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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如你所说的是替他看门护院的鹰犬!”
谷啸风道:“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老者道:“说来话长,你随我来。”
谷啸风有点迟疑,那老者笑道:“我若要想伤你,何必多费心思安排圈套。好,你既不
放心,那我就多告诉你一件事情,太湖七十二家水寨的总寨主王宇庭刚刚派了一个人见我,
说起了你。说你前几天是由他的副总寨主韩光锐送过长江的,他们托我照料你。有这么一件
事吗?”
如果这老者不是侠义道的人,王宇庭、韩光锐决不肯将这件事告诉他,还托他照料谷啸
风的。是以这老者这么一说,谷啸风自是不能不相信他了。
谷啸风插剑入鞘,说道:“如此说来,这可真是一场误会了,请恕晚辈无知之罪!”
那老者笑道:“应该向你道歉的是我。昨晚在外西湖,我已看出你用的是七修剑法,却
未能制止辛龙生对你动粗,委屈了你。”
谷啸风面上一红,说道:“那位辛少侠呢?”
那老者道:“他回去了。他是代表他师父来赴我的约会的,韩光锐送你过江之事,他并
不知道,你不可怪他。”
谷啸风道:“晚辈岂会怪他,只怪自己学技不精!”他糊里糊涂的败在辛龙生之手,觉
得十分冤枉,说了起来,胸中仍足余愤未消。
那老者微微一笑,似乎看出了他少年好胜的心事,但却也不再说什么,当下走在前面引
路,将谷啸风请进他的房间。
房间布置得十分简朴,一床一几两张椅子,几上一张古琴,除此之外,就是空无所有的
萧条四壁了。谷啸风心里想道:“他住在相府之中,住的却是这样一间简陋的房子,就凭这
一点已是可知,这位老前辈必定不是贪图富贵的人!”
坐定之后,谷啸风施了一礼,说道:“不敢请教老前辈高姓大名。”
那老者道:“老夫姓白,单名一个逖字,你大约不会知道我的。不过,我与令尊却也曾
经有过一段渊源呢!”
谷啸风的父执之辈,并无白逖其人,也未听他父亲说过有这么一个相识,便问他道:
“原来老前辈和家父是早已相知的么?家父早逝,小侄无知,真是冒犯了。”
白逖笑道:“也怪不得你不知道,你的父亲只怕也是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谷啸风诧道:“白老前辈是怎样和家父结交的?”
白逖笑道:“还境不上结交二字,三十年前,我与令尊在扬州某酒家见过一面。他可曾
对你说过那个行径古怪的白衣少年!”
谷啸风恍然大悟,说道:“原来老前辈就是家父其后十多年来所想找寻却设有找着的那
位少年英雄!”
白逖捋了捋三绺长须,笑道:“老夫如今已是年已六旬了,对少年时候的孟浪也颇为后
悔呢!少年英雄的称号,如今是该让给你了。”
那件事情是这样的——
三十年前,谷啸风的父亲谷若虚正是像谷啸风现在这样,在江湖上刚是声名鹊起的时候,
大江南北,无不知道有这样一位武林的后起之秀。
有一天谷若虚到扬州著名的“六和春”酒楼喝酒,对面靠窗的座头也有一位与他年纪相
若的少年自斟自酌。
谷若虚是本地的名人,在这家酒楼上喝酒的客人,差不多都是认识他的。是以他一进来,
便有许多人纷纷和他招呼,够不上和他攀交情的,也都是耸然动容,不约而同的把眼光向他
射去,好像是对他行了“注目礼”似的。
喧闹声中,那少年把酒保叫来,问道:“这人是谁?”酒保低声说道:“客官不认识这
位相公?他就是扬州府鼎鼎有名的谷少侠,文武全材,在江湖上当真是谁个不知、那个不晓
的呢?”话出了口,才发觉对这客人似乎有点不敬,于是打了个哈哈,接着说道:“不过,
客官你是外地人,大概你也只是习文没有习武吧,也就怪不得你不知道这位谷少侠了。”
那少年冷笑说道:“江湖上尽多浪得虚名之辈,甚么大侠小侠,老侠少侠,我也听得多
了。”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话显然是对谷若虚而发。
谷若虚当时也是少年气盛,待众人纷纷向他招呼过后,他就站了起来,双拳一抱,向众
人作了一个“罗圈揖”,说道;“谷某浪得虚名,各位朋友太客气了,谷某实是担当不起!”
