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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平静无波,无喜无怒,实是让人看不出情绪来。四目相对,姬秋迅速地低下头去。
“姬秋以为,公子我,才是慧而狡的那个?”
这话,特深沉。
姬秋一惊,下意识地,用手掩上自己的小嘴。突然她又觉得,这个举动似乎更像是心虚的反应,忙不迭地又将手放了下来,这才断然地摇头道:“无有!”
“言而不实!”公子重耳冷嗤了一声后,又戏谑道:“姬秋每当被人看破心事,面上总是不自觉地泛红,艳若桃李。我看姬秋,方才看向我时,双眸灼灼,如果不是心有不忿,难道还是对公子我别有心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 劝君去蒲城(五)
“姬秋绝对没有对公子别有心意。”堪堪说到这里,姬秋又觉着,这话听上去,似有不敬,便又嗫嚅着说:“公子眼花,姬秋无有双眸灼灼,姬秋对公子更不敢心有不忿……”
解释到这里,似乎有越描越黑之嫌,这下姬秋的脸苦得似要滴出水来了,唯有咬牙,死不承认到底了。
公子重耳去蒲城的事既然已经决定了,过了两三天,他便向君上提出了请求。
果然,君上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当然,不出公子重耳与姬秋所料,君上高兴之余,还拔给他兵士两万,辎重五百,一同前往。
眼看随公子出发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想着心头那件没放下的事,除了拜托公子重耳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跪坐在公子出身侧,姬秋想了又想,几次硬着头皮欲跟公子重耳开口,却又想起上次,自己不过是想跟离子说上几句话,这厮都冷着脸,提醒自己只是个侍官,不要得寸进尺。
一想到这里,姬秋便又觉得,即便是自己开口相求了,公子重耳帮自己的机率也不是很大。这么一想,姬秋便整个肩都跨了下来。
公子重耳自然也发觉了几番欲言又止的姬秋,此刻这个女郎,无精打采地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玉般的颈子,墨发白袍,肌肤晶莹。
不自觉地,公子重耳伸手抚上她的后颈,手指如春风,轻轻地抚摸着。
姬秋一震,腰背便不自觉地挺直了些。过了半晌,她透过眼睫毛,悄悄向公子重耳看了一眼,又开始欲言又止起来。
“姬秋有事大可直说,何必欲说还休?”
公子重耳的声音低沉,就像这冬日晚间的一股暖风,低压中透着一股温柔。
这样的公子重耳,让姬秋凭添了几许开口相求的勇气。
她抿了抿唇。期期艾艾地说:“姬秋这次随公子去了蒲城,再回来时,晋阳必然是另外一番局面。”
公子重耳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说重点!”
姬秋长长地睫毛扇了扇,一股寒风吹来,把大殿里的牛油灯吹得腾腾作响,也把姬秋肩上的长发吹拂而起,在玉颈间飘扬。她依然没有抬头,只是轻声地,低低地请求:“我那侍女离子,尚在公子夷吾府中,姬秋愿出百金,请公子替我将那侍女给赎回来。”
“百金之数?姬秋可真是慷慨呀!”暗红的火光中,公子重耳眯着双眼,打量着她。
细细地盯了一阵后,他笑了笑,“不过一个侍女,虽然不值百金之数,然,公子夷吾却也未必肯舍呀!”
姬秋怔了怔,转眼,在公子重耳的炯炯盯视中,她垂下眼敛,收起复杂的眸光,喃喃说道:“姬秋自然知道,堂堂晋侯公子,公子夷吾他自然不差金。姬秋也知道,如果是别人向公子夷吾开口,就算是百金之数,他也未必会肯。然,公子不是寻常人,公子如果肯帮姬秋,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姬秋所说的百金之数,是用来感谢公子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劝君去蒲城(六)
公子重耳原本抚在姬秋后颈的手,突然滑至她的下颚,把她的下巴抬得老高。
他声音低低,“看着我。”
姬秋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彼此都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对方的面孔。
公子重耳盯了她一阵后,右手一松,“不过区区一个侍女,姬秋居然肯为了她付出百金之数,姬秋,果然是有情有义之人。”
难道公子重耳肯帮自己了?
姬秋原本黯淡的双眸,陡然闪过一挘病�
只是,那么惊喜还来不及扩散,她又看到这个如妖孽般的丈夫,温柔一笑,低低地说:“然,姬秋也说了,重耳非是寻常的人,区区百金便想使唤我,未免小看重耳了。”
姬秋惊呆了。
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个妖孽,心想难道百金他还嫌少?百金吔!
望着有点呆呆的姬秋,公子重耳笑了,他的笑声清悦悠然,“想要公子我帮你讨回那个侍女,也不是不行,不过重耳堂堂晋侯公子,怎么可以为了百金小利而做出兄弟阋墙之事。如果……”
公子重耳斜睨了一眼睁大双眼,正不无紧张地望着自己,等待下文的姬秋,一本正经地,温柔小意地,柔声说道:“如果姬秋愿出千金之数,重耳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千……千金!”
姬秋惊呆了!
她在惊呆之余,还有些愤怒,所以这冲口而出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大,有些尖锐。
猝然抬头,狠狠地盯着公子重耳含着笑意,春风满面的俊脸。姬秋恨恨地想:这厮不是晋侯公子么?这厮不是视钱财如粪土的名士之首么?怎么也像个市井小人一样,对自己行敲诈勒索之事!
“姬秋不愿意?”
