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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他衣服口袋拿出转控器给她看。“有这个,就可以回去了。这是我后来研究出来的,若不是你忘了拿走,就是我还来不及告诉你。”
“你没告诉我。”她看过之后还给他。
换了来此之前的她,定要锲而不舍问他一大堆这个转控器的研究过程。伟志摇摇头。
“你倒很庆幸你不知道有这个东西似的。”
“你错了;我走的时候若已知道有它,我绝不会不带的。”
他点点头。“你真的不跟我回去?”
“我没有说不回去。”但她的口气并不坚定。
“这样吧。你今晚再想想,明天你若仍决定暂时留下,我就先走,过些时间再回来接你。”
章筠一时想不出其他方法,她的确还在走与不走间徘徊,真正牵引住她的,还是以初。她菇最后还是要走,没有伟志的转控器,她仍回不去。
她拨电话找以初来接她,电话没人接,放下听筒时,看到伟志的表情,她不禁莞尔。
“你已经比我学得快了,我来了好几天才会用手开门。”
“我观察,并将视窗里吸收到的立刻输入行动组织,而且,”他向她眨眨眼。“我没有双重身分的困拢阻碍我的专注。”
“是,你历害,科学家。”
“找不到以初,你如何回去?”
“哦,不要紧,我口袋有钱,我现在会叫计程车了。”
“计程车?”
“你还有得学呢,科学家。”.
章筠在医院时搭过电梯,因此她驾轻就熟地用手指操作它,回到大厅,结果以初就在那等着她。
“你是……来说再见?”他全身紧崩。
“我找你带我回家。”回家两个字如闪电般又敲醒了她部分仍处于昏乱的意识。她挽往他的胳臂,轻声说,“我们回家吧,以初。”
是的,这儿是她的家。她怎么还犹疑着要回去二三OO年呢?她几乎想立刻上楼告诉伟志,她不走了。
以初眼中升上一层湿雾,骤来的松弛感几乎使他站立不住。他勾紧她。
“好,我们回家。”他快乐地颤声低语。“我……现在该叫你什么?”
“恩慈呀,这是我的名字,不是吗?”
章筠没有听到电话响,是以初起床的动作惊醒了她,但她醒了一半时,仍在梦中的一半却听到了电话铃声,迷糊中,她看到以初坐在床侧的背影。
“我马上来。”他小声地说。
我马上来。
另一个以初,另一个声音在她脑中重复。她闭上眼睛试图分辨、以初正好回头,见她熟睡着,他消消下床,很快地穿衣,出去了。
章筠听到轻轻的关门声,撑起上半身,看床头的夜光钟。一点四十五分。这个时候,三更半夜的,他去哪?会不会他家人出事了?
她立刻起来,穿了衣服,跑下楼,正好听到以初的车子开出大门。
接下来她的行动和反应完全是下意识,不在她思考能力中。她上了以华的车,顺利地启动,加足油门,追了出去。
章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追以初,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这个时候,他去见什么人?
这个疑问是她脑子里那个纠缠了她好久的声音,不是她的。
当她看到以初的车在前面不远处时,她十分意外,他出门时开得很快,她不以为她追得上他。
倾盆大雨没有半点预警地忽然哗哗而落,豆大的雨点敲打着车头和车窗。章筠惊骇地看着她熟练地握着方向盘的手,然后她的眼睛有自主意识般,卖力地穿过浓密的雨雾,盯住以初的后车灯。
他的车驶上了以华带她去念慈住处的山路。一个闪电照亮了迷蒙在大雨中的以初的车子。她眼睛眨了一下,再向前看时,她的身体忽然开如发冷。
以初了解。他对我好……我没有和你争……他对我好……
她甩甩头。
他了解……他统统了解……他对我好……你不了解……你没有痛过……你不了解……
“念慈。是你。原来那些神秘的电话,是你。你和以初……我的亲妹妹,我最疼爱的妹妹和我丈夫……”
雨突然停了,像刚才那场骤雨,是她的想像一般。她停了车,注视以初下保时捷。
当他把扑向他的念慈拥住,章筠恩慈,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后,所有被冷冻的一切都回来了。
不这不是真的。她不相信,她不要相信。发生过的事是一场恶梦,她现在又在作相同的可怕的梦,她不要再经历一次。
你错了,念慈,我会痛的,你用这种方法来教我认识痛吗?你知不知道,当你小时候,你受尽病魔的折磨,你那么的瘦弱,我有多心疼?你没法上学,在学校受人欺负,我多心.痛?我必须离家去学校,没法再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我多心焦?我每个星期赶来赶去,为的就是要回家来看看你啊!
“你走了……你丢下我……你走了……”
她想走,想离开,她的四肢和身体都不听她的大脑使唤。她木然坐着,等着,好像她手无缚鸡之力,可等着她已知将会看到的打击来击得她粉身碎骨。
破晓时分,以初出来了。一切都和上一场恶梦…样。当他呆若木鸡看向她,她僵硬的手脚才去发动车子。
以初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上帝,不,别让同样的事再来一次!不!
“恩慈!”他喊着,跑向她。
她掉转车头时,他跑到她车窗边,用力敲打。
“等一下,恩慈!听我说,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他飞快地说着,但还不够快,几乎把他撞倒在地上后,她飞也似的开走了。
这次以初没有浪费时间,立刻跳上他的车,疾追而去。
车身因车速过快而轻颤起来,但仍不够快,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
不要,恩慈,求求你开慢一点。不要再来一次,千万不要呵!
