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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朝阳听了颦眉道:“在陆家做大夫,至于贫寒到这个地步吗?”
陆展瑜道:“他是个实诚人,不会学其他大夫,做点收病人礼钱之类的事情,更不懂得欺上媚下谋取好处。以前陆家医馆的大夫又多,有时候病人都落不到他手里几个,就因为他不知道给接堂的伙计塞钱。一个月就那么几百个大钱,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他又喜欢买医书,把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家里就是一贫如洗。”
说完,微微一哂,道:“他也是个奇人,就是不知道陆家倒台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的。好像也坐过馆,就是太实诚了,不知道怎么为东家赚钱,所以没留下来。”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医药提成,可是你作为一个坐堂大夫,开药开的越多,说明东家赚的越多。虽说乱开药的风气没有以后那么盛行,可是也没有病人上了门,做大夫的就让他一文钱不用出就出去的道理。可是这个黄知秋就总是这样干,那些小病小痛的,就让人回去自己熬一熬,就能好了,别花那个冤枉钱。可惜好心没好报,那些病人以为他轻视自己,东家也非常反感,所以后来他就滚蛋了……
陆朝阳听了且惊且笑,道:“这还真是个奇人。”
陆展瑜笑道:“恩,奇人。”
多少也喝了点,说完这句话,他竟然就趴在垫子上睡着了。
陆朝阳无奈,只好过去把他挪到床上,心想幸好自己力气大。
隔日一早,陆展瑜在前头忙得不可开交,陆朝阳站在柜台上,眼尖地发现了背着包袱的黄知秋站在门口。这家伙一大早就走了,看来是利索的回去收拾了包袱来。
陆朝阳连忙交代了陆兰英两声,下了柜。道:“黄大夫,往这边来。”
黄知秋见一容颜俏丽的妇人和自己说话,挽着妇人髻,便猜测那是陆展瑜的妻子。、
陆朝阳看他有些拘束。便主动笑道:“我是陆赵氏,黄大夫,您随我来。先安顿下来,您看这忙成一团乱,也好早点能来帮忙。”
要来上工,黄知秋当然不会拒绝。连忙一路小跑跟在陆朝阳身后。陆朝阳带他进了外院,这个本来就是用来种药材的地方,已经收拾出了空屋子给他住。就他一个人住在这儿,似乎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也不用讲究这许多的。
打开房门。黄知秋把袖子一撸,就往前堂走去,那样子看着像是要去打架的,而不是去给人看诊的。陆朝阳瞧得一阵好笑。
带着他到前堂,他的位置早就准备好了。他一坐下。四周的病人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纷纷还在陆展瑜跟前儿排队。
黄知秋有些尴尬。
陆朝阳连忙喊了一嗓子,道:“各位乡亲,这位是新来的黄大夫,是我相公的同门,医术也是订好的。收费和我相公一样,各位乡亲不用在那边苦等,先来这边瞧瞧吧。”
喊完。果然过来了几个人。陆朝阳在这里站柜已经很久了,大家都知道她这位陆太太,性格爽利,为人也热情,在街坊邻居间也很受欢迎。她的一声吆喝,自然有不少人就响应了。知道是陆展瑜的同门。最重要的是收费一样,这些人哪里还有不放心的,一些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也就不等陆展瑜了,直接去找黄知秋看。
