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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一章 孤的大子(二)
姬秋怔了怔,尔后便僵硬地抱着孩子,一步一步挪到他的身边。她低着头,长发拂在孩子的脸上,孩子睁大圆溜溜的眼,格格欢笑起来。
姬秋在重耳的盯视中,跪坐在他的榻几一侧。
重耳恍惚觉得,此时又如往岁一般,在流离失所的那段日子里,无论是在驰行的马车中,或是齐王的宴席中,又或是在楚王赐的晋侯府里,姬秋总是这般坐在他的身侧。只是这一次,他和她之间,有了一个孩子。
姬秋的脸色依然苍白着,她转向重耳,低着头,低低说道:“晋侯……”
刚叫到这里,重耳冷冷地声音传来,“叫我夫主!”
姬秋一怔,随即望向那个得寸进尺的丈夫,有些恼怒地反驳道,“晋侯忘记了,自你默许我离开之时,你我……”
“再提旧事,这个孩子你就别想近了!”重耳再次打断了她!他阴着双眼,冷冷地说道。
姬秋一惊,瞪大双眼急急地叫道:“重耳,你身为晋侯,当一诺千金……”
她刚说到这里,重耳沉声命令道:“来人!”
姬秋一惊,连忙闭紧了嘴,只是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这时,外面传来剑士的声音,“君侯?”
重耳盯着姬秋,冷冷说道:“无事,退吧。”
“诺。”
姬秋心里万般恨苦,可又苦不能言,只能恨恨地将目光自重耳身上收回,痴痴地望着怀里的小儿,心里却在想着,要如何才能带着孩子躲开这厮。
重耳自然知道姬秋这会儿定是怨恨自己的,不过他也不以为意。他低头看向孩子,正好这时,孩子也转着一双琉璃眼,笑眯眯地望着他。四目相对,重耳瞪了一眼孩子。
孩子似是觉着重耳为人不善,当下忙张着小嘴,连连叫着“母亲”。姬秋连忙拍着他的背,摇晃着,温柔地哼道:“我儿,母亲在呢,我儿休惊,母亲在呢,在呢……”声音呢喃如歌,渐转渐小。
她不停地安抚着怀里的小儿,直到孩子平静下来,才抬头看向重耳。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了他奇异凝视的目光。
渐渐的,陌阡那些乡邻跟游侠们再不可见。
姬秋怀中的孩子,已经在大舟的荡漾中,沉沉睡去。她也是筋疲力尽,可她不敢睡。
饶是这样低着头,她也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个郎君正在冷冷地盯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重耳的声音飘来,“姬秋与我别后,过得甚好啊。”
他的话中,带着冷意。可他不是在说反话,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与他相比,姬秋过得太好了。这数年不见,她肌肤娇嫩如昔,整个人于少女的清丽中,还添了一份妇人的妩媚和宁静。她如一颗熟透了的桃子,散发着一种天然的清香。
她怎么能在与他分别后,不显得憔悴,反而添了份宁静呢?
她怎么能在与他分别后,不曾有相思之苦,反而在摇晃着孩子时,有一种自在和满足呢?
她怎么能……
重耳闭上了双眼。他吸了好几口气后,才低头看向姬秋。瞟了一眼她紧搂在怀中的孩子,冷冷地说道:“把孩子给乳母吧。”
姬秋一惊,连忙摇头,“我抱着就是。”
她说到这里,抬头向他看上一眼,讨好地一笑,“我是孩儿的母亲,他在我怀中时甚安。”
重耳没有反对,姬秋松了一口气,她又低下头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低低的声音在大舟中响起,“晋侯。”
“叫我夫主!”