再一次,上帝忽略了他的千祈万祷。他看见她的车迎面撞上大卡车,弹飞向空中,重重坠落,开始朝山坡翻滚,以初发出广声撕裂他心肺的锐喊!
“不!恩慈!不要!不!不!”
“以初!”伟志意外的声音尾音还在,又发出更意外的一声,“以初!”
面色惨白的以初砰地跪在他面前。
“以初!你做什么?起来,起来!”他怎么拉他都不动。
“求求你,伟志,求求你救她。我知道你可以救她。求求你1”
“救谁?你起来再说好不好?”
“恩慈,救恩慈。你一定要救她,伟志,求你救我的妻子。
求你救她。”
伟志叹一口气,放弃了,不拉他了。“以初,你不起来,你去找别人救你妻子,我不理会你了。”
以初才摇摇晃晃站起身,伟志把他拉进去,关上门。
“发生什么事了?”
“一模一样,”以初仿佛掉进了一个永远无法醒转的恶梦深渊,整个人完全没了生气。“和两年前一模一样。若早知同样事情无法避免,我情愿她不曾回来过,我但愿我没有全心全力的挽留她,让她再受一次相同的苦。”
伟志听他凄怆的说明,也觉得整件事巧合得匪夷所思。
“他们这次甚至几个小时内就宣布她没救了。可是我知道她还有救,因为你在这。”
“喂,你别再下跪啊。”伟志揪着他的胳臂,“你不必如此的,我若能救她,会袖手旁观吗?她在哪?快带我去吧。”
到了医院,伟志发现则刚、于婷,那位姑奶奶小姐和以华,全部都在。他们看他的眼神使他知道他们已知他来自未来。他们也和以初一样,相信他是章筠唯一救星。
看到加护病房内的各种维生器材,及接在她鼻子上的管子,伟志皱皱眉。这些东西搬进他的研究室和实验室的话,他看都不会看第二眼。
他简速地为昏迷的章筠做了些必要检查,转身面向屏息看着他的以初。
“她还活着。”
以初说不出话来,只在喉咙发出个松弛的声音。他奔出病房去告诉他焦急等候的家人。
“她活着,爸。”他承受不住了,面朝墙,脸靠着臂弯,闷声喜极痛哭。同时,他不住继续喃喃,“她活着……她活着……
她活着……”
听到伟志的申明,在病房的护士跑去把稍早劝以初节哀,要他准备后事的医生紧急找来。
他绷着脸直接找上还在病房里凝视着凌恩慈的大胆妄为男人。
“这位先生,我必须请你离开。你不可以在这危言耸听,影响病人家属的情绪。”
“你是……”伟志看着他白色外衣上的名牌。“赵医生。
幸会,我姓向。”
医生满脸不高兴,还是很有风度地和他握握手。
“你宣称凌恩慈还活着?”
“我不是宣称或自称。她的脑暂停止活动,但没有死。”
医生皱眉。“你还是离开的好,向先生。”
“他是我请来的。”以初又进来病房。“我信任他的判断。”
“那么,看他来自哪家医院,娄先生,你可以为尊夫人办转诊,移送过去。台北任何其他医院,任何一位专门医生也同意她有希望复苏,我祝福你。”
“请留步,赵医生。”伟志留住欲拂袖而去的医生。“你的观察和诊断没有错,但是请再给他们……至少一个星期的时间,还不要忙着宣布她的死亡。”
赵医生的表情和缓了些。“我是为病人家属设想。她在这里多待一天半刻,他们就增加一笔可观的负担。人力无法挽救,机器,以她的情况,恕我直言,就算能帮她苟延残喘,对她需要安息的躯体也是种不必要的拖延。”
“是,我们了解。”伟志抢在以初之前发言,边使眼色要他不要插嘴。“我想他们有能力负担,只请给病人和她的家属最后一个机会。”
“随便你。”医生走了。
“不要怪他。”再一次,伟志阻止以初的不满,“他的观察和诊断真的没错。”
“但你说……”
“我知道我说了什么。她的脑部活动是呈现静止状态,对周遭的一切都不会有反应。以这里的医疗设备,赵医生的说法是正确的,人力或机器都帮不了她。”
以初方才的喜悦瞬即冻结。“这里是台北设备最好、最齐全的医院了。”
“我不能在她昏迷的时候带她回去,她无法承受这种强劲的冲击。”他双手搭上以初的肩,凝肃地说,“所以,她能不能醒或活过来,以初,全看你了。”
他怔住。“我?”
“对,你。”伟志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他现在确知她的确是凌恩慈的手。“你要用无比的耐心,用你对她的爱,把她唤回来。”
“唤?”
“唤。每天,只要你有力气,夜以继日,对她说话。任何话。你们分享过的美好事物,你们曾计划一起做的事。说真话给她听。叫她的名字。若你们曾发生误会,对她说明。说话,不停地对她说话,强迫她听你的声音。用你的声音唤她回来,以初。”
第一天。
“……还有,你记得吗,恩慈?那时候我好紧张。当我们经过你家后山那棵大树,我终于鼓足勇气,吻了你。那一天,恩慈,才是我生命的开始。认识你那天,是我的双眼首次见到世界上最美最好的事物的……不,不,我不是指你是事或物,我的意思是……我爱你,恩慈,我爱你。你醒一下好吗?
张开眼看我一下,好不好?恩慈,恩慈……”
第二天。
“我说到哪里?对了,我急着去看你,两双脚穿了不同颜色的袜子,有一双还里外颠倒。你爸爸问我台北的男人是不是流行这么穿。我窘得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有硬着头皮说是。结果你爸妈应我爸妈的邀约到台北,到家里吃饭,互相熟识时,你爸也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