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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杨乐天拼命地咳嗽着,但他也同样伸出大手紧紧地搂住琳儿,即使是肺被琳儿压得快要裂开,他也不愿放手。直到琳儿察觉到了身下的虚弱之体不堪重负,才慌忙松开手,将杨乐天扶了起来。
“琳儿,我好想你。咳……”杨乐天深情地望着琳儿。
时间过去三年了。三年来,琳儿苦苦思念之人,竟然能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张英俊的面庞,不是该出现在云间的么?琳儿凝视那张苍白的脸,良久,抬手轻抚,还是那样的美,美得令人心动,只是面颊消瘦了,眼角出现了些许起伏。
琳儿沉溺地笑了,忽然眉心一蹙:不,他不是云间那个人,他不是自己的丈夫,她的丈夫早在三年前就死了,面前这个人……这个人一定是幻影,一定是阎王派来蛊惑她的……
蓦然间,如水的眸中波涛汹涌,琳儿仿佛看到面前的男子,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了长长的獠牙,正要将她啃噬。她惊得大力推开了面前的男子,一跃而起,一步一步向角落里退去。
“琳儿!”杨乐天察觉到了琳儿异样,忙咬牙撑起身子,上去按住琳儿颤抖的肩头,“琳儿,你怎么了?”
“你……放开我!”琳儿惊恐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孤独无助。
“我是杨乐天啊,你的夫君啊。”杨乐天焦急地想要吼出来,然而,那讨厌的咳嗽却令他的眼光再次黯淡下去。
“夫君?”琳儿用力眨了眨眼睛,抬起长长的睫毛,猛地顶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心中陡然一惊:刚刚的恶鬼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地的确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剑眉星目,鼻如悬胆,齿若编贝。
“乐天……真的是你?我是不是在做梦?”琳儿喃喃。
杨乐天猛烈地摇着头,双手用力一抱,将心爱的妻子拥在怀中。“不是做梦,不是做梦,我是真的还活着,琳儿,琳儿……”他慌乱地抓起琳儿的素手,按上自己胸膛,“你摸摸,这里,这里是在跳的,还在跳的啊。”怀中的人儿开始啜泣,杨乐天急着追问:“你感到了么?感觉得到么?”
“嗯。”琳儿哽咽着,她用力咬破下唇,鲜血瞬时淌了出来,但她的贝齿仍在唇上锁得死死的,试图让这疼痛的感觉持续下去。因为唯有这真真切切的痛,才能让她体会到丈夫的真实存在。
泪水的苦涩伴着口中的腥甜,渐渐融化了琳儿的内心:“真的是丈夫回来了,乐天死而复生了,他肯回来琳儿身边了。”不可置信地激动,此刻恐怕用任何言语都难以表达。当琳儿再次将头抬起时,眼中已闪出了新的希望,她柔情似水地望着丈夫,秋波中仿佛有道不尽的话语。
这时,杨乐天业已泪流满面,他抖着双唇,轻声唤着:“琳儿……琳儿!”温柔的语声中含着笑意,内心的激动使他再一次将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并把脸深深地埋入琳儿头顶柔软的发丝中。
此时的琳儿全然沉溺在幸福之中,她不用再去咬嘴唇,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杨乐天心脏的跳动,她终于相信她的丈夫回来了,她将整个身体靠在乐天温暖的怀抱里,从头顶到足尖,渴望着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和爱人依依相偎,甚至是溶入对方的身体中去。
“咳咳……咳……”
感受到杨乐天胸间的剧烈震动,琳儿蓦地松开丈夫,想让他咳得好过一些。然而,杨乐天全不在意,连咳中都带着微笑。他倏然松眉,含情脉脉地望着心头挚爱,扬手轻轻抚去琳儿眼角的泪痕。琳儿激动得难以言喻,忽然热泪又不听话地涌了出来。杨乐天温柔一笑,用手继续帮她细细沾干。