姬秋一噎,她抿了抿唇,低哑地说道:“无媒无聘,又无婚嫁,就算我已为你生得孩儿,然,那俩个字,我说不出口。”
姬秋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舟外晃动的风景,喃喃说道:“重耳,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她的声音低低的,幽幽的,不曾含着讽刺,她只是在向他说出心底的疑惑。
等了许久,她都没有等到重耳的回答。姬秋抬起头来,怔怔地看向他。
她对上的,是闭目不语的重耳。
姬秋收回目光,她望着舟外。幽幽说道:“重耳,你都有了你的妻妾了,就算现下没有子嗣,然,过不了多久,她们便会为你诞下无数的子嗣。我却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为什么你不能忘记他呢?”
她的声音徐徐而来,娓娓而谈。
姬秋说到这里,垂下双眸,她苦涩地一笑,沙哑地说道:“重耳,你说人生在这世间,怎地便这么寂寞呢?如那飘浮在河中的浮萍,如那被春风卷起的柳絮,没有根基,也没有个着落,与自己相伴的,永远只有自己,还有那孤单。”
重耳睁开眼盯着她。
姬秋自失地一笑,继续说道:“与你在一起时,我时忧时喜,时惊时痛……”
她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拭了拭,“我知道你终有一日会娶妻。不止是娶妻,你还会娶上几位夫人。你的妻,你的夫人,必定个个身份不凡,个个姿色不凡。我之于你,便如那柳絮,沾上的只是短暂的一瞬,终有一日会再不交集。”
突然间她的手一紧,却是重耳握紧了她。
姬秋因为脸上有泪,不想被他看到,便忍住心中的诧异,不曾抬头看他。
她低着头,望着怀中的孩子,温柔一笑,“自那一日决然而去,过了两月,我便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了,当时我真是开心啊。重耳,你不会明白我的开心的。当时我想,这一下,我终于有伴了,我会有一个从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对他而言,不管是富贵贫贱,不管天下的美人有多少,不管天下的公主有多少,我对他,将是真正的唯一,当时我整个人都活了。我想活得好好的,想把他养大,想伴着他,直到他长大,生儿肓女,直到我老去,化成烟灰。重耳,你能明白吗?这世上,总有一个人,能让你觉得被珍惜,被看重,被爱着。”
她低下头,把满溢的泪水贴在孩子的脸上,声音低喃,“重耳,我是真的不明白,你拥有了一切,为什么还要我这个唯一拥有的呢?你难道不知道,孤寂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吗?”
重耳紧握着她小手的大掌一松。
他慢慢的,慢慢地抚向她的脸,她的眉。
他用食指沾上她眼角的泪水。然后,他低下头,以唇代指,缓缓覆在她的眼眸上,把那些泪水,咽入腹中。
他的动作是如此温柔,直温柔得让姬秋颤抖。
这种偶尔的温柔,是最可怕的鸠毒啊,曾经让她无比地沉迷,曾让她觉得,如果失去了她,她的人生再无意味。
可是,他从来便不是她的,又谈何失去?
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生活得好好的时候,又出现了?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他的王后,他的姬妾,都会愿意为他生的啊!他又想用这种温柔,来溺毙自己,然后,夺去自己的一切么?
泪水如珠,一串又一串从姬秋的眼角溢出,流入重耳的唇中。
姬秋抽噎着,哽咽着,她想大声咆哮,她想向他叩求,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这个丈夫啊,他一旦决定的事,又岂是她一个妇人小小的乞求能改变的?
在姬秋的哽咽中,重耳伸出双臂,搂上了她的腰。
在姬秋的挣扎中,他把她,连同她怀中的孩子,一同搂到了膝头上。他把她们置于怀中,伸开双臂抱紧。
大舟,在不疾不徐地前行着。
姬秋贴着孩子,泪如雨下的脸。不知不觉中,已贴上了重耳的胸膛。她的泪水,转瞬便把他的胸襟湿透。
她没有哭出声。
姬秋刚才这番话,只是想打动他,可是,重耳是被打动了,却一点放手的意思也没有。
偎在他怀中的姬秋,感觉到恍惚熟悉的怀抱,恍惚熟悉的温度,恍惚熟悉的气息,于失望中,渗出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
是啊,是眷恋!
