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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雨清醒不过数日,原本战战兢兢的俪园仆人便暗自庆幸没有早一步辞去工作落跑,否则他们便会错失为这般柔婉高雅的少奶奶服务的机会了。
她总是不吝于对他们展露出和悦亲切的微笑,那样轻言细语地为他们的辛勤工作而道谢。他们实在不明白,怎会有人批评如此温柔体贴、蕙质兰心的少奶奶是火爆雌老虎呢?
传言真是可怕哪!
“哎呀!二少奶奶,今儿个不出府了吗?”
“不了,大贵,我们要上醉荷亭掷色子玩。”
“那正好,昨儿个小的在雅轩那儿搭了座秋千,二少奶奶有空可以去玩玩。”
“谢谢你,大贵,我下午就去。”
“二少奶奶,晚上有您最爱吃的西瓜鸡哟!”
“胖婶,谢谢,我一定会多吃点儿。”
“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
俪园里的奴仆还真多呢!
醉荷亭,名是亭,实是轩,一座形似荷叶的别致小轩,它的屋面、轩门、窗户、石桌、石凳、墙上扁额、半栏俱呈荷叶状,就在仿佛碧玉一般的醉荷池畔,池里的荷花开得正当时,洁净淡雅,不染尘埃,人在宁静的亭轩间,一面荷池,三面高大的朴树和桂树,绿树碧水,清风徐来,夏日的溽热亦荡然无存了。
纤雨对掷骰子并不是很有兴趣,所以玩呀玩的,最后只剩下宝月和秀珠捉对儿掷升官图(类似大富翁),纤雨独坐一旁品茗赏荷了。
“小姐,您不会无聊吗?”
“不会呀!我很喜欢感受这种自然的淡泊之气,好让心情沉淀下来。”
“……不懂。”现在的小姐没事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虽然不是之乎也者,可又比之乎也者更深奥的样子,幸好小姐没要她一定得懂,否则她只好去撞墙,看醒来后能不能懂了。
纤雨无声淡笑,品茗。
宝月悄悄觎过去一眼。“小姐,您……这个月月事还没来吧?要不要宝月告诉姑爷一声请大夫来瞧瞧?”
粉颊微赧,纤雨轻抚着小腹,止不住心中的期待与兴奋。“不,这种事我想还是更确定一点之后再跟他说比较妥。”她自己也有点怀疑,但还不敢断定。不过……她与清狂的孩子,多么神奇啊!
她要第一个告诉清狂!
她完全没想到蓝少卿。
“如果能确定的话,大少爷必定会很生气。”正在掷骰子的秀珠突然这么说。
“为什么,小姐有没有孩子关他什么事?”宝月莫名其妙地问。
“因为……”忍不住嘴边的笑意,秀珠瞧见纤雨的注|奇…_…书^_^网|意力也被拉过来了。“听说到现在大少爷还未曾与大少奶奶圆过房呢!”
宝月顿时傻眼,“欸?骗人?!”都三个多月了耶!是他无能,还是她冷感?
“我也不是很确定,总之,都是听来的传言。”秀珠耸耸肩道。“还有啊!听说大少奶奶那晚投湖是因为她怀了身孕,后来虽然小产了,但这种事有哪个男人忍受得了?所以,隔天吕大人就赶来了。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大少爷才决定忍下这口气当作没那回事,这件事就这样被遮掩掉了。”
“那又怎会传出来?”
“是大夫喝醉酒说出来的。”讲了半天,秀珠这才想到该把骰子交给宝月了。“而且,他们也没想到大少奶奶清醒之后不但没了记忆,甚至连性子也变了,小产休养两个月也该够了,可她就是不让大少爷上她的床,凶巴巴的比老虎更粗暴!”
“我也这么觉得。”宝月连连点头赞同,同时掷下骰子。“我见过大少奶奶几回,老实说,大少奶奶不愧是江南第一美人,不过,她那脾气可真教人不敢领教,我倒觉得有十成十像是以前的小姐呢!”
