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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骼不错,就是略微小了些。”杨乐天竖起剑眉,冰冷而美丽的眼眸中夹着暖味。
——为什么会这样?
沁儿怔了怔,脸上毫无预兆地开始发烫,她忙别过头,掩饰起什么。手被杨乐天攥住,沁儿竟然不想再作挣扎,可偏在这时,腕骨却从那只温暖的手中滑落下来。
“你以为凭你的武功可以从我手中把人抢走么?”杨乐天淡淡的问着,举起拳头顶在嘴边咳了几声。
沁儿又羞又怒:“哈,真是可笑,我竟然连一个病人都打不过!”
“你们不要再打了!”寻誉蓦地一声大喝,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勇气,鼓着腮帮子向沁儿道:“你要我的人嘛,好,我跟你走。但是现在请你让开,待我送完我爹最后一程,我就跟你走,可以么?”他红着眼睛,抹了一把泪,拔足便走。
“我陪你去!”杨乐天拍上寻誉的肩膀,不料反被寻誉大力甩开。
“不用你多管闲事!”
灰蒙蒙的天空中,扬扬洒洒地飘起了雨丝。望着消散的人群,寻誉使出浑身解数,沿着空荡的街道,径直向着人流的尽头奔去。
“父王,等我!”
那个尽头,正有一场杀戮等着他亲眼见证。
手被反绑在木椿上,双腿跪地,寻王爷仰望漫天的雨丝,长啸一声,痴笑起来。他瞥见侩子手淌着雨水的大刀,预见到片刻之后,那上面淌下的将会是自己的血,却仍能神态从容,笑着面对死亡。
大义凛然,慷慨赴死,也不过如此。
寻王爷对着每一个前来送行的百姓含笑点头,也庆幸着人群中没有再见到誉儿的身影。
“谢谢!”王爷的声音变得嘶哑,仿佛有什么东西咔在了喉咙里,眸中充盈着感激的泪水。面前这个喂他吃断头饭的年轻人,虽然不是亲儿,但是王爷爱民如子,与誉儿喂的没有分别。
咽下最后一口白饭,寻王爷苦笑着,认命地将头向前伸出。侩子手拨开他脖后的乱发,露出待宰的白颈。
冰冷的雨水砸在白颈之上,顺着衣领倒灌进胸膛。王爷还能感受到一颗赤热的心在跳动,不屈地抵抗着雨水的冰冷,然而那颗心早就死了,从皇帝要冤斩他的时候就死了。
侩子手举刀的双手在雨中颤抖,四周全部是愤怒的百姓,那些怨气扑面而来,化作雨丝割在他的脸上,他的面皮开始抽动,眼巴巴地望着几案上的红漆小筒。
一支支三寸余长的竹篾插在小筒里,每一支竹篾上都用红笔描着一个大大的“斩”字。只要此字一落,便会有一颗头颅应声滚地。
秋风拂动,雨点横斜。肃杀的氛围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冰,化作霜雪,随着雨水坠落。
时辰一到,百姓的哭声、喊声连成一片,寻王爷面色不惊,风骨凛凛地跪立在刑场中央,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个刻有“斩”字的竹篾跳上了天,之后“啪”地一声,落在寻王爷的膝前。侩子手扬起惨亮的白刃,甩翻了一袭的雨水,手起刀落,精确地从颈骨的缝隙中插入,切断了头颅与身体相连的关节。
“咕隆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落到了地上,满腔的热血如泉水般喷了出来,坚挺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了一地血水混合的浓浆。
父王……父王!父王!!