那少年斟了满满的一杯酒,忽地说道:“原来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谷少侠,请恕小可无
知之罪,我敬谷少侠一杯!”酒杯向上一抛,中指一弹,“当”的—声,那酒杯箭一般的向
谷若虚飞去。
谷若虚吃了一惊,但却也忍不住心中动怒,想道:“你会百步传杯,难道我就不会?”
两个座位之间的距高约有一丈八尺,对方的酒杯已经飞来,百忙中谷若虚无暇取酒杯斟酒,
便把自己喝剩的半杯酒依样画葫芦,向对方掷去。说道:“阁下远来是客,理当我敬阁下才
是!”
那少年道:“哦,原来扬州的规矩,敬酒是让客人喝剩酒的,这个我倒是第一次知道!”
出言讥刺,谷若虚不禁满面通红。说时迟,那时快,两个酒杯已在半空中碰个正着!
谷若虚这个酒杯是小一号的,杯中的酒又只有半杯,两个酒杯一碰,谷若虚那个酒杯在
半空中翻转过来,杯中的酒都泼泻了,“当”的一声,中途落下,落在一个商人的桌子上,
把一个碟子打破,吓得那个商人蓦地跳了起来,
少年的那个酒杯虽也碰得倾侧,杯中的酒泼出了一大半,但却是落在谷若虚的桌子上。
暗中较量,谷若虚已是输了一招了。
原来他们两人的功力恰好半斤八两,但这少年占了大杯装酒的便宜,就把谷若虚比了下
去。
谷若虚尴尬之极,但转念一想,这少年武功如此高强,也的确是值得结交的朋友。
就在谷若虚正在措辞想与对方接纳之际,只听得那少年已是哈哈大笑,说道:“原来鼎
鼎大名的谷少侠不过如斯!谷少侠的高明本领小可业已见识过了,告辞!”谷若虚面上一阵
青一阵红,发作不是,不发作又不是,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那个少年已是迈开大步,下
楼去了。
这件事情过后,谷若虚多方打探,一直过了二十多年,仍然不知道这少年是谁。是以他
常常把这件事情,当作“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例子来教训儿子。
如今白逖和谷啸风说起,谷啸风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原来自老前辈就是家父当年在
六和春所遇的那位少年英雄,可惜家父早逝,已是不能与老前辈论交了。”
白逖神色黯然。说道:“这件事情,我也是甚为后悔当时的孟浪呢,可惜没有机会给我
向令尊道歉了。好在如今得见世兄,可以让我稍赎前愆。”
谷啸风道:“老前辈太客气了,小侄无知冒犯,这才是更应该向老前辈请罪呢。但小侄
还有若干疑团未解,请老前辈赐示。”
白逖说道:“我知道你最感疑惑的就是何以我会在韩侂胄的相府中了。”谷啸风道:
“还有那位辛少侠和老前辈的约会是怎样一回事,不知小侄是否该问?”
白逖说道:“这些事情我都要告诉你的,不过请你稍待片刻。”
说罢把一个少年叫了进来,说道:“你替史宏和那两个看守解开穴道,他若问起谷少侠,
你说谷少侠是我的客人,叫他别要多管闲事。”那少年应了一个“是”字,奉命而去。
白逖说道:“他是我的弟子,那个叫做史宏的人本来是韩侂胄的护院,我来了之后,韩
侂胄对我的尊敬远远在他之上,是以他一直在妒忌我。却不知我只是在相府暂且安身,绝无
与他争权夺利之意。”
谷啸风道:“这等无知的小人,也值不得老伯与他计较。”
白逖说道:“实不相瞒,我在江南,早已是金盆洗手,隐居多年的了。这次之所以不惜
委身求作韩侂胄的门客,乃是为了抵御鞑子南侵的大事!”