纵使心早被碎了,思念早就淹埋了,可只要一靠近,那眷恋便会再度浮出。
这是孽啊!无法摆脱的孽!
姬秋的哽咽声,抽抽噎噎,泣不成声。而那双搂着她的手,也一直不曾放开。
顺水行舟,在姬秋的百般无奈中,又开始了与重耳同榻而眠的日子。
自重遇之后,姬秋总觉得在重耳身边,自己处处被动,事事身不由己。虽说她已为重耳涎下了孩儿,然,那并不是在她十分清醒的情况下与重耳行的亲密之事。因而现在再与重耳同榻而眠,仍是觉得极是难为情。
幸好,重耳虽然极想与姬秋亲近,但碍于在大舟上,又有孩儿在身边,是以一直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
在姬秋无边的恨苦中,几日之后,大舟终于靠岸了。
重耳此次显然是秘密前来,那些随行的剑士们在上岸走出五十里后,便开始分三次撤走。待到一个城池时,他的身边只留有五十人了,且这五十人中只有其中八人作剑客打扮,其余各人或是扮成行商,或是扮成客旅,或是扮成乡民,他们一路走来,总是不紧不近地跟在重耳的周围。
☆、第两百六十二章 谁成全了谁的风花雪月(一)
这时的重耳,白衣胜雪,带着姬秋和侍婢奶妈,整一个出门游历的世家子弟的派头。
一路急驰后,这时已到了傍晚了,要休息了。前方的城池在视野中若隐若现,必须快马加鞭,才能赶到城中过夜。
车队冲入城门时,“吱呀”一声,城门开始关闭。
城池中很热闹,人语马嘶声不绝于耳。在这些声音中,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
一个剑客在外面叫道:“公子,到了。”
重耳轻应一声,自姬秋的怀里轻轻抱过已经睡得甚是香甜的孩儿,姬秋一惊,猝然醒来,慌忙道:“孩儿让我抱着就好。”
重耳一僵,随即咬牙道:“姬秋别忘了,我是孩儿的君父,你何须如此防我!”
姬秋一怔,眼看着重耳抱着孩子下了车,又慌忙跟上。
一袭白袍的重耳,这般抱着孩子,带着姬秋侍婢,大模大样地走入食肆,顿时令得食肆中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重耳的贵气,那是凌人之极。可这样的人这般抱着孩子,更让人好奇了。
直到他在塌上坐下,众人还在愕愕地看着。
这时,孩子在重耳的怀中动了动,姬秋慌忙上前说道:“我儿可是饿了?”
然,重耳却没有将孩子给她的意思。姬秋无奈,只好靠近他坐下,一边紧张地盯着他怀里的小儿。
果然,小儿将头转了转,终是醒了。
他先是睁着一双琉璃眼,静静地打量了一会抱他在怀的重耳,又对上姬秋甚是担忧的目光,随即摇着小手笑道:“母亲。”
“然,母亲在呢。我儿甚是乖巧,快到母亲这来。”
姬秋又伸出手去,可那个跟小儿有着一双同样琉璃眼的人却吃醋了,他将怀里的小儿抱正,让他的小脸对着自己,然后一本正经地指示道:“叫君父!”
姬秋的不满已到极至,她麻着胆子从重耳怀里夺过孩子,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说道:“孩儿尚小,还不知有父……”
“君父。”
这语音清脆,口齿干净的呼声一出,无论是姬秋还是重耳都怔住了。
半晌,重耳犹自不敢相信地低低问道:“小儿,刚才是你叫的么?来,再叫一声君父让我听听,叫呀!”
“君父。君父。”
小儿瞪着一双琉璃眼,叫完之后,还咯咯笑着,显得甚是开怀。
姬秋恼了,她恨恨地瞪着怀中的小儿,甚是委屈,甚是不满地喃喃道:“你这小儿,与你君父一般无情。母亲怀胎十月,辛苦生下你,他不过抱了你一时半会,便只知有父,不知有母了……”
“善!大善!不愧是我重耳的孩儿,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