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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文笑道:“原来我看错了。”石磷却在担心,黑暗之中,聚着这么些人,除了上线开扒,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有些为难,假如真遇上了事,他倒有些进退维谷,若是帮胡之辉的忙,他觉得有些不值得,若是不帮呢?自己和人家到底是一路,人家遇上事,自己袖手旁观,在情在理都说不过去。
那群人马来到近前,即倏然而住,但奇怪的是这些人竟不去理会前面走着的镖车,而逞直走到八面珑珑胡之辉的面前。
胡之辉朗声一笑,道:“弟兄们辛苦了。”那些人哄然道:“胡三哥,这是什么话。”胡之辉道:“那叫金剑侠的小子,这次居然没有来,也算他走运了。”他长长一笑,又道:“上次江宁府的‘南秀镖局,是不是就在这里出的事?”一人答道:“一点也不错,就在这树林子里。”
他们一问一答,石磷恍然大悟:“原来他们这是做好的圈套,来诱那‘金剑侠’入彀的。我倒是又作了杞人之忧了。”
胡之辉又道:“前途想已不会有事,明日晚间就可到了,各位无事,不妨随兄弟我到无锡,将镖交待了大伙儿痛饮一场。”
那群人共有九骑,个个都是窄腰熊臂的精壮汉子,两只眼睛在黑暗中,自然一闪一闪地,显见得都是武功不弱的练家子。
那为首一人,身材瘦削,双目神采更是夺人,在马上一抱拳,笑道:“胡三哥的盛情,小弟们心领了,只是小弟们却要马上赶回去,毛大哥恐怕还另有差遣呢!”胡之辉“哦”了一声,笑道:“毛大哥如有事,弟兄们还是赶紧回去,可千万别忘了代我问大哥的好。”那群骑士哄然称是,又有人道:“要不要我们先将胡三哥送到地头再回去?”胡之辉笑道:“弟兄们把哥哥我看得太不值钱啦,前面那一点儿路,难道我还闯不过去?”
那群骑士哄然声中,赶着马从另一方向走了。胡之辉得意地挥动着手中的马鞭,笑道:“在江南路上,有人想动我兄弟的镖,那招子是太不亮啦。”石磷笑问道:“那些骑士是谁?”
“纵横江湖的‘铁骑神鞭队,,就是我那班弟兄了。”胡之辉得意他说,侧目回头,诧然问道:“缪文缪兄弟呢?”
石磷一看,本来始终坐在马上微笑的缪文,此刻果然不知去向了,他一惊,缪文手无缚鸡之力,在这黑夜荒林中走失了,倒的确可虑,不禁皱着眉道:“我也没有注意到他。”想到缪文一路上坐在马上摇晃不定的样子,双眉不禁皱得更紧。
“缪兄不善骑马,身体又单薄,如果出了事,倒真是我们的过失。”
他不禁有些后悔,方才注意力都放在那班骑士身上,竟没有看到缪文的动态。胡之辉也有些着急,道:“石兄弟,我们去找找他去。”石磷嗖地下了马,向林中掠去。
他们两人展开身法,在附近掠了半圈,蓦地听到几声连续的惨呼,石磷面色突变,低喝道:“胡兄,快过去看看!”
