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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月下-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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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没有一件事忤逆了晨轼。他要我吃药,我便吃药;他要带我出去走走,我便手舞足蹈;我们在永安宫度过一个又一个闲逸的午后,我惊异地发现我会许多东西,比如吟诗、比如歌舞,而更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懂得不少兵法与地理。

我压根不记得我会这些、谁教会我这些。可当晨轼在桌上摊开一张地图的时候,我的脑中就像是顿时有了活力一般,指着图上的一处处,准确地道出那里的地形、气候、攻如何、守又如何。

我对自己感到吃惊,觉得自己以前,除了和哥哥的关系没有保持好,其他方面,还真属女中豪杰。

在这一日复一日的相处里,我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发现晨轼不值得我信任的地方。他对我永远是那样温柔、无微不至,我对边一句话就能让他笑得眉眼舒展。而朝堂之上的事,他也处理得井井有条。

一个好的丈夫,又是一个好的帝王。这样的人,得来多么不容易,可偏偏,将心错放在了我的身上。如果,他只是我的哥哥,而我的过去、现在、将来,对他的感情都只有、都只有崇敬,那该多好。

许是这一个月里,我待他是完全的真心实意,所以,当我最后提起能不能别再像拴一个宠物一般天天拴着我时,晨轼思索片刻,竟然就答应了。

过了半月,我没出任何差池,他又允许我一个人在永安宫附近走走。于是他不在时,我一得空就欢脱地往外跑,像飞出笼子的小鸟似的,自由得让人畅快。

我重新开始考虑起逃出宫的事情,自知若得不到别人的帮助是成不了行的,有些挫败感。发了几天愁后,一日下午,我照例在皇宫中随意闲逛,不知拐进哪条小路,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又灰又破的衣裳的宫女,发髻也松了,头发散乱地披下来,狼狈不已。她的手里还拎着很沉重的两竹篮物什,走得跌跌撞撞。

一抬头,她瞧见了我,表情顿时僵住,口中喃喃道了一声“娘娘!”随即手一松,两只竹篮子跌落在地,打翻了。篮中装的原来是一些已经不新鲜的水果,咕噜噜滚了一地。

我朝她和蔼地一笑:“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拿得动吗?都不叫人帮帮你?”

没想到她大睁的双眼竟然落下泪来,跪下身来哭诉道:“娘娘!奴婢只有揽下这送手抄佛经换水果的重活,才能每十日进宫一次啊!奴婢每次进宫,都尽可能挑离永安宫近的路走,就希望能碰上娘娘一次……奴婢知道希望渺茫,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没想到,没想到今日真的碰上您了!”

她喜极而泣。我则是摸不到头脑:“你为什么要见我?”

她诧异地看着我,不知我所说何意:“娘娘……您……?”

我抱歉地说:“哦,对不起。我一个多月前失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以前,认识你?”

“您不记得了?这么快就……”她眉头紧蹙,然而低头看看我的手,顿时就又惊又喜,“娘娘……娘娘您的手铐取下来了!您可以逃出去了!”

我大惊,忙问:“你怎知我要逃出去?”

“奴婢当然知道了!”她说,“在您失忆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奴婢奉三少爷的命服侍您的。”

“三少爷……楚晨轩?”

她点点头。

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答道:“翦童。”

我略微皱了皱眉,这个名字,并不在那串陌灵公主告诉我的可信任的名单里。可她认识楚晨轩,是不是意味着,她也是可信的呢?

见我沉默不语,翦童道:“娘娘现在必定很是疑惑吧。娘娘不妨回永安宫,看一看床头柜倒数第二层与最底下一层之间,是否有一个隔板,隔板中藏着两张人皮面具,一张是仿娘娘的容貌,另一张是仿奴婢的面貌。这两张面具,是娘娘的师姐司晓小姐做的。”

我一喜,听到熟悉的名字!

“你说……谁?”