谷啸风道:“原来如此。就只怕朝廷没有抵抗鞑子的决心吧?”
白逖叹了口气,说道:“是呀,所以文盟主和王寨主一班好朋友,才要用到我出来办这
件事了。你还未知道呢,朝廷岂只是畏惧外敌,只图苟安,对民间的武力,抗敌的义军,朝
廷却要把他们当作盗匪来‘剿’呢!”
谷啸风叹道:“想不到靖康之耻,今日重演。权臣当道,秦桧和韩侂胄只怕都是一样。
但今日的岳武穆却是不可得见了。”
“靖康”是宋钦宗的年号(公元一一二六至一一二七),在位不到两年,就与父亲徽宗
同给金人所俘。宋室从此南迁,由宋高宗赵构继位,偏安江左,史家称为“南宋”。赵构后
来用秦桧为相,岳飞(武穆)为将,岳飞屡破金兵,正思“直捣黄龙”之际,却给秦桧用十
二道金牌召回,终于屈死。这“风波亭”的“莫须有”冤狱,人所熟知,也就不必作者多加
叙述了。
谷啸风这几句痛心的说话,正是以古喻今,内含深意的。要知宋室南迁之后,岳飞也曾
奉过皇帝的御旨。“剿火”过太湖的“水寇”杨么,而杨么当年正是抗金的一支最得力的义
军。不过岳飞毕竟还是个爱国的将领,虽然做了这样一件大错事,后来在大敌当前之际,他
却能与—些义军的首领联合,共抗金兵。是以后人评功论过,觉得岳飞还是功大于过,对他
给以应有的尊敬。
谷啸风这几句话是把秦桧比作韩侂胄,把现今朝廷的政策与当时相提并论的。当时的宋
高宗和秦桧要岳飞“袭匪”,如今也是一样。而当时的太湖义军首领杨么,也就等于今日的
太湖七十二家总寨主王宇庭一样。但可惜连岳飞这样的一个将领,今日已是没有了。
白逖正容说道:“老弟不必灰心,历史不一定就会重演的。即使当真那样,咱们也须尽
力而为。”
谷啸风冷静下来,说道:“老前辈说得是。”
白逖接着说道:“如今蒙古南侵的危机比当年会虏南侵的危机更甚,小朝廷在生死关头,
即使畏敌如虎,也会给迫得非加抵抗不可。韩侂胄虽然是个弄权的奸相,但和秦桧毕竟也还
是有点不同。秦桧是金人放回来的奸细,做朝廷的官,替鞑子办事,韩侂胄尚未至于这样。
至于说到抗敌的将领,今日虽然是没有岳飞韩世忠这样的大将,但中下级的将校,却也有不
少是要抵抗外敌,不愿‘剿匪’的人。不过,你大概不能在这里多住两天的了。否则我倒可
以设法让你结识几个这样的将领。”
谷啸风点了点头,说道:“我是初到江南,情形不熟,信口雌黄,尚盼老前辈多予教导,
以开茅塞。”
白逖说道:“你说的也有一大半是事实,所以现在就须我们尽力了。我这次出来,是和
文逸凡、王宇庭两位商量过的。我之所以不惜屈身做韩侂胄的门客,所为何来,想必你也能
猜想到了。”
谷啸风道:“敢情老前辈是要做朝廷与义军之间的调停人,说服韩侂胄与义军合作,不
要把官军用于‘剿匪’,大家联合,共抗外敌?”
白逖说道:“不错,正是这样。”
谷啸风道:“韩侂胄可肯依从?”
白逖说道:“前途荆棘尚多,不过大势所趋,韩侂胄即使不能完全依从,也必将被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