他猛一长身,掠起如雁,胡之辉也跟了上去,在这种地方,就可以看出石磷武当嫡传的心法果自不凡,嗖,嗖、几个起落,已将八面玲珑胡之辉丢下了一箭多地。胡之辉急呼:“石兄弟慢些。”
石磷心中焦急,展开“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在这密林里搜索着惨呼发生的原因,胡之辉身形虽臃肿,但他在武林中亦颇有声名,轻功亦不弱,紧跟在后面,却听得石磷也发出一声惊呼。
胡之辉想拉拢这一掷千金无吝色的富家公子——缪文,听到石磷的惊呼,以为缪文发生了什么事,嗖地,也跟了过去。
他看着石磷发愕地背着他站着,再一纵身,看到地上的景况,也不由发出一声惨呼,真气猛一涣散,竟不能再掠起身形,颓然落在地上。
地上凌乱地躺着九具尸身,却正是那群“铁骑神鞭队。”胡之辉面如死灰,低语道:“这……这……”下面的话竟说不下去。
有具尸身低微地呻吟了一下,想是还没有完全气绝,胡之辉倏然掠过去,俯身着急他说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人眼睛已突出眶外,满面俱是惊惧之色,张开嘴,想说什么,但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皮一翻,也自气绝了。
胡之辉惨然回顾,这些灵蛇毛臬的死士,纵横江湖的“铁骑神鞭队”里的九个好手,竟在这一段极短的时间里,同时被人杀了,竟没有一个活口。
八面玲珑缓缓站了起来,仰天长叹了口气,惨然道:“这会是什么人?难道又是‘金剑侠’吗?”他深知这些“铁骑神鞭骑士”的武功,但居然竟在同时被杀,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石磷也俯下身,将尸身搬起来看了看,身上竟没有一处伤痕,再看别人,也是一样,这九人竟是被人点了极重的穴道而毙命的,有人手伸在腰间,像是想撤出腰中的长鞭,但鞭尚未撤出,已自被制,石磷也不禁长嘘了一口气,暗忖:“当今武林中,能有这种身手的人,会是谁呢?”于是他替自己解释着:“这也许不是一个人干的,假如是九人一齐下手,来对付这九个骑士,那么这件事就可以解释了。”
胡之辉失去了脸上惯有的笑容,愕了许久,突地神智一动,忙喝道:“石兄弟,快走!”身形倏然窜了出去,他怕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自己跑到这里,人家却去劫镖了。
是以他赶紧赶去,他却未想到,此人若要劫他的镖,就算他人在那里,又有何用?像他这付身手,比起人家来,还差得远呢。
胡之辉身形暴退,几个起落,石磷已追上了,两人并肩掠出林外,林外的镖车仍安静地排列在黑夜里,一人道:“两位兄台到哪里去了?”石磷一看,那人不是失踪了的缪文是谁?
石磷连忙掠了过去,道:“缪兄到那里去了?倒教小弟着急。”
语声虽是埋怨,但却有着十分真实的友情,缪文的脸色,在夜色中不安地变动了一下,似乎也被这份友情所动。
但是他立即恢复了笑容,这年轻的少年像是准备将所有的情感都埋藏起来似的,淡然笑道:“不瞒兄台说,小弟实在不能骑马,这几天来两条脚酸疼不已,今天赶了这么多路,更是难受,方才乘空去溜达了一下,现在倒觉好些了。”
石磷一笑,想起以前他是坐轿子,道:“对极!对极!”人家无论说什么话,他总是附和,至于他心里在想着什么,那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胡之辉也走了过来,连声道:“幸好镖车无事,我们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对那九具尸身,竟置之不理了,石磷心中一寒,忖道:“这八面玲珑的确是个只顾自己,自私自利的小人。”
但是他却不说什么,这些年来,他已养成了这种脾气,有些话他认为不值得说的,他就不说,有些事他认为不值得做的,他就不做,少年时的任气,现在他已消磨殆尽了。
镖车立刻起行,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前途的一个小镇上,胡之辉已是惊弓之鸟,赶紧落店,还招呼镖伙,不准喝酒闹事,石磷暗笑:“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发出这命令吧。”