“司晓。”翦童重复了一遍,又解释道,“大庆朝还在时,我是娘娘您的贴身侍女,我们时常用这两张面具交换身份,奴婢扮作您与皇帝周旋,而您扮作侍女,可以方便地在外面做事,娘娘如今没了镣铐的束缚,可以随时逃出去,奴婢觉得,用面具就可行。”

我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事情竟有这样的回旋,遂点了点头:“你容我回去想一想,再给你答复。”

翦童顿首道:“奴婢一切听娘娘安排。”

“那我……该怎么找你?”

“奴婢被皇上打发到香山寺做洒扫的活儿,没十日才能入宫一次。”

我思忖片刻,“我平素出不了宫,那只能等你下次入宫的时候,我们再商议。”

翦童点一点头,“那十日后的这个时辰,奴婢在这里等娘娘。”

梦中月下  第三盏  出逃

作别翦童,我即刻回到永安宫,在她所说的地方——床头柜从下往上数第一、第二层之间,找到了那个由一块木板和上一层的底板隔开的狭小空间。

撬开木板,伸手进去摸索,果然摸到人皮面具,取出来拿在手里摩挲,略有粘稠的质感,再仔细观察和,面具的正面,眼睛的地方被镂空了,鼻子与唇突出,乍一看,还真看不出一丁点儿与我或者翦童相似的模样。

趁着没人的功夫,我坐到梳妆镜前,比着自己的脸,将其中一副面具仔细地贴上。额角、鬓角、颧骨、下颚,一处处小心的捋下来,最后又将鼻梁两端浮起的地方压平。

再往镜中一看,我吓得从圆凳上跳了起来。

镜中人的脸已经全然不是自己,分明就是翦童,分明与她一模一样!

大口地喘了忌口粗气,我才慢慢平复剧烈的心跳。

这玩意儿,委实神奇。

还来不及感叹,房外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我猛地回过神来,飞快揭下面具,重新藏回隔板中。

然后冲外头喊了一声:“怎么了?”

掌事宫女的声音传来:“娘娘,没出什么事儿。就是洒扫的奴婢将花盆碰倒了。”

我定了定心,看着镜中恢复本身容貌的自己,想到十日后与翦童再会面,心中隐隐生出一阵忐忑与期待。

听说北方的羌胡族与幽州王联手,觊觎大商版图,近来频频侵犯冀州、雍州的边境。晨轼很是恼火,忙于与大臣们商榷,调兵遣将与之周旋,是以这几日来永安宫的次数也逐渐少了。

十日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我与翦童约定的那一日。

天方入秋,风已隐隐有萧瑟之意。我出门时,将两张面具揣在怀中,顿感沉甸甸的,没走几步,胸口便像烧着了似的火热。

翦童就侯在上一次我们相遇的地方,搓着手来回踱步。见到我,她很是欣喜,唤道:“娘娘!您来了。”

我点点头,从怀中取出面具,道:“我找到了这面具,想来你所言非虚。”

“太好了。”她浅浅地笑,眼角上扬,“娘娘,您决定了吗?离开这里?”

我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就走吧,戴上面具,换上奴婢的衣裳。”

她很果敢,毫不拖沓。一瞬间,我倒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脱口而出:“今天就走?这么快?”

她答道:“以免夜长梦多。”

我的心跳蓦然加快。不知怎地,心底竟划过一丝对晨轼的愧疚。他待我那样好,我却还是不由分说相信了失忆前的自己留下的嘱托,不管不顾地要逃离。

其实,这十日来,我何尝没有犹豫过呢?尤其是看到他百忙之中也总是雷打不动地每日陪我解闷,仿佛我逼天下重要,仿佛有我在他便无惧于天下万事。那些时候,我想,其实留在皇宫里,贪图安逸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每每午夜梦回,我从记不得的梦中惊醒,总是想起那铐住我许久的锁链,还有左肩上印刻着的无法磨灭的字,决心便来得那样汹涌,我告诉自己,要出去看一看,至少,不能一辈子被锁在深宫中,过得不明不白。如果益州不如人意,大不了,再逃回来便是了。

这样想着,我终于是说服了自己。

从思绪中抽身回来,我看着翦童,问道:“你确定,这能瞒得了晨轼?”