黄知秋到底是专业的,也有模有样的。这些乡亲便放了心。何况他的样子长得有些憨厚,不像一般医馆里的大夫,很难接近的样子,大家也愿意去叫他看。这到底是陆家的药房,陆展瑜是个肯负责任的人,也不怕他看坏了人。
这样一天下来,他竟然接了十多个病人。按照十文钱一个,这可就是一百多文钱,一个月就有好几两银子。黄知秋有些傻眼,实在没想到这药房虽然小些,可是竟然比他从前在陆家药房,倒还多赚了些银子。
到了晚上,陆朝阳特地又摆了一桌子,摆在外院,自己也上了桌,算是欢迎这位新大夫。这毕竟和家里来了个小厮什么的不同,这可是个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当然要差别待遇。作为女主人,陆朝阳就很尽职的帮他们二人添酒。
嘴里笑着劝道:“明儿要起一个大早,相公,黄大夫,你们都少喝些。”
黄知秋直说好。
陆展瑜笑道:“今儿先生还真是让我大开眼见,这才刚来,竟然就这样熟络。想来明天会有更多的病人,愿意找先生看病。”
黄知秋知道今天自己的情况,和陆展瑜那边挤爆了的情况不能比,连忙道惭愧。
陆展瑜就撒了个小谎,道:“先生刚来。这药房刚开起来的时候,我也没接过几个人,都是口碑慢慢做出来了,街坊邻里传着,才有了今日。”
又肯定黄知秋的精神,道:“咱们做大夫的,本就是悬壶济世,多为百姓着想,是应该的。可不能只看着眼前的蝇头小利。先生的气节我一直是佩服的,希望先生一直坚持下去。”
黄知秋那叫一个感动啊。
陆朝阳发现他或许也不是一个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不济的人。要知道,他过着这种清苦的生活,甚至常常有人说他是傻子,谩骂嘲笑,可是他把自己的信念一直坚持了下来。就连没饭吃的时候也一样。
毕竟,开几服药哄哄消费者,谁不会啊。可是他始终没有这么做。、
就冲这个,陆朝阳对他好感大增。
有了他,虽然不能给仁心堂多赚多少钱,起码分流了陆展瑜的一些客户,这样,能在仁心堂看上的病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这个黄知秋是个好相处的,可是耿行知就不是了。
和黄知秋大早上的就上门不同,耿行知是一直等到几天后,药房里要收工了,他才背着手。施施然的出现了。
陆展瑜客气的把他往里请,听说他辞去了原职,立刻做出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
隔日,耿行知就来上工了。
和黄知秋不同的是。陆朝阳并没有上去为他吆喝那一嗓子。
病人们和陆展瑜和黄知秋看熟了,自然都去找他们二人。而这耿行知刚来,人生地不熟的。这里的规矩又和陆家药房不同,不会有小伙计引路,病人都是自己去找大夫的。他自己也不会拉客,倒是枯坐了一会儿,才有一两个病人上前。
直到了下午,陆朝阳掀帘子走了出来,才吆喝了那一嗓子。陆陆续续的就有人围了过去。这一天耿行知也看了十个出头病人,可是心里就有些郁闷了。因为黄知秋都看的比他多。人家见到黄知秋,都是高高兴兴的叫“黄大夫”,实在是没人看了,才会去找他。
陆展瑜照例为他做了一场酒。
酒席间。耿行知就很郁闷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也该像从前陆家药房时,弄几个接应的活计才是。”
陆展瑜暗想着,方便你去贿赂勾结么?