胡之辉叫别人不喝酒,他自己可还是照喝不误,在这小镇上。
又这么晚了,哪里找得到什么吃食,他胡乱弄了些豆干、花生米、鸭头之类的东西来,挑亮了灯,拉着石磷和缪文闲谈。
缪文看着那些食物笑了笑,起身出去转了一趟,又回来坐下了拿起酒来浅浅啜着,倒是不坏的竹叶青,不一会,店里的小二端进两个盘子来,胡之辉一看,盘子里竟是两只烧鸡。
石磷暗忖:“这缪文倒是懂得花钱的人。”胡之辉哈哈笑道:“还是缪文兄弟有办法。”撕开一只鸡腿,大吃起来,对方才那九具面带惊恐的尸身,似乎已经忘得干干净净。
石磷却忘不了,问道:“那‘铁骑神鞭队’的大名,小弟近年来也常听到过,据说神鞭骑士,武功个个不弱,而且是支正义之军,专门排解江湖上的纠纷,此刻怎地一”他止住了话,因为他知道如果再说下去,就会伤及别人的颜面。
缪文似乎非常好奇地问道:“什么是‘铁骑神鞭’呀?”胡之辉此时已有些醺然,笑道:“这‘铁骑神鞭队’,在武林中真可说得上是赫赫有名,全队一百二十个骑士不说,队长就是当今武林的第一号英雄——我的毛大哥。”
他得意地大笑了几声,突然想到这“赫赫有名”的神鞭队,今夜已不明不白地死了九个,得意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天时本晚,他们挑灯夜谈,时间过去真快,缪文的脸色在二更时似乎略为变了一下,但瞬即恢复常态,胡之辉却已沉沉大醉,缪文和石磷也像有了八分醉意,话都说不周全了。
第二天早上,这小镇竟发生了一件奇事,这件奇事使得小镇上贫苦的人们,脸上泛起多年来未有的笑容,然而胡之辉在听到这件奇事之后,不但酒意完全消退,多年来未曾流下的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
原来这小镇大大小小的街道上,高高低低的荒地里,隔不了多远就有一锭五十两重的元宝,总算起来,竟有十万两。
看到这银子的人,准不赶快捡回家去?这件奇事立刻哄传全镇,害得没有捡到银子的人,今后几年连走路都不敢抬头,因为怕错过捡银子的机会,有一个秀才,此后十年里竟在地上捡到七十九枚制钱,八百二十六个钮子,一百三十七个扇穗,弄得背也弯了,但却再也没有捡到五十两一锭的元宝,闲言表过不提。
胡之辉听了这“奇事”,吓得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赶到放银鞘的房间里,银鞘仍在,但里面的银子,却一锭也没有了。
他仿佛被暴雷所轰,周身都软了下来,侧首一望,看守银鞘的镖伙,倚在墙上沉沉睡熟了,走过去“啪!”“啪!”打了两个耳光,却发现这些镖伙都是被人点了睡穴,再一看,墙角金光灿烂,掠过去,取起一看,那竟是一枝纯金打造的小剑。
十万两银子,在一夜之中尽数失踪,而且已分别收到这小镇里每一家人家最下面的那口箱子里,再也别想拿得回来了。
第五章
那是一技通体纯金打就的小剑,长不过五寸,形式奇古,仿佛是一柄名剑的雏型,剑柄上用诸色的丝带打了个如意结。看起来,这像是个富贵人家小孩子的玩物,谁知道这却是令武林震惊的一件表记。
八面玲珑胡之辉怔怔地捧着这柄“金剑”回到房里,十万两官银丢了,平安镖局十年来辛苦创立的威名,也随着这十万两镖银断送,胡之辉的心像是刚由冷水里捞出来,潮湿而冰凉。
他回到房里,石磷和缪文都已起来,他长叹一声,道:“完了,完了。”将那柄金剑丢到桌子上,缪文走过去拿起来,边看边问道:“这不就是那‘金剑侠’的表记吗?”
石磷看着胡之辉那种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但却不肯相信地问道:“昨夜有什么事故吗?”
胡之辉垂着头说了,石磷不觉骇然,他们都坐在这房子里,邻屋的人被点了穴,十万两银子被人搬走,他们却连影子都不知道,石磷又不觉有些惭愧,在房里踱着方步,也讲不出话来。
镖车都又上道了,然而却是住回走了,趟子手不再喊镖,躲在车辕里缩着,镖旗也卷成一卷,收到箱子里去了。
胡之辉无精打采地骑在马上,吹牛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石磷也有些讪讪地,他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这件事发生时他也在场,自然也连着丢了面子,缪文却仍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