公子重耳无视姬秋的惊讶跟愤怒,他只是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既然姬秋不愿,那就罢了。”
说完,他还作势起榻,一副完全无所谓的嘴脸。
姬秋虽然心里恨不得抽他两大嘴巴,却也知道,这事,是自己有求于他,自己不能过于拂逆他。
当下急忙扯着公子重耳的袍服下摆,不无可怜地说:“公子就不能再少些么?姬秋虽然有千金之财,然,总得余些留来傍身用,公子便不能看在姬秋侍候公子,忠心耿耿的份上,再少些么?”
说到最后,这话里,已隐含乞求了。
“咄!我重耳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可以为了这些阿堵物跟姬秋讨价还价!”
公子重耳正色说完,便脚步一抬,大步离开了。
“千金!千金之数呀!!重耳,你这厮还可以再贪婪些么!!!”
姬秋才恨恨地说到这里,外面,公子重耳优雅淡漠的声音又清晰传来,“若让本公子知道,有人敢在背后抵毁谩骂于我,不但罚金一千,还要杖责五十。”
这下,大殿里再没半分声音。一片安静中,只有姬秋瘫倒在地。
当然,瘫倒在地的姬秋自然不会知道,殿外那个刚行了敲诈勒索,尔后又威逼恐吓之事的公子,这会儿正暗笑得双肩乱抖,直如抽疯一样。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惊变(一)
知道公子重耳要前往蒲城御敌的消息一径传出后,前来辞行的权贵名士便来往不绝。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姬秋却再没有机会跟公子重耳提及侍女离子的事。
这一天,公子重耳突然宣布,翌日起程,出发前往蒲城。
姬秋知道这个消息后不由心事重重,毕竟侍女离子还在公子夷吾府,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只怕日后相见无期。
如果是别人还好,但离子是黧叟的女儿,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抛下她的。看来,只能答应公子重耳那厮千金之数的要求了。
尽管姬秋心急如焚,可望了望正在跟食客议事的公子重耳,却也无计可施,只好等他空闲时才好再提此事了。
心事重重的姬秋,退出大殿,前往清点公子重耳出行所需要的榻几皮裘美酒等物。
英姑正指挥着侍女随从往车驾上搬运东西,姬秋上前,叉手行了一礼,才待开口相询,不想,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突然闯入她的眼帘。
“这个姑子……”
姬秋犹疑地才待询问,英姑已抿嘴一笑:“这个是新来的婢女,叫离子。”
英姑说完,转而向远处扬声招呼道:“离子,过来见过侍官。”
忙碌中的离子回头一看,随即惊喜交集地喊道:“女郎!”
英姑对这事的内里乾坤,似乎早就知道,呵呵一笑,自顾忙开了。
离子早已冲上前来,扑进姬秋怀里哽咽着喊道:“女郎,,我可见着你了,可想死奴婢了。”
公子府的奴婢随从,几时跟自己的主子这般亲近过,不由一时全看呆了去。
姬秋虽然也是又惊又喜,但却比离子沉稳持重,她一把拉了离子来到僻静之处,忙问道:“你怎么来的重耳公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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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夷吾为公子重耳设宴辞行?
姬秋纳闷了,自己怎么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随即她又想到,因为公子重耳这次出门意义非同一般,故而公子府的众人,不管是随侍的还是留守的,也都忙成了一团,自己不知道这事,也是情理之中。
尽管如此,但姬秋隐隐地,总是觉得,这其中公子重耳人为的因素太大。
从怀里掏出一方素帕,姬秋一边替离子挘叛劾幔槐咝⌒脑鸸值溃骸凹热焕戳斯痈丛醯牟煌伊担门晌液蒙偶薄!�
离子委屈地辩解道:“离子来公子府时,重耳公子已有交待,说是女郎你欠他千金,在你欠债未了之前,奴婢不可以主动去见女郎,更不能前往侍候女郎。”
听到这里,姬秋的脑袋已经“嗡”的一声,变得头如斗大了。
偏偏离子还不知情,堪堪辩解到这里,突然瞪大双眼,惊讶地问:“女郎,你怎么会欠重耳公子千金这么多?你找重耳公子借金作甚?”
☆、第一百二十章 惊变(二)
“那个妖孽说话,你要信他一成,都会导致双目失明。他嘴里的话,你听听就好,休要理会。”姬秋气恨恨地说到这里,将银牙咬了又咬,这才将气压下来,复又对离子谆谆教导:“既然来了,我们又一处呆着,其他的事,便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交待完了,却见离子看自己的眼神很怪异,整个人跟魔障了似的,也不知道回应。
姬秋不解地冲她面目前挥了挥手,才待将她摇醒,不想离子这时却回过神来,随即冲上前用手死命地捂住姬秋的嘴,小声而慌乱地说:“女郎,你……你居然叫重耳公子妖孽?!如此不敬,若叫公子知道了,却是要掉脑袋的。女郎,千万谨记,休要胡乱开口,算奴婢求你了行么?”
姬秋在离子的巨灵神掌下连连点头,直到这丫满意地将魔爪放下,姬秋连喘带咳的折腾了半天,这才回过气来。
原本是要教导她的,最终反倒被这个奴婢给告诫了。姬秋盯着满意地笑着离开的离子,简直都欲哭无泪了。
如以往一样,姬秋依然是坐在公子重耳的马车中,为他煮茶温酒。
马车隆隆,步伐森森,巨大的响声中,如不是提高声音,说的话都没有人能听清。
姬秋抬起头,朝公子重耳看去。他的表情很严肃,对上自己时,那偶尔嘲弄的笑容不再,那盯着外面的琉璃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漫长的泥泞古道,无数个面无表情,手持长戟,行走在官道中央的旌夏马车,高冠博带的人影,给人一种冷肃的感觉。
现在的公子重耳,一改平日温和无害的谦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