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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目前还只是一个美好的向往,在奔向目标的道路上还有许多的障碍等着自己,就像一个跨栏选手刚刚站在起跑线上,一重又一重的栏杆需要在飞奔中跃身而过。但这已经足够了,心中的理想的彼岸纵然还有云遮雾绕,但阴霾必将慢慢被一往无前的精神和压倒一切的意志踩在脚下……
他的思维缓缓游动,尽管经济类期刊杂志在全国像雨后春笋般地涌现,但与我国经济建设的迅猛发展势头相比仍显不足,特别是沿海一带经济建设的火热场面和惊人速度,使他判断出这一领域还有更大的拓展空间。多年的写作生涯和数年的办刊经验,使他觉得操办一份经济类杂志更具有推动时代前行脚步的价值。
他开始有点迫不及待地要想出一个漂亮杂志的名字。已经不断出现的杂志的名字不断地从他的脑海滑过,他感到这些名字趋同性太强、特色性不够、相互间缺乏明显的界定,只要是经济信息类的杂志,都可以往各自的箩筐里装。没有特别吸引力的办刊思路肯定不行,必须要想出一个具有特色的名字来。他开始苦思冥想,一个又一个名字想出,一次又一次被否决。他有些无奈和苦恼地闭上了眼睛……
隆隆的狂涛声从远处传来,转瞬间就呼啸而至。海潮卷走了游东方身边堆积如山的烟蒂,把他从上到下卷了个湿淋淋。他赶紧踉跄地爬向高处,惊恐地盯着奔腾的海潮翻卷的巨浪,感受着大海的神秘力量……
突然,他脑子里的灵光一闪:我国的企业厂长负责制已经全面推行,在汹涌澎湃的经济大潮中,未来的厂长企业家们将被推向改革的风口浪尖,他们不正是时代的弄潮儿么?
对,就叫《企业家》周刊!这,肯定是一面鲜艳的旗帜。
未来的厂长和企业家是中国经济建设的脊梁,未来社会的主角,能够服务于这个特殊阶层,肯定是一项重大的社会责任和崇高的时代使命!
他激动得跳了起来,像孩子一样,兴奋地追逐着海浪。苦涩干咸的海水被品出一丝甘甜之后,他开心地笑了。他这一灵动的思维填补了当时中国杂志期刊还没有真正直接服务于刚要出现的厂长和企业家这一特殊阶层“信息载体”的空白。
大海让他真正地读懂了人生的内涵。人生是痛苦和欢乐的交响,困难和胜利是交响中的不可缺少的乐章。躲避困难,也就躲避了胜利。每一个人都会走完他的人生之旅,但是有多少人又能真正品尝到人生酸甜苦辣的个中滋味呢?
从此以后,无论是在任何时候,游东方都对湛蓝色,象征生命的、希望、纯洁、力量的大海的颜色,有着一种不可抑止的憧憬情怀。
这一年,春节刚过,被秀江揽入怀中的秀城,虽然空气中还夹杂着挥之不去的湿冷,但行进在大街上的人们,已经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被逐渐变得温暖的阳光的抚慰,和与抚慰相伴随的喜悦。街道两旁到处吐露的新枝绿芽不但把春天的气息荡漾在了人们的脸上,而且是情切切意绵绵、悄无声息地浸润着人们那仿佛被早春的气息催发得显得有些急切地投入春天怀抱的心田,而抢占春天荡起的第一缕播撒梦想与创造的种子对人们的诱惑,还有那仿佛是被赋予了只要渴望努力创造就必将收获预期的理想的冲动,无不体现在每一个投身到伟大时代搏击舞台上的进取者,对于充满理想的未来、充满希望的事业憧憬的快感升腾之中。
第四章:革命与革自己的命(下)
秀城市惠民路,文萃印刷社。
柳思伟把印有《企业家》周刊几个字的二指宽的白纸条,贴在文萃印社临窗一张办公桌的一个抽屉上,然后上下左右、仔细地端详字条是否贴得端正。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惹得在场的游东方、季善扬、寒冰洁都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企业家》周刊就在这样一个简陋得不可思议的场景里拉开了筹办的序幕。
除夕前夜,南行归来的游东方看见寒冰洁、柳思伟把办事处打理得有声有色,心中甚是欣慰。
他在给季善扬电话中说:“老季,看来这个春节是不能消停了。”
“为什么?”