寻誉赶到的时候,正是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他来晚了一步,没有能送到父亲上路。他怔怔地望着地上那个被红色覆盖的头颅,污浊蓬乱的发丝间,父王的音容笑貌还是这般深刻,与他记忆之中的并无二致。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满地的鲜血,大片大片鲜红的血中混入了越来越多的雨水,淡去了颜色,逐渐变得粉红,静悄悄地蜿蜒流淌,不知道它们要流去何方,正如寻誉的灵魂一样。
那双空洞的眸子没能再流出眼泪,只是完全被一种色彩所充溢——红色,殷红惨烈,那是父王的血。
是孩儿不孝!是孩儿不孝!父王,孩儿来晚了,没能送您最后一程……
颓然跪在积水中,寻誉神情呆滞,面向身首异处的老王爷不住忏悔。他忽视了一切,忽视了雨水,忽视了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忽视了别人对他的指指点点,只沉溺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然而,最重要的东西寻誉也一并忽视,那就是危险——角落里,一对阴冷的眸子正在丑陋的面具下闪着犀利的光,那束光仿若一支冷箭,直射向这个跪立在雨中的人。
“快走!”杨乐天一拍寻誉的肩头,把这个颓废的人一把提了起来。
寻誉没有说话,更没有反抗,任由杨乐天拖着他在雨中疾奔,身子软绵绵的,仿佛变成了一只断了线的木偶,倏忽之间,眼前一黑,四肢垂落下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
雨中,出现了一张罗刹面具,面具下的眸子一缩,射出一道阴冷的光。来人凌空踏上两步,挡住了前路。
杨乐天大惊之下,脚下急刹,拖着寻誉不敢放手,否则一旦世子被官府发现,那也是惊天动地的事情。
“让开!”杨乐天怒吼一声。
然而,面前这个带着罗刹面具的人对这吼声置若罔闻,仍是怀抱长剑,在雨中凝立不动。
第二章 棋布错峙
罗刹面具,杨乐天虽未亲眼见过,但也在江夜二人口中听过两次:第一次,是劫囚车,夜里欢从鬼面人手下救出寻誉;第二次,是江武兴和夜里欢去天牢救老王爷,结果遭到鬼面人的阻挠。后来在无名山庄,江武兴更道出了这个鬼面人的真实身份……
——难道真的是他?
此时面对这个鬼面人,杨乐天心中的疑问已经去了一半,因为对方那阴冷而又熟悉的眸子已经给了他答案。
“吴阴天。”杨乐天淡淡吐出三个字,立即有阴冷的笑声回应。
“不错,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我就和你攀攀交情。”吴阴天眸底一亮,诡秘地道:“你别忘了,当年是我大义灭亲,告诉你杀害你父母的幕后主使就是吴铭。你要是念着这恩,就痛快的把人放下,我向你保证,窝藏钦犯的事不会再牵连到你。”
“哼,笑话。”杨乐天轻蔑地道,“我杨乐天何时受过一个卖主求荣的小人所制?”
“好,既然你不领情,今日你我就来个鱼死网破。”吴阴天扬起长剑,后手一挥,齐刷刷地斩断了雨丝。
“叮”一记光影击偏了剑身,跟着一条黑影从雨里钻了出来,清冷的声音:“吴阴天,你最好想清楚再动手,在这街上好勇斗狠,可是要闹出不小一番动静的。”
吴阴天一怔,持剑挡在胸前,默不作声——夜里欢和杨乐天两个若是联手,我恐怕是真的不敌了。此战若没有胜算,回去又如何向主上交代?
