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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敌是幽灵-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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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琪的谬论引得他们笑了起来,总算冲掉些许听完那个故事之后惹上的满怀愁怅。

“我们现在知道石彦的死因了。”恋文说。“可是如果他的其他家人都早已不在人世,又是谁把那些画带到这儿来的?”

“还有玻璃上的彩绘。”庄琪附和道。

“我倒觉得,”关敬慢慢说道。“这些都不重要。如果你们关心那些画的价值可以以后再去查证。照我父亲所说,我也认为最要紧的,是让石彦停止徘徊彷徨,重生为人。”

“天哪,要我去向他重述整个故事,我做不到。”恋文呻吟又叹息。“太悲苦了。”

“你去吧,你最客观。”关敬对庄琪演说。

“我客观?你是斗鸡眼吗?我去做发言人的话,我头一句话就要骂他。”

“你骂他做啥?”

“他一发现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就应该走得远远的,时间和新环境自然会慢慢抚平他的感情波动。不,他偏死守在那,早也看,晚也看,日也思,夜也想,自找折磨,自找苦吃,害得人家婚姻无端破裂,他照样什么也没得着,苦苦奔上黄泉,死脑筋到至今仍不知悔悟。这还不该骂?”

她义愤填膺的嚷嚷,惹得另两个人又一阵好笑。

“好,你说得好极了,你就依这样去给他一顿当头棒喝。”关敬说。

“喝个头哦!我又看不见他,对着空气喊,累死了我,还骂得一点也不痛不快,不干。”

是该要当面对石彦去说,说之以理不成,再动之以情,而既要当面……关敬和庄琪不约而同望向恋文。

她却忽然忘了他们的存在般,独自陷入沉思。

你和我一样傻……

明明心之所爱,却拱手让人……

“不对。”恋文喃喃。“不对。”

画上是你吗?谁为你画的?

就是那个和你很像的女人。

“不,不对。”

“恋文,你嘀咕些什么?”庄琪问,头由后座伸过来盯着她。

“关敬,庄琪,屋里那个幽魂,我想他不是石彦。”

“什么?”庄琪喊。

“那么他会是谁?”关敬问。

恋文望着车子前方暮色渐浓的天空。“石磊。他是为了胞弟,忍舍新婚不到一年的娇妻,离家而不知去向的石磊。”

“啊!”庄琪说。

“啊!”关敬说。

他们都没想到。

“何以见得他不是石彦,而是石磊?”关敬问。

“玻璃窗上的彩绘裸男。他曾承认那是他,又说是个女人为他画的。照我们听到的故事,石彦和他嫂子实际上清白无染,在那个时代,以他们的叔嫂关系,他不可能脱得一丝不挂让她为他作画。”

“另一个女人画的?”庄琪猜。

“那画工之细与美,之扣人心弦,就连色彩里的浓厚感情,都和地下室找出来的画风相似。”关敬缓缓地说。“石磊有妻懂画,爱画,会画。石彦的生命十七岁即画上休止符,他短暂的一生怕也只收了他嫂子一个徒弟。”

十七岁!

“哦,不,又不对了。”恋文呻吟。

“又怎么啦?”

“我问过他几岁,他答十七。石彦死时正是十七,那是他记得的最后自己的年纪,他说那以后他就‘睡了好长好长一觉’。他也提过他大病了一场,病了很久,病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有一个解释是,他心中始终有愧、有罪恶感,忘记一切比较容易,也比较好过。”庄琪就是对石彦的懦弱和形同自虐行为而不满。

“你们的分析都很有道理。”关敬将车转向通往恋文房子的道路。“现在,结论如何?‘他’是石彦,抑或石磊?”

恋文抱住头。“别问我,我弄糊涂了。”

“问我吧,关敬,我没见过他,我最客观。”

“很幽默,庄琪,非常幽默。”

但是他们谁也没笑。

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恋文本能地停止画图,举首张望。

但她知道只是关敬回来了,不是石彦,或石磊。

只是关敬回来了。她咀嚼着这几个字,不禁感到好笑。

不,她和关敬没有同居,但他住在这,睡在客房里。房子全部装修完工之前,他便住在这了,在客厅打地铺,理由是,恋文和“他”谈时,他要在场。

自西贡回来那晚,他们三个人等了大半夜,“他”一迳无声无息,无踪无影。

第二天,关敬陪着恋文上街选购卧房的家俱,及工作室所需的制图桌等等。当晚,恋文便在他和庄琪的帮忙下,正式迁入新居。

房子那时尚未完全完工,迁居也迁得仓猝、草率,但恋文一生未曾感到如此安定愉快,那夜她睡得又香又甜又沉。

她丝毫不知道“他”在黑暗中注视了她一夜。

完工前,关敬睡在客厅,恋文未表异议。他每天很早就开工,一直做到很晚,没有理由要他来回西贡跑来跑去。

完工后,他直截了当告诉她,他要住一阵子,直到“那件事”完全平息。

恋文说了他在,“他”就不会出现,他却又有他的道理。

“那好,我便住到他没法出现,非走不可。”

她也丝毫未觉察,当关敬不在她身边时,“他”其实一直都在。“他”待在远远的角落,看着她,望着她。

当她画着设计图,“他”凝视她的专注神情。是她,她画画的神情便是如此。她回来了,在“他”等候了这么久这么久之后,她终于回来了。然而,她却不记得“他”,也不认得“他”。

但没有关系,她回来了。“他”可以继续等,等到她原谅“他”,重新认识“他”。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她搁下笔,起来走向厨房。“他”悄然隐退。

“关敬。”

关敬转过身来,露出笑容。

“看到你工作室灯亮着,我想不要打扰你的好。”他丢了一个刚洗过的苹果给她。

她接住,咬一口。

“庄琪来了封信,说她考虑给一位沙漠酋长当宠妾。”

“酋长?妾?”