吴雨燕触景伤情,也感动得泪花沾睫,不自觉地依偎在江武兴的怀中,和墨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此时此刻,唯独这屋子的主人没有落泪,他倚在床角,颓然看着这对爱人,心中五味杂陈。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这般你依我浓,叫微生雾怎不心酸?然而,偏偏就是自己亲手造就了眼前一切。
当年,医仙把杨乐天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用失心散抹去运尸家丁的记忆,千辛万苦带了这个死人回来;又用了两年的时间,凑齐了药材,治好了他的疯癫之症;而后留他一年,不仅是为研究杨乐天体内的神秘暗流,也为继续用药调理他受损的五内脏器。实际上,微生雾本不善棋道,却耐下性子坚持同杨乐天对弈一年,只为让他凝神静气,使原本为魔功所累的脑力恢复清明。
“可笑,可笑,付出了那么多,只为将所爱之人拱手相让。”微生雾自嘲着,他爱琳儿,所以希望琳儿得到幸福。或许他这种愚不可及的做法,没有人会去理解,他也不指望得到琳儿的感激,因为他不想要感激,他只想要爱。如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他宁愿独自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姐姐……”轻轻地一声唤,门口露出一张娇小可爱的脸,但这张脸却白得吓人。香香挣扎无力,勉强撑着从石桥爬至门口,终于脱力地垂下了头。
鲜红鲜红,如胭脂般红得未掺一丝杂色,那是血的颜色。这种惨烈的颜色,浸染了香香肩头的大片衣衫。只因琳儿一直为了杨乐天时悲时喜,竟然把受伤的妹妹忘在了门外。
“香香!”琳儿愧疚万分地冲上去,遥向微生雾道:“微生大哥,香香她为我受了伤,我带她前来龟谷,缘是向你求医的。”
“受伤了?谁?”微生雾惊觉起身,琳儿好像对他说了什么?他一个健步冲过来,紧张地扯住琳儿,愣头愣脑地问:“琳儿,你没事儿吧?”
“微生大哥,你……”琳儿蹙眉,望向臂上那双肉嫩白皙的厚掌。
“呃……”微生雾尴尬地松开,“琳儿,你伤到哪里了?”医仙出人意料的举止,立时引来屋内几人的侧目相视。
琳儿摇头:“我没事,受伤的是我妹妹…——香香。”
微生雾这才瞥向地上的女子,不禁低头自艾。惭愧惭愧,地上都积了一滩血了,他却刚刚看到。
第八章 一厢情愿
“快让我看看,他伤到哪里了?”
微生雾抬手去轻掀香香的衣角,那只肉掌却被琳儿一记手刀打掉。
堂堂医仙,当众出丑,一而再、再而三,人家一个年轻少妇,又怎能当着几个大男人去衣?蠢,蠢,真是蠢,微生雾暗暗自责。他自从刚刚在门口见了琳儿第一眼后,那魂魄即被勾到了九霄云外,幸好自己一身医术还在。
见此情形,江武兴一家正好借机告辞,杨乐天则守在门外。这时,屋中除了床榻上的香香,就只剩下医仙和琳儿。琳儿本想随着杨乐天去门外守候,却被医仙一声喝止,叫她留下来帮忙。琳儿蹙眉,只得依依不舍地松了丈夫的手。即便只有一门之隔,琳儿心中也是惴惴不安,眼睛始终盯着门板不放。
“别看了,人跑不了,救你妹妹要紧!”微生雾心中醋意大生,手中的药瓶从指间滑了出去,“哎呦,我的药啊。”
见医仙整理几只翻倒的药瓶,琳儿这才抽回眼神,心不在焉地伸过手,想帮着扶起余下的药瓶。
“唉,我来吧,你先帮忙把香香的衣襟给去了。”微生雾不耐烦地推开了那只素手。
“喏。”琳儿应声,手上沾到了妹妹的血,才恍然梦醒。撕掉香香肩头染血的衣襟,一枚金镖嵌在白皙的肌肤中泛着金色的光泽,钉入骨隙之中足有寸许。
“难怪一直在流血,竟是切断了血脉。”微生雾抽了口凉气。
“嗯,琳儿无能为力,才来求助微生大哥。”
“你看,你在龟谷一年,全是虚度光阴,让你跟我学医术,你总是心不在焉。”微生雾本性不移,这种情况下,也总能嘻嘻哈哈。
“唉,是琳儿不对,微生大哥,还是快救香香要紧。”
微生雾轻笑:“这伤死不了,挺多是失血过多,将养了个几月便好。”
谈笑间,医仙手起镖出,只是一闪,右手指间瞬间多了一记血淋淋的金镖,左手立时封住了香香肩头几处要穴。这取镖点穴的功夫,虽有先后顺序,但在琳儿看来,都只在眨眼之间完成。
“啊……”香香痛得惨叫,肩头一挺,即刻又晕厥过去。
琳儿心头一紧,注视着微生雾那双忙碌的双手。缝合、敷药、包扎,一点一滴,琳儿似乎都看得那么专注认真。然而,她的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一句话抵在舌间,踌躇了良久,终于问了出来:“微生大哥,你究竟会不会武功?”
