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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三,你一路那张脸是摆给谁看的?皇阿玛吗?还是温恪?”
“四哥,我……我心里难受!”
胤禛低叹一声,轻拍十三肩头,皱眉道:“四哥知道你难过,只是再难过也要放在心里,皇阿玛可是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额娘死的时候嘱我要照顾好两个妹妹,如今我却要亲手送她去翁牛特,说得好听点是联姻,难听点就是和亲!自古以来,和亲的女子几个有好下场?温恪她才19岁啊!”十三的肩头不断耸动,声音满是凄楚。
“十三弟!”胤禛厉声叫道,闭目良久,语气放柔,痛声道:“十三弟,今日你就好好哭一场,等到了明日,四哥要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老十三!”
福圆不忍打扰他们兄弟俩,悄悄退出帐外,鼻子一酸,连忙抬起脑袋忍住泪意。
“在看什么?”耳旁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在看云!”
“哦?”
“天空是白的,但云是黑的!”
“……”
“不懂吧?”福圆笑谑道。
胤禩满是宠溺地看着她,温柔一笑:“真是个傻丫头!”
福圆耸耸鼻子,冲他做个鬼脸,又跑回了温恪帐中。
福圆与温恪用完午膳,就见帐帘一掀,十四大步走了进来。
“你也不避忌一点,这一帐子都是女眷!”福圆埋怨道。
十四嘿嘿一笑,扬扬手中马鞭,“福圆,去不去骑马?”
福圆脸上表情立刻转变,眉眼弯弯,又巴巴看向温恪,温恪早就笑开了,见福圆可怜兮兮的样子,连忙挥手道:“去吧去吧!”
帐外,一名小兵手里牵着两匹马,福圆随便选了匹,一翻而上,双腿一夹马腹,像是一阵风跑了出去。
留下十四还在原地,轻笑一声:“就知道你憋坏了!”
多久没有体会这种感觉了,策马狂奔,迎风而啸,福圆不分东西南北,骑着马儿,挥舞马鞭,肆意奔跑。
跑得累了,便放慢速度,任马慢慢踱着步,自己放松身体躺在马背上,嘴里叼着根刚拔下的青草,看着远处的晚霞似火,落日熔金,自苏嘛拉姑死后心头的抑郁一扫而光。
心情大好,忍不住放开喉咙,吼道:“天上没有乌云盖,为啥子幺妹还不来,百花开呀等你采,难道你也不喜爱。天上唔——”
福圆被人捂住嘴从马上甩了下来,刚想挣扎,一个有力的臂膀死死钳住自己,耳旁有人用蒙语低声说道:“我只要你的马,不会害你性命!你若同意就点点头,我便放了你!”
惊惧之下,福圆点点头,颈上一松,那人径直《文》朝马走去,一个漂亮《人》的翻身,稳稳坐《书》于马上,福圆抬头《屋》看向那人,恰逢他也俯视自己,二人俱是一惊。
福圆脱口而出:“班第!”
“萨齐拉?”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居然打劫到我头上了!几年不见,送给我这么一个惊喜的见面礼?”福圆走过去,将班第从马上拽下来,狠狠踢了他一脚。
班第恍若梦中,伸手往自己脸上掐了一把,摇头道:“不是梦,萨齐拉,真是你?”
“废话!不是我还能有谁?”福圆没好气地答道。
班第傻傻一笑,呆呆看着福圆。
福圆仔细打量着他,四年间变化不大,只是比以前健壮魁梧了,只可惜现在满脸风尘,一身汗臭。
后退一步,福圆掩住鼻子:“你这是从哪来啊?弄得跟一野人似的!”
“我正准备去京城找你呢,谁知在这遇见了你!”班第前进几步,抓过福圆的手,笑道:“萨齐拉,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一阵风呼啸而来,带着凛冽的气势,班第手臂上立刻多了条血印。
几步开外,十四骑于马上,手握马鞭,冷冷说道:“放开你的手!”