嘴上,他只是道:“现在总共就得我们三个大夫,左右不过就是几步路,弄个接引的伙计,不如多寻一个人来抓药,这样,抓药也快。乡亲们也不用久等。”
要说耿行知这人有个优点,就是还算识时务。现在自己已经辞工了,在陆展瑜手下讨饭吃,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陆展瑜对他又很客气,也很尊重,并不吝赞美。黄知秋也真心实意夸了他好些。他才又找回自信,保持了一贯的飘飘然。
前面的事情,尤其是这两个大夫的事情,都留着陆展瑜去操心,陆朝阳并不多管。实际上,就是黄知秋住在陆家,其实也没什么存在感。他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就是在药房和外院,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去侍弄药田。或者是看医书。等到吃饭的时候,他就会自动出现,晚上也和小厮一起去黄妈妈那里排队等打水洗脚。
配合度极高,不爱给人添麻烦。这是黄知秋在陆家的表现。
因此,陆朝阳也并不在意自家院子里又多了一个客人性质的住户。尤其是陆兰英和他的关系不错,时常去和他一起侍弄药田,他也颇耐心,会教陆兰英一些东西。
陆朝阳瞧见他们,也会想一想那个男女授受不授受的问题。可是想想陆兰英跟着自己,就从来没有避讳过这什么男女有别的事情。何况他们俩的年纪相差这么多,陆兰英偶尔叫他,都叫“黄叔叔”,要擦出火花,也不能是和他。
但是话虽然这么说,她作为半个监护人,也留了一只眼睛盯着。
至于在外堂,耿行知很快被陆展瑜操练的没有了傲气,知道该怎么专心在他手底下讨生活。他始终丢不掉的那些老陆家的规矩和习俗,却也由不得他。他再怎么念叨着“当时在陆家……”,可惜,这个陆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当年那个。他要在这里待下去,那么只能重新揣测陆展瑜的脾气和喜好。
陆展瑜一开始把他捧得高高的,可是不久以后,就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实在是不容易。
他在陆家最风光的时候也不过月银几两,在仁心堂也是这个价位,他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这个待遇,比他从前呆的那个地方要高得多。主要还是因为仁心堂大夫少,客人多。
他也知道,仁心堂的壮大是迟早的事,他现在三十上的年纪,十年以后,仁心堂发展起来,他就占了个元老的名头,那时候也才四十多岁。
不过他的到来,倒是给仁心堂增加收入增加的明显了一些。这些,陆展瑜并不去管,也不会强迫他和黄知秋一样,要仁心仁术。第一,有钱不赚王八蛋。第二,等到以后,他自己发现慢慢的大伙儿都不去找他看病,宁愿找黄知秋的时候,他也就会改了。陆展瑜也不会舍不得这么一点收入。
这两个人的存在,一点儿也没有打扰到陆朝阳。哪怕是耿行知这种人出现在陆家,他也妨碍不到陆朝阳一根毫毛。这是陆朝阳对陆展瑜最满意的地方。
NO。254:有孕
后来陆展瑜又找到一个姓周的大夫,也是从前陆家留下来的老班底,仁心堂的人手就算是齐全了。虽然来仁心堂看病的人还是远远超出了连陆展瑜在内四个大夫的能力,可是却也并不能盲目的往里头招人了。因为仁心堂毕竟只是个小药房,能容纳的也只有四个大夫坐堂的能力。
可就是这样,陆展瑜也没能放松一些,能做到时时有假放,原因无他,现在诊所里虽然已经有了四个大夫,可就算是偶尔比较闲暇的时候,陆展瑜作为主要大夫——类似红牌,也不能随便离开,还是只能等到他把这几个大夫带出来,也就是让他们立起自己的口碑,才能够放松一些。
陆朝阳却不一样,陆兰英非常能干,手脚也非常快,简直就堪比八爪鱼,忙不过来的时候,陆朝阳上柜去帮帮忙,平时基本上就不需要陆朝阳了。因此陆朝阳常常乐得在内院前屋两头跑,或者去赵家的铺子坐坐,去街上逛逛。当然她也很注意员工福利,偶尔也会给陆兰英放两天假,自己上柜,两人轮着来。
就是这样,陆朝阳也非常得意了,得意到时常在累死累活的陆展瑜跟前儿显摆。
可是直到过了中秋节,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起初发现自己的月事没来,她也没大放在心上,只当是最近太累了,太忙了,或者是……有了妇人病啊,之类之类的原因。可是后来直到月事足足晚了一个月。她才想起来不对劲,拉着陆展瑜给自己把了把脉。
陆展瑜淡定地告诉她,你怀孕了。
陆朝阳当场傻了眼!可是看着陆展瑜一脸欣喜的模样,她又实在是说不出话来!陆展瑜实在是淡定得过分了!
她坐在椅子里。雷了半晌,方道:“你,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给我避妊药是不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