“哦?”微生雾手下有条不紊地缠绕着布条,“你觉得呢?”
琳儿半晌不答,微生雾也不抬头看她,“此事不重要,倒是香香这伤,确实有些棘手。”
“怎么讲?”
“嗯,这伤从表面上看,只是伤到了骨头,断了血脉,但实际上,金镖打入的冲力损伤到了附近的几条经脉,若是伤势反复,这条手臂恐怕以后会不大灵活。”
“微生大哥,琳儿求你。”琳儿说话间从榻边滑了下来,跪在医仙面前,乞求着:“妹妹这伤是琳儿连累的,切不可落下病根,否则琳儿会内疚一辈子的。”
“别这样,快起来。”微生雾立即放下手中之物,去扶琳儿,“你放心,既然琳儿你开口,微生大哥定当竭尽全力。”
可惜房门的隔音并不大好,屋内的一字一句,杨乐天在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咳咳……”他暗暗握拳,直想冲进去一拳把那个医仙打翻。
“琳儿先行谢过。”琳儿施以一礼,复又坐回榻边。
微生雾手下继续忙活着,最终在一圈圈布条的尽头,熟练地系上了结。他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忽道:“刚才,你不应放走江武兴那一家三口。”
“不会是他们做的。”琳儿异常肯定。
“人心难测,表面上和你亲如姐妹,实际……”
“不要再说了。”琳儿出言喝止,旋即起身,在屋中徘徊,“金镖虽是吴家信物,可拥有这信物的又不止吴雨燕一人。”
“对,吴家还有个断臂的废人吴靖宇,难道是他做的?”微生雾将手下工具收拾停当,扣上药箱站了过来,“真是荒谬,他自爆后早已失了内功,而这金镖分明是用凌厉的内功打进去的,怎么可能是他呢?”
“嗯,说得有理。那吴家再无别人了,难不成是吴家金镖被盗?”
惊闻此言,微生雾手掌间的药箱一滞,眸底暗生波澜。他略一沉吟,才将药箱放回搁架上。由于微生雾背对着琳儿,这一切琳儿自是没有察觉。
转身轻笑,微生雾忙扯开话题:“算了,伤都伤了。话说回来,你到底是如何惹祸上身,连累到妹妹的?”
琳儿垂下头,面目之上浮出一抹愧色,“唉,我和香香去参加武林大会,本是为了凑凑热闹,不想竟让我无意中见到了玄魂剑……”
“玄”、“魂”、“剑”,这三个字陡然而出,如同三支飞箭直穿门外。“啪啦”门板翻转,杨乐天焦急地冲进屋来,按上琳儿的双肩,焦急地问:“琳儿,你刚才说什么?”
琳儿一怔,香肩在那双有力的大手下微微颤抖,“乐天,我确实在武林大会上见到了你的玄魂剑。”
“咳……真是玄魂剑?”杨乐天眸中顿时亮了起来。
琳儿深深地点头:“嗯,就在武林大会召开的第三日,琳儿亲眼见到玄魂剑挂在了武林盟主柳飞扬的腰间。可是,玄魂剑明明是你的佩剑,琳儿怎会放任不理,因而一时冲动,和柳飞扬动起手来。”
“什么?”杨乐天满眼惊恐,“你竟然为了一把剑,不顾性命地去挑衅武林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