“千头万绪的事都挤在一起了,哪还有消停可言。”
“怎么忙,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唯命是从,逢山为你开路,遇水为你搭桥。你指向哪里,我就打到哪里,完全彻底地为你扎起,决不拉稀摆带。”
说来,季善扬还算是游东方上级主管单位的一个管期刊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官,只是一来是因为仕途上不得意,二来是因为被游东方独立办刊的激情胆识感动,尤其是被游东方的聪明才智所折服,而抱定了追随其后的决心。对于一般事务性和迎来送往方面的事情,季善扬自然都是从中能帮衬什么程度就帮衬什么程度,虽说能力不能令人满意,但他还是凡事都本着“扎起”作为他工作的准则,虽然尽管不尽人意的事情时有发生,比如:办事绵扯扯不利索,拖泥带水掉链子。但游东方却觉得这只是他素质的问题,而不是人品的问题。更因为他觉得季善扬虽然能力有限,但热情可鉴,精神可加,固然总是本着求同存异的态度,对他信任有余。
在秀城市人民路农牧渔业厅招待所里,一干人埋头于方案、规划、杂志、协议等一应事务的草拟、讨论、修改的反复中,对资金、目标、方向一一商议妥当。待这一切基本完成之后,春节的假期已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前行的路上,面临着重峦迭嶂的困难,而获得刊号和找到主办单位是首先必须翻越的大山,否则就无从起步。在经过一次次研究、论证,精心准备之后,他们打上了裹脚、穿着草鞋开始向大山跋涉了……
这是二月中旬的一天,游东方和季善扬一同走进了位于秀城市秀中区中山路的市委大院。
市委大院,宣传部期刊处长闻天明的办公室。一位朋友一位同事一同造访,带来的一个计划,令闻天明的眼睛为之一亮,在似乎看到一个很美妙的前景的他,叫上另一位处长,一同把他们带进了常务副部长方显高的办公室。
闻天明的简单介绍,又让方显高把他们带到了部里的小会议室,并叫来了部长佟久德、分管副部长李济济、副部长常显、副部长兼《秀城》杂志社总编辑曲折……
主管意识形态的头头脑脑们一个都不少,令游东方既局促又兴奋。他将自己从事办刊工作的体会、沿海之行的感悟、对期刊走势的思考和创办《企业家》周刊的构想,既简明扼要又不失条理地进行汇报。
大人物们的眼光,聚焦在了游东方这位平日里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这些从事舆论宣传、期刊管理工作多年的领导们,被这个新鲜、独特甚至有些奇妙的构想吸引住了。特别对其中关于办刊模式的构架、期刊与经济相互依存的观点产生了浓厚兴趣。他们对游东方如何办好这份杂志、对可能出现的问题如何解决等重点进行了询问。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问题的讨论在不断深入,部长们在心中慢慢达成默契:思路有特色、杂志有个性、观点鲜明,思想前卫、构想大胆,作为新生事物可以边走边看。相视一笑的部长们把第一道“考题”抛了出来:季善扬作为宣传干部,要出去办刊,要么把所有组织关系全部转走,要么辞职,不能仿效时下流行的停薪留职。
季善扬闻听此言立刻激动地站起来道:“自从我决定与游东方一起办这份杂志以后,就没有想过要给自己留条退路,只要《企业家》周刊一旦被批准就立即把我的组织关系转走,只要领导们支持这份杂志,可以立即停发我的工资,视同我已经不是宣传部的人。”
其实季善扬还有一句话没说,也不能说,因为在座的各位除了他的同事之外就是他的上级领导,那就是,我对于游东方的信任程度,决对在我对你们的信任程度之上。我之所以信任他的程度在信任你们之上,是因为他是我季善扬差不多凭借输尽半生的真知卓见,才得以找到的一个年富力强的合作伙伴。因此,我对于我们未来事业的前途的信心,甚至可以与我曾经加入过的组织的信心与信任程度同日而语,而依我的眼力和对他的了解,我跟着他干,至少比现在,也比将来,在这个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工作境况中更有不无可比拟的前途。
季善扬的表态无疑在领导们的心里涌起一阵感动:一位是敢于抛弃福利待遇日趋看好单位的年富力强的青年才俊、一位是舍得放弃铁饭碗而无法在不久将来拿到丰厚的退休待遇的老干部,他们自断后路的勇气,足以表达出了对目标的执着、对事业的激情和对周刊的热爱。
佟久德部长一锤定音:“对这件事,我们原则上支持,但一切都必须按规定程序办,具体工作就由闻天明同志负责。”
闻天明趁这个机会把话一撸到底:“既然部长们都发话了,审批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了,只要你们拿来主管单位的申办报告,我立即办理。”
这个比想象还要理想的结果,让游东方和季善扬都会心地笑了。
层层叠叠的建筑物构成了秀城的一大景观,条条青石垒成的小路顺山而上,阡陌般棋布在这个城市里成为独有的特色。
游东方在秀城小巷的青石板上缓缓地爬行着,沉重的步履托着沉重的心。他感受着来自心底的疲乏和迎面高山的无形巨压。从市委宣传部支持中得来的兴奋很快就被主管、主办单位无着落所替代。他和季善扬一家又一家单位去联系、去游说、去展示伟大抱负、去描绘光辉前景,结果都被婉言拒绝、被笑脸推出门外。
从有联系、有关系、曾相识的单位到不认识、无关联甚至完全陌生的单位,从找领导,说来意到谈细节、绘前景,方式甚至语言都是一次次的重复,到后来几乎成为一种操作程序,口干舌燥、头晕腿软,换来的都是没有结果的结果。
他已经记不清走了多少家单位了,他已经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去记这些了。刚才与季善扬通话的结果让他又一次沮丧。他们想不明白,不需要出钱、出物、出人、出力,不承受任何的负担、只需出具一纸公文就可以拥有一份前景真的很不错的杂志,这件事对任何单位都是有益处的,为什么就没有人接招呢?难道还不如出钱养人、养杂志办出的却是一份死气沉沉不受看的杂志有价值吗?
这也难怪他人,在“官本位”盛行的年代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一种普遍现象,没有人去刻意追求什么事业,稳妥成为体现政绩的惟一尺码。在行业、单位创办杂志期刊成风时,同样也会追追风,凑凑热闹,尽管钱是自己出,期刊杂志自己养,但人是自己的,可以调整、可以换岗。接收一个新的杂志,而且任由一帮“外化异民”自己折腾,搞不好就会捅乱子、摆摊子,担当这种无谓的责任,风险实在太大。对新生事物,态度上是要支持的,但自己的地盘上还不需要有试验田,要探索去别的地方……
在当时,从官场到社会,“开拓、创新、奋进”等今天所倡导的时代精神还没有能够尉然成风,人们早已习惯了的,“一杯清茶一包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机关作风,无不是在一直影响制约着中国改革行进的脚步。
在这条道路上,既然他是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就不但要拿出吃螃蟹者的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