班第怒瞪着十四,手上却没放开,福圆不想气氛弄僵,扯过班第走到十四面前,道:“十四,这是班第,翁牛特的台吉,以前在科尔沁见过的!”
十四伏于马上,身体前倾,一脸嘲弄:“哟,原来是额驸,失敬失敬!”
“什么额附?我怎么听不明白?”,福圆推推忽然沉默的班第。
十四与班第,一个高高坐于马上,一个低头不语站在福圆身旁,一个眼神中充满蔑视,一个目光闪躲满脸愧色。
“福圆,他就是温恪的额驸,翁牛特的杜凌郡王仓津!”
十四的话一字一句落入福圆耳内,恍若惊雷,炸的福圆目瞪口呆。
再看看一脸痛苦的班第,福圆添了添干燥的嘴唇,开口问道:“班第,他说的是真的?”
班第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良久,苦笑道:“皇上为我赐名仓津”
答案已经揭晓,福圆不知该说些什么,讪讪一笑,拱手道:“恭喜恭喜!”
“萨齐拉,我不要做什么劳什子额驸,不想要什么公主!我只想要你!”
十四喝道:“放肆!皇上亲口指婚,圣旨已下,哪是你能更改的?”
福圆看看班第,一种怪异感油然而生,惊道:“班第,你该不会是逃婚了吧?”
班第默然不语,福圆所想已是八九不离十。
“班第,那匹马留给你,快回翁牛特吧,皇上不日就要到了,你这个准新郎消失了可怎么办?”
福圆走到十四身旁,伸出手,十四会意将她拉到马上,二人共乘一骑。
班第不做声也不动,福圆眉头一皱,肃然说道:“你走了倒是潇洒,可曾想过你翁牛特的族人?天子一怒,浮尸千里!难道你的族人就活该为你的任性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十四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欲回营地,不料班第身形一动,人已到了马前,死命拉住缰绳。
十四大怒,扬起马鞭就要劈下,福圆半空中挡了一下,鞭子终是没有落到班第身上。
班第执拗地看着福圆,低声嘶喊:“萨齐拉,你当年曾经答应过随我去翁牛特看看的,我一直没有忘过!”
“你放心,我陪温恪出嫁,翁牛特一定会去的!”,福圆柔声劝道:“班第,你放开缰绳,我与十四阿哥若是回去晚了,被皇上知晓查下来,谁都保不住你!”
班第稍稍松开缰绳,瞬间又紧紧抓住,苦苦追问:“萨齐拉,若不是皇上指婚,你可愿意嫁于我?”
十四哼了一声,福圆默了半刻,静声道:“这个问题,我回京之时曾经回答过你,如今答案依然一样,我不愿意!”
班第如坠深渊,呆呆放开缰绳,十四骑马掠过他的身旁,福圆哑声道:“回去吧,仓津!”
四周暮霭沉沉,班第看着二人一马的身影逐渐消失,握紧双拳,仰天长啸,几乎不能自持。
回到驻地,福圆不发一言,直接进了帐,十四一双星眸黯了黯,仍回自己帐中。
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福圆出了帐,双手叉腰,深呼吸一口空气,仿佛闻到了草原的味道,精神振奋,随即张开双手,面向北方大声说道:“科尔沁,我回来了!”
耳旁一声轻笑,“咱们可不去科尔沁!”
“幻想一下总可以吧!”
忽然没了声音,福圆看过去,见胤禟慵懒地坐在地上,挑眉看着自己。
“喂,周围这么多兵士,你一个阿哥就这么坐着,很失仪——”
“我可以带你去科尔沁!”,胤禟打断福圆的絮叨。
“真的?”
胤禟不置可否,视线转到自己身旁的草地。
福圆大喇喇地坐下,谄笑道:“什么时候去?”
“等到了翁牛特,人多混杂的时候再去!”
“九阿哥……”福圆眯了眯眼。
“嗯?”
“你真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胤禟一滞,呵呵大笑,停住反问:“你就不怕狐狸吃了你?”
阳光下,福圆笑意盈盈,“不怕不怕,我有八月!”