翦童颇为自信地笑一笑:“这也不是奴婢第一次假扮娘娘了,娘娘放心,奴婢能拖一时,便拖一时。”

我重重地颔首:“好。”

说定后,我们俩躲到附近的一处废弃的宫室中交换了彼此的衣服,我再贴上面具。翦童将出宫要用的令牌交予我,又从我方才穿的衣服上取下一枚玉符递给我:“娘娘,您把这个也带上吧。”

我瞥了眼那玉符,是我从首饰盒中发现的,上面刻有羽萱花的花纹,还有一个“风”字。我觉得好看,所以一直佩着。不过现在我的身份是宫女,不适合再带着这贵重的东西了。于是我摆摆手,“你留着吧。”

翦童推拒道:“奴婢觉着这不是寻常物,娘娘还是带着为好。去益州路途遥远,这玉符再不济也能换些盘缠。”

“那好吧。”我接过玉符,揣进怀中。

接着翦童又告诉了我该怎么出宫、要对侍卫说些什么,又教我出宫以后怎么到芳满楼找司晓,我一一记下后,她就催我快走。

我提起她的竹篮,倒觉得没有她拎的时候看上去那样沉重吃力,我俩一同走出废宫,回到小路上,我忽然想起一事,暗自怪自己怎么没有早些想起,皱眉问翦童说:“翦童,要是晨轼发现了我们的偷梁换柱之计,会拿你如何?会不会重罚你?”

翦童顿了顿,继而扬起一个笑脸,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似的:“不会的。皇上知道奴婢以前服侍过娘娘,所以看在娘娘的面上,不会过多惩治奴婢的。”好像是怕这些还不足以说服我似的,她又补充说:“就像娘娘曾经的掌事宫女,她为了娘娘大大地忤逆了皇上,皇上也只是赏了她五十大板,把她和奴婢一道赶到香山寺去了。”

我惊讶:“她……”

“她叫夏荷,”似是知道我要问什么,翦童解释道,“自娘娘入宫第一天起,她就跟随娘娘了。”

我很是动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奴婢只是在报恩吧。”她略微垂眸,嘴角挂着淡淡一抹笑,“报三少爷与司小姐救命之恩,还有娘娘您将我全家从边疆救回来的恩情。”她很快收敛起情绪,不再追忆,抬头对我说:“奴婢已进宫多时,娘娘须得走了。”

“好。”我点头,嘱咐道,“你自己多加保重,若得了机会,也逃出宫去。”

“奴婢知道。”

夕阳下,她莞尔笑着,目送我离开。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这个甜美的姑娘,她还没有戴上面具,还是自己的模样。

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对于她们这些从没练过武的女孩儿来说,五十大板足以要了她们的性命。

我在心中默念翦童告诉我的路线,左拐、再左拐,走右边的岔路,经过什么什么宫时再向右转。埋着头走路,脚步飞快,时不时担心会从哪里涌出一堆禁卫军来,将我绑得严严实实地带回到晨轼面前。

越接近自由,便越患得患失。

终于,宫门近在眼前。

我迈着小碎步走到门口,一个侍卫抬起刀将我拦住:“什么人?”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自然地一笑:“大哥,我是香山寺的姑子,进宫来送佛经的。”

另一个侍卫从边上走来,“喏”了一声,“这个姑子每十天就会来一次,我已经见过几回了,没什么问题,放行吧。”

而前一个侍卫比较严谨,对我说:“令牌呢?”

“有、有。”我老实巴交地把竹篮放在地上,从腰间取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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