“你知道庄琪,总是疯言疯语的。”

关敬拿起另一个苹果,转地球仪似的转着它。

“唔,我今天和一位客户见面约谈,她不肯告诉我谁介绍她和我联络,但是她对于我针对个人的全方位设计理念很有兴趣,她有几位朋友也想和我谈谈。”

“恭喜啦。”关敬举举苹果,咬一大口祝贺。“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你的公司便很快就会打出知名度了。”

她瞅着他。“不是你?”

“我?你要为我作个人全方位设计?不,不,不用,我心领了。我这副样子就够魅力无边了,要是我再俊上半分,帅上半分,全城女性恐怕要掀起争夺战了。”

恋文扬起苹果要扔他,想起她吃过了,只笑着白他一眼。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唉,你见时变得和别的女人一样了?我还以为你与众不同哩。有话明着说,不要出题教我猜嘛,又不是元宵节。”

她认为今天那位金融界的女主管,是得了他的推介,不过她想他不会承认的。

“你虽然行善不欲人知,义风可嘉,可是我还是要说我必须说的话。”

关敬望住她。

“已经快三个星期了,我想‘他’多半在我们找到画框里的签名时,便骤然明白了自己是谁,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不会再来了。”

他整个表情静下来。

“我懂了,这个谜题好猜,谜底只有三个字:逐客令。”

“关敬——”

“嘿,猜对要有奖的。”

“你只猜对一半,你不是客。”

“喝。我是什么?”

“你认为呢?”

他住在这的这些日子,甚至吻都没有吻她,试也没试过,连碰碰她也不曾。以前他还直冲冲的一股子热情,扰得她芳心乱跳,“同居”一屋内后。他反而成了个亲切、友善、客气的室友。

而她不需要室友,尤其男性室友。

他没有马上回答。

“地下室快弄好了,”静默半晌后,他说。“然后我就搬走。”

“地下室?你在地下室弄什么?”

“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恋文张口结舌。“噢……关敬……”

“我尽力在赶,地下室工程进行得比装修整个房子慢,因为它是地下室,空气和光线两项就需要较特殊麻烦的工作,特别是当你要它看起来、感觉起来,都不觉得是在地下室。”

“我要它看起来……”

他笑着,耸耸肩。“只是个说法。地下室空间相当大,不善加利用太可惜。”

“你为什么没问我,也没跟我提呢?就像你做这个厨房,”她双手一挥。“我事前就告诉你,我负担不起全套欧洲式设备和装潢,但你还是做了。”

他脸色僵凝起来。“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我不需要这种华而不实的浪费。还有起居间,”她刷地转身走出厨房,来到起居间。“这些隐藏式灯光,有必要吗?这是个家,不是酒吧。”

关敬打量着她,似乎什么事不大对劲。

“恋文,装这些灯之前,我和你讨论过,你很喜欢。它们并不贵,是个要结束营业的灯饰店的拍卖品,店主还另外给了特别折扣。”

她不理他,裙子沙沙响地疾走向客厅。

“你说了不铺地毯,却又在这摆上一块。”

“恋文——”那块茶几底下,沙发之间的浅绿色地毯,是她要的。

“还有其他的,我不要一一细数了。你东一点、西一点的,让我不知不觉接受你这位专业人士的意见,不断透支我的预算,然后你又偷偷为我介绍客户,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关敬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半晌,转身走开,进客房拿了他一个简单的手提袋,笔直地出了大门。

直到前院的大门砰的一声,他的吉普车驶离了,恋文才大梦初醒的眨眨眼睛。

上帝,她刚刚做了什么?她说了什么?

“不是我。”她喃喃。

这就和她来看房子那天,临要走了,看了玻璃彩绘一眼,以后的行为竟全不由自主一样。

她刚才胡乱发作之前,看了什么?她狂乱地回想。

没有哇,她和关敬谈得好好地……

她跑到彩色玻璃窗边,仰头望。“他”不在。“他”不在画里面。

最近她常去看,“他”都不在,消失了。所以她以为“他”走了,永远的走了。

她是有点怅然若失,可是她是为他感到高兴的。

“你在哪?你没走,对不对?”她向空中喊。“出来,你出来和我见面呀!”

他一下子就来到她面前,令她吓得退后了几步。

“你不该这么害怕看到我。”他一付好伤心的样子。

“什么话?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该怕得跑得远远的。你怎么还在这?”

“你生气了。你从不发脾气的。”

“我想发就发,而不是在你的操控下乱发。你不可以用那种方式操纵我,太可怕了!”

“我是在帮你。”

“帮我?你使我像个泼妇似的把关敬赶走了,算什么帮我?”

“你要他走,可是你不好意思明说。”

“我才不要他走。我有说我要他走吗?一直都是你要我赶他走的。慢着,喂……”他走了。“回来!可恶!你给我回来!”

他笑吟吟地再度现身。“气消了吗?”

恋文揉着额角呻吟。

“你不舒服吗?”

她瞪着眼。“不教你吓死,也要教你给气死。”

他不语,像做了错事等着挨罚的孩子。

“这几个星期,你去哪了?”恋文想到他的遭遇——不管他是石彦或石磊——心又软了下来。

“你说他是修房子的,不会住进来,但他还是住进来了。”

“你在?你一直都在?为什么一次也没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呀,还以为你自己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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