两日后,送亲队伍再次开拔,路上再也没有停留,十日后终于到达翁牛特部。福圆先陪同温恪进了专门修建的公主府第安置,温恪紧紧握着福圆的手,手心里全是汗,福圆舒缓着她的紧张情绪,道:“公主,三日后方是成婚大典,你别紧张,你一紧张,我就紧张了!”
温恪扑哧一笑,柔柔看向福圆:“福圆,这一路多亏了你,谢谢你!”
“我这也是假公济私,若不是公主带我出来,我哪能这么舒坦?”
静了静,温恪道:“难怪哥哥们都与你交好,福圆,你真的很好很好”
福圆脸红了红,摸摸鼻子,腼腆一笑。
待温恪安顿好,福圆便出了公主府,前头人山人海正在举行欢迎宴会,远远听到一个沧阔嘹亮的声音说道:“臣等翁牛特地方向来谋生甚艰,蒙皇上遣官训以谋生之道,禁止盗贼加以养育,又赐牛羊使孳生蕃息,臣等俱已各得其所矣,今公主下嫁,又蒙圣驾亲临光荣无比……”
掏了掏耳朵,福圆转身朝别处去,走了几步就见十三一人立于桦树下,出神地看着远方。
“怎么一个人在这?”福圆绕到他身边。
收回视线,十三淡淡说道:“不想去凑那热闹”
福圆想了想,缓声道:“那日你四哥的话说得极有道理,心里再苦也不能表现出来,你与温恪在皇上眼里先是臣,然后才是子女,温恪都能欣然领命过来联姻,你为何就不能做好臣子的本分呢?”
“先臣后子?”十三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眼神清亮朗声说道:“我去看看温恪,一会儿再来找你说话!”
温恪的婚宴定在晚上举行,福圆抬头看看天色尚早,打了个哈欠正欲回房睡个回笼觉,一个小厮走过来,用蒙语低声说道:“郡王在敖包那等着格格,望格格务必前去!”
福圆思忖片刻,“好,我收拾一下,即刻就来!”
待那小厮走远,福圆回房用蒙语写了张纸条,折好交予府外守卫的清兵:“把这个交给八阿哥”,说罢便向翁牛特的敖包寻去。
班第一袭绛红色蒙古袍,正呆呆立于敖包前,身后响起脚步声,头也不回说道:“我第一次遇见你也是在敖包前,那时我就在想这是哪家的姑娘,我一定要娶了去!”
“你还说,那时你鬼鬼祟祟的,不像个好人!”
班第苦涩一笑,从怀里掏出块石头,递到福圆面前:“还记得这个吗?”
平滑的石面上被人用小刀歪歪扭扭地刻了两个字——回家。
福圆惊道:“这不是我那年在敖包前刻的吗?”
“恩,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上”
怪不得我找不到那个癞头和尚,原来是被你这小子给害的!
福圆欲拿回石头,班第却又塞回了怀里:“萨齐拉,就当给我个念想吧!”
福圆眉头轻蹙,“班第,你如今已是温恪的额驸,就该断了这念想!”
“你们控制了我的人,还要控制我的心吗?”班第低吼。
一时二人无言,陷入无边的沉默中。
半响,福圆嗫嚅道:“班第,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温恪那儿还要我去帮手”
“等等!”,班第牵过福圆的手,顺着山脊向上爬去。福圆被他拉得一楞,脚步有些踉跄,下意识想要挣开,却被越拉越紧,忙问道:“去哪?”
班第并不做声,只是一个劲地向上爬,福圆被他拖着连滚带爬,到了山顶时,二人均是气喘吁吁。
班第放开福圆的手,指了指山下,“你看!”
只见视线所及之处浅山丘陵,树林草地,无数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宛如玉带游动其间,蓝天白云,碧草绿茵,潺潺流水,座座毡房和漫散的牛羊构成一幅彩绘的画卷。
福圆呆呆看着,禁不住叹道:“好美!”
“这就是翁牛特,我们祖先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萨齐拉,你回宫的这几年,我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