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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上位坐下后,方伯目前作揖道:“玄王殿下莅临苍梧,可要巡视朝堂各要务?”
“不必。”晨轩干脆地答说:“我答应过妹妹,交州自治,自然不会插手政务。”
座下诸大臣两两交换了目光。
晨轩又道:“此番来,只是因为妹妹想念孩子,算是个私事,因此各位不必放在心上,各行各务便可。”
大臣们拱手道:“是。”然后秩序井然地退下。
不一会儿,乳母就将攸儿抱了来。
我欣喜地接过来,这孩子长大了许多,而且就像从来没有和我分开一般,胖嘟嘟、白嫩嫩的小手抓住我的衣襟,嘴里 咿咿呀呀地,像是在亲热地叫着娘似的。
我在椅子上坐下,抬头问乳母,“攸儿一切可好?可有生病?断奶了没有?吃得好吗?”
乳母一一答道:“托王后……呃,公主的福,不王子一切都好。已经断奶了,断得很顺利。”
我十分欣慰,“那就好……那就好……”
低头把脸贴在攸儿的脸上,白嫩的皮肤柔滑得让人不忍触碰,我小心地将手指伸到他嘴边,呢喃着逗着他:“攸儿乖,娘回来看你了。攸儿,唔,我的攸儿长得最漂亮了是不是?是不是?哦,攸儿笑了,攸儿说‘我是最棒的’,对不对?嗯……”
攸儿那么乖巧,那么健康,却让我无法不想到另一个死在腹中,还没有看这世界一眼的孩子。眼泪不由得地落下来,落在攸儿的衣服上,攸儿迷惘地抬起手轻触我的脸颊,像是在安慰我。
“没事,娘没事。”我抓住他的小手贴在脸上,“你的小弟弟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娘只是……有些想念他。”
晨轩坐到我身边,沉声道:“他长得很好。”
“是啊。”一边的乳母插嘴道:“那眉眼,和理王殿下像极了。”
气氛霎时变了,我抱着攸儿的手一滞,小心地看向晨轩,只见他冷冷地扫了乳母一眼,乳母吓得立马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为什么该死?”
“奴婢……”乳母委屈道:“奴婢不知。”
晨轩冷哼了一声。
我拉拉晨轩:“算了。”
晨轩自然是不会计较这个的,但我明白他心里定然不好受。
正巧方伯复又进殿来,带着一位十分清秀的少年,少年背着手,头扭在一边,似是在与谁怄气。
我挥挥手让乳母下去,然后转向方伯说:“方伯,这位是……”
“禀公主。”方伯不卑不亢地说:“这是蒋誉将军唯一的侄儿,蒋容。虽然今年方满十六,但武艺很是精进,是以臣命他为王宫守卫统领,玄王与公主在王宫期间,由他负责两位的安全。”
我点头轻声道:“有劳方伯了。”
方伯转身对蒋容道:“来见过玄王与公主。”
蒋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眼睛依旧看着边上,敷衍地拱了拱手。
“蒋容!”方伯厉声呵斥。
“方伯伯!”蒋容也不甘示弱,“我做不来你们那套假惺惺的东西,我对他——”抬手指着晨轩,“不服就是不服。”
方伯忧虑地看了一眼晨轩,又冲蒋容道:“住嘴!你太放肆了!”但看得出来,方伯很疼爱这个孩子,虽是责骂他,实际上,却是在保护他。
殿内,晨轩的声音响起,“哦,你到是说说,为何不服?”
蒋容怒目瞪着他:“理王殿下与你一战,根本没有使出全力!苍梧城也是白白交给了你,若我们抵抗到底,结果说不定会怎样呢!”
方伯忙替他道歉道:“蒋容年少无知,语出狂妄,望玄王殿下与公主饶恕。”
蒋容不满,“要他们饶什么恕!”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敢这么对玄王说话,勇气可嘉,对云扬的忠心也天地可誉,我侧首看看晨轩,就知他起了惜才之心。
果然,他说:“你既然不服,不如我们来较量一场!”
蒋容呆了呆:“怎么比?”
晨轩轻巧地道:“随你。”
“那……”蒋容挠了挠头,“交州军校场,一场定胜负!”