不必觉得,纤雨几乎可以肯定必然是容默春的灵魂跑到那位江南第一美人吕盈盈身上去了。可是……吕盈盈的灵魂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所以啊!虽然是大少奶奶天天往外跑到处惹是生非闯祸事,可苏州城里的人却都以为是二少奶奶,正等着看二少爷怎么整治她呢!”
“姑爷怎不自辩一下?”
“我哪知啊!”又拿回骰子。“不过我在猜呀!二少爷可能是在等大少奶奶闹得够难看了,他才会出面说明那不是他老婆,而是大少爷的老婆,然后再英雄威武的把二少奶奶拿出去献宝,说他早已把扬州雌老虎给整治得服服贴贴的啦!”
宝月白眼一翻,把不能说出口的老实话硬吞回去。“如果大少奶奶真像以前的小姐,大少爷肯定被整得很惨。”
“何止惨,我听说……”秀珠压低了嗓门。“我听说大少奶奶曾经下药要让大少爷失去行房的能力,差一点就成功了;后来她又拿剪刀要阉了大少爷,结果只剪去大少爷一块大腿肉,哪!就是端午那时候,所以大少爷没能上主园和大家一块儿过;最后连匕首都比出来要杀人了,吓得大少爷再也不敢进自个儿的房间,只好一个人抱着棉被睡到客房里去。”
怎么越听越像自己家小姐呢?
宝月朝纤雨投过去狐疑的一瞥。“真这么可怕?”
“不止啊!”秀珠越说越来劲儿,口沫唾星喷得到处都是,嘴角都起泡泡了。“现在明园可真是被大少奶奶闹得鸡飞狗跳的,昨儿哪个丫头一句话不对她的脾胃,她就叫人折断那个丫头的手;今日里这个仆人办的事不够顺她的意,她就活活打断人家一双腿……”
宝月听得目瞪口呆。这简直比以前的小姐还要“厉害”嘛!真是太佩服了,居然有人比扬州雌老虎更“老虎”!
“……不过,这些还比不上大少奶奶在府外头闹的事儿,听说她曾经烧了人家的铺子,只因为嫌人家铺子的东西不够好吃……”
纤雨更是胆战心惊。原来不只男人很可怕,女人也是可以很可怕的!
“……老实说,大少奶奶跟二少爷真的很有得比呢!”
虽然不想问,纤雨忍不住还是问了。“那你二少爷他……他又做过些什么了?”
秀珠欲言又止地瞧了一下纤雨,踌躇半天后才呐呐道:“这俪园原是过世的夫人住的,在这儿工作的也大部分都是伺候过夫人的奴仆,二少爷唯一有所顾忌的也只有过世的夫人,所以,他已经习惯不在俪园里闹事了,纵使夫人逝世,二少爷的习惯依然未改,可他在府外就不同了,他……”咬着下唇想了-下。“这么说吧!二少爷在外头的行为只有两句话可以形容。”
“哪两句?”
“横行霸道、胡作非为,欺压善良、罪大恶极。倘若不是老爷拿出大把大把银子去安抚人家,加上大家都知道老爷和苏州知府大人是八拜之交,恐怕告了也是没用,否则二少爷早就被抓进牢里去啦!”
这么可恶?
“就说上两、三个月前吧!二少爷把人家揍到躺在床上只剩下一口气,只因为那人不肯让妹妹陪他睡觉;过个把月,二少爷又骑马把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给一头撞飞出去,因为那小女孩挡了他的路……”
天哪!蓝少卿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哪?
“……还有啊……呃!”冷不防地,听说跑去赌博已是四天没回来的蓝二少爷突然摇摇晃晃地出现在醉荷亭前,吓得秀珠猛一下让口水呛了喉,心想,这下子完蛋了,少爷不晓得会如何惩罚她!
没想到蓝少卿却啥也没说,只两眼蒙眬地望着纤雨,一副醉态可掬的模样。纤雨也只瞄了一眼,便漾着喜悦柔美的微笑起身与他离去了。
“宝月。”秀珠怔愣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嗯?”
“你觉不觉得……”迟疑了下。“你觉不觉得二少爷喝醉了之后就不太一样?”
