道:“我说过,我对姑娘必有报偿。”
东方婉君道:“我现在就要你报偿。”
傅少华道:“门主原谅,我难以从命,也办不到,得等我把该做的事做完之后,现在……除非姑娘能杀了我。”
东方婉君道:“要不是我父亲一再严谕,我真想跟你拼个死活。”
傅少华目光一凝,道:“令尊不让姑娘杀我?”
东方婉君道:“他老人家认为一个人做错了事,应该有勇气承当一切后果。”
傅少华道:“那么姑娘为什么不……”东方婉君道:“正如你所说,我身为人女。”
傅少华道:“我还是那句话,不能勉强姑娘。”他转身要走。
东方婉君轻喝说道:“站住。”
傅少华停步没动,可并没有转回身来。
东方婉君道:“你要找我父亲去,是不是?”
傅少华道:“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
东方婉君道:“你要上哪儿找我父亲去?”
傅少华道:“天涯海角!”
东方婉君道:“你只顾私仇,置大业于脑后?”
傅少华道:“在我来说,私仇与大业并不冲突,我一方面致力于大业,另一方面可以派人踏遍宇内找寻令尊。”
东方婉君道:“要是你在这尘世中找不到我父亲呢?”
傅少华霍地转过身来道:“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东方婉君道:“我在问你。”
傅少华道:“只要令尊还健在,我一定会找到他!”
东方婉君道:“他要是已经不在这尘世了呢?”
傅少华沉默了一下,道:“那应该是一了百了了。”
东方婉君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傅少华道:“我向来说一句是一句,不过……”
东方婉君道:“不过什么?”
傅少华双眉陡扬,道:“令尊或许能逃过人间的仇恨,可是他绝躲不过天理报应!”
东方婉君脸色一变,道:“你不信我父亲已经不在尘世了?”
傅少华道:“这个我不敢,身为人女,断无冒此大不讳的道理。”
东方婉君道:“我说的是实情实话。”
傅少华道:“那就行了。”他转身要走。
东方婉君却又叫住了他,道:“站住。”
傅少华道:“姑娘,人生百年,傅少华如今不过二十多岁,拖延这一刻是无济于事的。”
东方婉君道:“你错了,我无意拖延时间,我只是在想,不告诉你我父亲在什么地方,或许能让你一时半会找不到他,甚至让你有生之年永不知他在什么地方,只是这并不能消弥你心中的仇恨……”
傅少华道:“事实如此。”
东方婉君道:“我想通了,我告诉你。”
傅少华霍地转过身来,两道锐利目光直逼过去。
东方婉君道:“我告诉你的是实情实话,因为我要消弥你我两家间的仇恨。”
傅少华倏敛威煞,淡然说道:“姑娘请说,我洗耳恭听。”
东方婉君道:“你可知道开封城里有个‘大相国寺’?”
傅少华道:“久仰,还没有机会去瞻仰过。”
东方婉君道:“‘大相国寺’原是魏公子无忌的故宅,始建于齐天保六年,寻废,唐睿宗时复建,时适睿宗以旧封相王即帝位,故赐名曰‘相国寺’,寺有宋太祖勒赐‘大相国寺’匾额,传当时外使来京,都先朝天子,后参相国,香火鼎盛,名震一时,到了明成祖的时候,因为他摒弃佛教,歧视僧侣,‘大相国寺’的香火遂一落千丈,渐趋没落,到如今‘大相国寺’已经成为一个供人凭吊怀古的沉寂古刹了,寺里虽然还有僧侣,但是屈指可数!”
傅少华道:“令尊就在这座‘大相国寺’里?”
东方婉君点头道:“是的。”
傅少华道:“我记得姑娘刚才说,令尊已不在这尘世之中。”
东方婉君道:“身在佛门,不是跳出了红尘是什么?”
傅少华一抱拳,转身往外行去。
这回东方婉君没再叫他,一双美目望着那硕长英挺的背影,娇靥上浮现一种复杂而奇异的神色。
傅少华出了林,阴佩君迎了上去,道:“见着她了么?”
傅少华心情相当沉重,他似乎不愿多说话,只点了点头。
阴佩君道:“怎么样?”
傅少华沉默了片刻,才把树林里会东方婉君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听之余,阴佩君娇靥上的神色连连变化,及至傅少华把话说完,她马上又恢复了平静,跟个没事人儿似的,道:“这么说,咱们就要赶到开封去了?”
傅少华点了点头!阴佩君道:“那么,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傅少华又点了点头。
车马往前驰行着,大伙儿也都沉默着!