晨轩应道:“好。”
遂起身,可往下走了一步又回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变得有些黯然,看着他自己的脚尖,对我说:“你去看看云扬吧,我……我等你回来用晚膳。”
我一怔,轻轻地点了点头。
晨轩,你总是明白我的心思,又总是遂我的意,哪怕你心中不快。再让我任性一次吧,之后,我再也、再也不会让你伤心。
守了攸儿一会儿,我起身去看云扬。
云扬的骨灰,按照祖制,与他的父辈们一同埋在亲王陵中。亲王陵为禁地,探望多有不便,因此那些多次与他出生入死的下属们,就为他在苍梧王宫的后山建了一座衣冠冢。
走向坟冢的路上,我的脚步突然开始颤抖,是恐惧,是胆怯,是愧疚。
夕阳已落,黑暗如浓雾般沉沉笼罩了山头。
他的衣冠冢若隐若现,隐时眼前一片荒芜,现时心头无尽苦楚。
走近了,走近了。
三两束白色黄色的雏菊,整齐地置于碑脚,明白地告诉来者——斯人已逝,端得两眼。
抬手扶上冷冰冰的墓碑,光滑的青石,仿佛一滴泪落上去,就能滑到土壤之中。
这就是你,留给世人最后的东西吗?那个温文尔雅的你,到头来只剩下一方石碑,没有温度。
“云扬……”
我呆呆地唤了一声,视线瞬间模糊了。
云扬,我已有多久,不曾这样唤过你的名字。
慕容云扬。
碑面上漆的四个隶书的红字,只一眼,思念便如潮涌来,在心里生根发芽,漫天滋长。而我的泪水仿佛是思念的甘露,落得越凶,思念长得越疯。
我抚着胸口,这思念让我窒息。脚下失力,颓然坐倒在墓碑旁,手指尖敢又不敢地、颤颤地划过那四个红字,眼前滚滚而过苍梧王宫的日日夜夜。
相守的贰年,相爱的贰年。
你说过,那是你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我又何尝不是,我爱着你的时候,是我最清纯,最无瑕的时候。爱你是一件那样顺理成章的事情,我从来,不曾感到疲惫。
泪如雨下。
我想你,云扬,我想你。我不知道,我竟然那么想你。我也不知道,原来对一个人的思念,可以到这样的地步。
可是你不在了,你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只是当又一个人走过王宫阡陌,我迷茫地迂回徘徊,却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此处何处。只道那些风景依旧,好希望你在身边牵着我的手,陪我看那细水长流。我怀念,云扬,我怀念那一切。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只是当午夜惊梦,梦回苍梧城破的当日,我会在晨轩怀中哭醒,看到他眉间的痛,我希望自己不再为你流泪。只有你回来,我才可以与最爱的人相濡以沫,与次爱的人相忘于江湖。
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你回来。每一日我都努力不显得疲惫,因为,那不是你想看见的我。
我不是一定要你回来。我不是。
可是……
可是。
回来吧,云扬,回来吧。
我不想带着对你的愧疚、思念和爱,活在一个偏偏没有你的世界。
脸上湿得狼狈不堪。
我靠着冰凉的墓碑,抬头,深深地呼进一口凉薄的空气,几步开外的夜色中,站着两个身影,竟是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晨轩和蒋容。
我看了看晨轩的脸色,有些心虚地抹去泪水,讪讪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晨轩看着我,没有回答,他的眼眸,似是比黑夜还要黑,比深海还要深。
蒋容似是被我俩之间的尴尬给感染,犹豫着说:“上将军说,那个,天凉,给您送外衣来。”
“哦……”我低头,“谢谢。”
晨轩走过来,弯腰将一件厚披衣覆在我身上,手掌顺势轻轻抚上我的脸颊,低声道:“我去看看攸儿,等下,你来找我们吧。”说着,便收回了手。
他这么大度反倒让我惊慌起来,我担心他会生气失望,抬头道:“哥哥,我……”
他不等我说完就打断我,道:“我等你。”
而后果决地转身离去。
我不知自己的表情有多么落寞。
蒋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半晌,还是来到墓碑边,拜了一拜云扬,蹲下对我道:“王后,哦,不,公主,上将军方才答应带我去长安了!”少年心性的他志得意满地一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到底怎么称呼您呢?”
我说:“还是‘公主’吧!”
“好,公主。”
“你方才说,哥哥要带你去长安?”他年轻的脸上无时不是朝气蓬勃的活力,让人不由得被感染,心情竟也明朗起来,我含着淡笑瞧着他:“怎么,不跟他怄气了?”
他有点不甘心又有点惭愧地挠了挠头:“这个,那个,上将军他……他还是蛮厉害的。”
我不由得扑哧一笑,“不用不好意思,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觉得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得了我的肯定,他像是得到鼓励一样,放松下来,再也不藏着掖着了,兴奋地说:“上将军功夫太了得了!我们十个打他一个,可还是三招就败了。”
“这世上少有人是他的对手!”我简单地应了一句,心里的自豪来得那样自然,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上将军答应教我。”蒋容一脸容光焕发,“终有一天,我会成为数一数二的将军”
我依旧含笑看着他。
他却略有些羞怯,挠了挠头,“都是我,打扰公主您了。”
我摇摇头,“没事,你让我很开心,我已经很久没有……罢了,蒋容,我想和云扬 道个别,你到山下等我吧!”
蒋容知趣地站起来:“是。”
等到蒋容的背影看不见,我转头对云扬说:“蒋誉将军若还在,一定会为蒋容自豪。”
拢了拢披风,又说:“云扬,你不怪我回到他身边吧。我……我舍不了他。我试过恨他,我试过,可我……”惨然一笑,“我下不了手。”
我翻个身,跪坐在墓碑前,靠近一些,“慕容云扬”四个字触目惊心,我将唇贴在“云扬”二字的中间,除了冰冷,还是冰冷,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温柔。
“云扬,婉婉爱你。婉婉,在你死的时候,就与你一同离开这个世界了。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她,我会努力地把你当做一个……已逝的故人。”缓口气,继续道:“我爱他,我想做独属他的奉浅。”
扶着墓碑,闭眼许久,我终于找到离开的勇气。
“再见,云扬。”
第十二盏悲喜
回到王宫。晨轩在沧浩宫中用膳,攸儿应是由乳母喂过了,此时躺在桌边小床的襁褓中,酣然入睡。
侍女为我添置了一副碗筷。
我坐下后,山上的尴尬,晨轩一句话也没有提起,只动手为我布菜,说:“来,你需要补补身子。”
自从来了苍梧,他一直就是这样,表观出来的明明是如常的温柔与宠溺,却总叫我觉得些许疏离。
我想,他终究还是介意的吧。
我想要对他解释些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只好没话找话地说:“听蒋容说,你打算带他去长安?”
“嗯,”他又为我夹了一道菜,简单地答说,“他年少有为,是个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能成一方名将。”
我接口道:“但他还小,不免有些毛躁,你用他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他送了命。他毕竟是……”
我说着说着便有些忘乎所以了,说到这儿才发觉说到了敏感之处,因而猛地断了话头。晨轩却替我把话说完:“毕竟是蒋誊将军唯一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