“有啊!姑爷喝醉了就不说话。”
“对喔!他以前一喝醉就喜欢到处乱骂人的说,真奇怪……”停了一下。“咦?不对,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说,一般人喝醉了总是丑态百出,难看得很,以前二少爷也是啊!可现在的二少爷一喝醉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虽然不吭声,但没了那种邪恶暴戾的味道,看上去竟是狂放潇洒得很,我比较喜欢这样的二少爷。”
宝月颇为了解似地点点头,顺手塞了一块芝麻酥糖入口。
“我懂,就好像我比较喜欢现在的小姐一样啰!”
戗角起翘,黛瓦复顶,静谧幽雅的倚桂轩四周俱植满了桂树,偶尔微风淡摇,悠悠桂香便飘逸满楼,仿佛随手一抓便可掬得暗香在握,这便是蓝府二少爷的寝轩,在他成亲后即为纤雨专用,除非喝醉,否则蓝二少爷是不会回来的。
此刻,楼内酣战方休。
柔腻的小手顺着微挑的剑眉、清澈澄朗的眼瞳、挺拔的鼻梁,悄悄滑到温暖殷红的唇瓣上停留了一会儿。
“这不是你。”纤雨低喃,而后视线往上回到那双深邃情浓的瞳眸。“但你眼中的情是你,独一无二的狂放率性也是你,这份自信与洒脱神采更是你,所以……”唇畔扬起轻柔的笑。“这便是你。”不是那个没有人性的蓝少卿。
眸中浮现笑意,悄悄渲染到唇角,勾起一抹傲然的笑在她纤纤玉指下,段清狂始终沉默无语。
“清狂,我要告诉你……”她盯住他,一眨不眨。“这时代可是买不到试孕剂那种东西,但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来月事了,所以,应该有九成可以确定,我有你的孩子了。”
是的,她就是要看这个,看他眼中乍然展现的狂喜光彩,他似乎想说什么,差点溜口说了出来,却又硬吞回去不吭,只用双手捧住她的脸蛋狂猛地吻住她的唇,试图让她了解他的欢愉。
好半晌后,他才放开娇喘吁吁的她,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在他的肩窝上,修长的手臂占有性地环住她,另一手平放在她小腹上,好似在骄傲地大声宣告:这正是他的杰作!
“清狂……”
询问的目光往下对上她上仰的视线。
“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是不是在他喝醉……呃!或者是意识不清的时候你才能出现?”
眼中掠过一抹赞佩,段清狂颔首。
“那……”纤雨眨了眨眼。“你一说话就会……会唤醒他?”
段清狂再次颔首,眸中赞赏之色更盛。
“原来真是如此。”纤雨喃喃道。“那他睡着时……”
段清狂摇头,纤雨看着他思索片刻。
“那就是说,只有在他半清醒时你才能出现,完全不清醒的沉睡时刻你反而不能出现……”段清狂摇头,纤雨愣了愣,随又恍然。“啊!是不能动?”
段清狂苦笑着点点头。
“可是……可是这样你不在意吗?我是说,我是无所谓,但你……你等于完全被封在他体内了……”
段清狂又摇头,无声地说:快了!
“快了?”纤雨覆述,段清狂颔首。“什么快了?”
段清狂又无声说了一句,可是纤雨看不懂,段清狂不厌其烦地重复了好几次。
“他……的……时……啊!他的时辰?”
段清狂用力点头。
“他的时辰快了?”纤雨蹙眉略一思索。“你是说……他快死了?”
段清狂轻轻颔首。
“你怎么知道?”
段清狂皱眉,想了一下,然后指指上面,又无声的说了一个字。
“你是说……”纤雨盯着他的眼,努力猜测他的意思。“是上天让你知道的,好让你安心的……等?”
段清狂连点了好几次头。
既然是蓝少卿本就注定要死,他们便不需要内疚,甚至可以说像蓝少卿那样没人性的人早就该到地狱去报到了。不过,高兴别人要死实在是一件很缺德的事,所以纤雨很努力的不让自己因为得知蓝少卿即将呜呼哀哉而开心。
“你知道我们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