想到此处,吴阴天面上的肌肉开始猛跳,便在惴惴不安之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何必多此一举,我们两边只需互换人质。”
“……”杨乐天携着寻誉的手臂一紧。
只见沁儿的短剑从袖口中探出了半尺,已然压上了琳儿的喉颈。琳儿被她逼着向前走,每走一步右肩便沉一下——脚伤还没有好,这一路来京,都是被杨乐天背着的。
这回形成了对峙之局,双方各有两人,手中都有一名人质,即便是杨夜二人这方武力稍强,但也要权衡利弊得失:一来要躲避街上巡逻的官差,力保世子安全,二来要顾及琳儿的安危,除非杨乐天敢把赌注押在沁儿身上。
寒风呼号,雨雪透心。这漫天的悲声都随着寻王爷的死,化作了霜雪降了下来,细小的冰晶落到头顶,又被雨水冲入了发丝,这入顶的寒意也许能令人头脑迅速冷静。
夜里欢在冰雨中静默沉思,当真正的寒霜封住面颊,洗白了眉毛,仍是屹立不动,宛若一尊冰雕。杨乐天望着琳儿脖子下的尖刃,可不似夜里欢的冷静,尽管眸中炽热,但他也明白,如手下稍有动作,难保沁儿不会动手,吴阴天也会趁机来夺世子。
不动,则没有破绽;动,将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杨乐天选择做石像,却也非长久之计。
“那不是世子么?”突然间,街上有人喊了一句。
几人听完这一句,均是面色一变,只有吴阴天带着面具的脸上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他似乎很得意,退开一步,奸佞地笑了笑。
杨乐天和夜里欢交换了一下眼神,将昏迷的寻誉瞬间推给了他。夜里欢接住寻誉,足下一腾,急急飞掠。这边沁儿的眼珠随着寻誉移动,手中的匕首正在迟疑,却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杨乐天封了穴道。
片刻之间,沁儿被定住,夜里欢携了寻誉逃走。
沁儿眼睁睁地看着杨乐天从她剑下将琳儿扯了过去。也在同一刻,吴阴天跃然起身,去追夜里欢。杨乐天知道夜里欢拖着寻誉不是吴阴天的对手,拉着琳儿跟了上去。
风雨中,唯留下沁儿一个人,摆着一个好笑的姿势,让路人观看。她真是羞得抬不起头,然而,穴道被封,她连头也低不下去。
“叮”,空中流光一闪而逝。
夜里欢拖着寻誉飞掠,脚下慢了不少,不出一刻,就被吴阴天撵了上来。吴阴天的长剑刚刚挥起,倏忽间,一道寒芒,阻了剑的来势。他一回头,那道寒芒分成三束,向着他胸口和左右肩分别刺来。
吴阴天撩剑上拨,那寒芒却在瞬间抽回,向着他的眉心袭来。他坐气一沉,寒芒挑开了他束发的布带,一袭墨色的长发立时散落,在雨中乘风飞扬。
“对,这样子才像个厉鬼嘛。”杨乐天收回玄魂剑,淡淡地嘲讽着。
吴阴天持剑一点,怒叱:“杨乐天,你不要欺人太甚!”
杨乐天轻笑:“与我纠缠,你得不到好处的,不如罢手吧,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向你那个盟主交代。”
“你……”面具下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哦,对了。还有你的那位同伴,快回去替她解了穴道吧。天气寒了,这么淋雨,回去一定会生病的。”杨乐天一句讥讽的话,不曾想到,传到沁儿的耳朵里,却被当做了温暖体贴的话,永远热在心头。
吴阴天扯下剑穗,将湿漉漉的头发甩在肩后,之后用剑穗在头后草草系了,又瞪着杨乐天,磨了磨牙齿:“杨乐天,我今日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等着,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的剑下!”说罢,他身形一闪,消失在缥缈的风雨中。
“原来他还是那么爱美,有洁癖,又为何要带上一张如此丑陋的面具呢?”杨乐天叹息了一声。
吴阴天一走,仿佛把天上的雨丝也带走了,刚才还密如牛毛,转眼间便如烟如雾地散去。雨过天晴,碧空如洗,金色的光芒穿过清冷的空气,照射在寻誉的脸上,暖意融融。
眼皮下开始鼓动,寻誉倏然睁眼,陡见睫毛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珠光,茫茫然,不知所措。
“寻公子,寻公子……”
寻誉转动眼珠,果然又看见那双冰雪纯净的眸子。他微微一笑,恍然忆起雨中那一片惨布的红色,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这样的颜色他还能笑得出来么?不,那不是真的,父王,父王他还活着……
“寻公子……”琳儿轻柔的语声,仿佛在招呼着什么——是灵魂!她想把寻誉的灵魂从身体外拉回来。
寻誉抬眼看向琳儿,眸中游离的神光竟然重新凝聚,那对冰雪的眸子仿佛能洗净他眼中可怖的红色,就好像雨水可以把天空洗得蔚蓝明净。许久的注视,看得琳儿心神慌乱,她望向杨乐天,避开了那渴求的眼神。
这时,夜里欢递过一个羊皮水囊。
寻誉双肘撑坐起来,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缓了缓神,“谢谢你们,我寻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