走了老半天的路,商二头一个忍不住夹马驰近了傅少华:“少爷,东方姑娘的话可信么?” 傅少华道:“只有让我找到东方昆池,才能消除两家的仇恨,她不应该骗我。”
商二道:“听她的口气,好像东方昆池已经出家了。”
傅少华道:“记得在‘昭君墓’,那个‘乌衣门’中人告诉我,他在‘开封大相国寺’里有个朋友,法名‘慈因’,或许‘慈因’就是东方昆池。”
商二点头说道:“不错,经您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只是‘乌衣门’主当得好端端的,既威风又神气,干吗把头发剃光,出家当了和尚?”
傅少华道:“或许是为了避仇,再不就是他自知一身罪孽深重,故而皈依佛门,青灯红鱼求赎前惩。”
商二道:“这么说他是天良发现了?”
傅少华道:“或许他只是怕死后被打入十八层阿鼻地狱,永不得超生。”
由雁门关到河南开封这段路确不是近路,可以称得上关山万里,登山涉水,穿过大半个山西境,再越太行,经河北的确是不近。
傅少华没说错,只要肯走,再远的路也会走到头的。
这一天正午,车马浩浩荡荡地进了开封城。
望着那宽敞的街道,商二道:“开封城有点儿像长安。”
巴三道:“可不是么,中州汴梁的确不同凡响。”
铁大道:“听说开封有不少名胜,正好趁这机会去逛逛。”
商二瞪了他一眼,道:“恐怕只有你一个人有这么好的心情。”
天黑了,开封城到处都上灯了。
傅少华只带着铁大、商二、巴三、麻四出了客栈,其他的人留在了客栈里。
一出客栈便瞧见南边一片上腾的灯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而且耳朵里还听见不绝的锣鼓声。
商二道:“那边儿想必就是大相国寺了。”
傅少华没说话,迈步走了过去,这一天他沉默得可怕。
找到阴无常的时候,他没这样。
找到韦万祺的时候,他也没这样。
商二没说错,那灯光上腾,锣鼓喧天处,就是名闻遐尔,千百年来妇孺皆知的开封“大相国寺”所在!
老天爷,要什么没有!
其热闹、其盛况,不下于京里的“天桥”,较诸金陵“夫子庙”、长安“开兀寺”有过之而无不及。
卖吃的,卖穿的,卖玩的,卖膏药的,卖大力丸的,练把式卖艺的,说书的,唱曲儿的,当真是诸技百艺杂陈,应有尽有。
走着,铁大忍不住低低说道:“天爷,这趟开封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他说他的,没人理他。
走没多远,看见了几个在人堆里大摇大摆,耀武扬威,穿戴整齐的“八旗兵”。
铁大浓眉一扬,道:“怎么这儿也有这玩意儿?”
巴三道:“废话,哪儿没有啊,白天在路上你没瞧见么,城西北有个上境垣,那儿驻屯的就是这玩艺儿。”
铁大哼了一声道:“等办完这件事儿后,我跑去放把火去,烧他娘的个精光。”
巴三道:“你少自做主张,那还得看少爷怎么说。”
傅少华怎么说,他根本就没听见。
“大相国寺”就坐落在眼前,宏伟、庄严、广大,虽经历代之修茸,仍司看出当时建筑之美仑美奂。
寺门敞开着,仍有一两个善男,信女进出,老远地便能闻见“香”味儿,锣鼓虽然聒耳,但掩不住那阵阵的梵唱,阵阵的木鱼声。
傅少华头一个跨进“大相国寺”的大门,好大的院子,左右各一排长廊,对面就是“大雄宝殿”,好威严。
大殿里一两个香客,三五名灰衣僧侣,傅少华等刚到院子里,大殿里便迎出一名中年僧人,一脸肃穆神色,合什躬身。 “施主几位是……”
傅少华答了一礼,道:“我找慈因大和尚,烦请指引。”
那中年僧人看了傅少华一眼,连问都没问便道:“施主请随贫僧来!”
微一躬身,转身绕大殿往后行去。
傅少华等跟在那中年僧人之后,过“八角殿”,“藏经楼”,来到了后院。
后院不怎么大,可是种有花木,相当幽雅宁静。
那中年僧人带着傅少华等直趋正北一间禅房之前,这间禅房里没点灯,黑漆漆的。
那中年僧人门前停身,一躬身,扬声说道:“禀方丈,西方客人到了。”
傅少华听得一怔,但他没说话。
商二却上前一步抓住了那中年僧人,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