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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确是名震边关。”
韩琦心中分明知道沈清微之意,只得收泪道:“国师实是言重,韩某已久不在边关任职,只怕连弓马骑射都要生疏了。”
沈清微见话已入港,便道:“适才提到边关形势……却不知这陕西路安抚使上奏病重之事,韩大人可已知晓?”
韩琦身居当朝宰相,此事怎能不知?当下颔首道:“韩某今早已经得知……据韩某看来……圣上心中似已有了人选。”
沈清微道:“韩大人可知那人选是谁?”
韩琦一愣,“这个……韩某却是不知……”他见沈清微言语暗藏别意,心中稍加思索,瞬间有如雪亮。
只听他笑道:“韩某适才说应该恭喜沈国师,看来却是说早了。想来国师今日并非为了和韩某叙旧,竟真是有备而来,哈哈。”
沈清微见他已然猜到,便也笑道:“这陕西安抚使之职非比寻常,在下原想沈冥虽然算是从仕多年,但终究年轻识浅,恐难以担当重任,可今上却执意命其前往……在下无法,忽想到韩大人曾戍边多年,必定了解其间之风物民情,因此才厚着面皮前来登门,望韩大人看在同僚多年的份上,对沈冥多加提点。”
………………
治平元年闰五月,殿前副都指挥使沈冥进陕西安抚使,戍边西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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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南竹海一向翠甲天下。行在其中,但见奇篁异筠,清风摇曳,竹影婆娑。
众人分别在即,却哪有心情赏玩。
西门剑秋见气氛沉闷,便指着远处一块大石向诸人道:“这里的蜀南竹海又名万岭箐。两年之前,当世才子黄庭坚曾到此游玩,见此翠竹海洋,不由得连连赞叹:‘壮哉,竹波万里,峨眉姐妹耳!’即持扫帚为笔,在这黄伞石上书下‘万岭箐’三字。又传说此石原是仙寓洞道长所用之伞,放在此地后化作黄色的石头,故取名‘黄伞石’……”
方御风笑道:“那巨石倒真是如一柄大伞一般……”
他话音未落,却听唐橘幽幽道:“西门公子可知道这竹海万岭山的传说?”话虽是对西门剑秋所说,却是面朝着方御风看去。
西门剑秋尚未说话,却听司马超然道:“诶,橘姐姐,这座万岭山又有什么传说?”
唐橘便道:“故老相传,这蜀南竹海所在的‘万岭山’原是女娲补天之时遗落的赤石……那时候,天宫之中有个南华上仙,见天南的万岭山还是一片荒凉,于是便私自下凡想给此山编翠织绿,不料却因触犯天条被抓回天宫治罪。负责看守南华的是南极天官的女儿瑶箐仙子。她不但美貌,更是心地善良。当她得知南华触犯天规的详情之后,便对其生出一片爱慕敬佩之心,于是就偷走了父亲南极天官的放行牌,暗暗送南华上仙逃出南天门。不料,却被看守南天门的神将发现,双双重新被捉……南华上仙和瑶箐仙子本来该遭受严惩,但由于南极天官在天宫的人缘极好,因此众神求情,玉皇大帝倒也乐得做个人情,因此就将二人贬到了凡间,要他们在‘万岭山’编织绿波,将绿波接上九天,才可以重返天庭……这两位神仙自天南而下,落脚于‘万岭山’的荒山野岭之中,于日出日落之中,播撒翡翠,于是此处便有了一颗颗嫩笋破土而出,一排排青翠新竹长成,一片片碧波飞向九天……原本贫瘠的万岭山,终于变成了今日的蜀南竹海,而竹海里的那条淯江河,却是瑶箐仙子遗落的一条白丝巾所化……”
司马超然听了,便道:“那位瑶箐仙子倒真是有情有义……”忽然头上被人敲了一下,扭头看去,却是郑韶,当即大声道:“六哥!你为什么打我?”
郑韶却不理他,再向唐橘看去之时,却见她眼中泪珠莹然,似乎马上便要落下。
方御风听了唐橘的故事,心中自然明白不过。他虽一惯为众人倾慕,却向来不愿多惹情债,此刻见唐橘痴情无限,一时间虽不由得暗暗感动,却不得不硬下心肠婉拒其一番美意。只听他道:“司马公子说得不错,瑶箐仙子确是有情有义……只可惜那位南华上仙太也无情……”
司马超然奇道:“方大哥,你倒说说看,那南华上仙又怎么无情了?”
方御风道:“他和瑶箐仙子原本都是神仙,超脱尘世,逍遥天上……却因一己之念而累得瑶箐仙子为他遭贬……岂不是太过无情?”
西门剑秋闻言,略一思索,“方公子这一番言论真可谓别开蹊径……”
司马超然却道:“方大哥,你这番话听似有道理……但是小弟我却还听人说过一句话叫做……叫做……‘只羡鸳鸯不羡仙’……诶哦!六哥你为什么又打我?!”
郑韶板着脸道:“你这小子又知道什么鸳鸯什么仙了?真是胡说八道!”
他二人正在这里吵闹,却见唐橘咬着下唇,强自忍着不让眼泪流出,同时调转马头,策马奔出竹海而去。
司马超然叹道:“情之一字,当真令人难解……我原本是想帮唐小姐一把……谁知六哥你竟拆台……咳,方大哥,我看你才真是个无情之人!”
众人都是一愣,这才知道他先前一直装疯卖傻只不过是为了成全唐橘的一番心思,都暗道这少年年纪虽小,却不乏古灵精怪。
方御风淡淡道:“情之一字,本就误人甚深。司马贤弟岂不闻‘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乎?”
说毕,向众人拱手道别,径自绝尘而去。
郑韶喃喃道:“方公子这个人……真是令人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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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粤绛云宫。
红衣老妪白发皤然,独自卧于殿中。但见她鸡皮鹤发,已不知有多大年纪,只知她已经油尽灯枯,近乎垂死。
一道白影渐渐走近,白发老妪惊觉。
“薛麟!你已取走“火霓裳”,还来此处做甚?”言语之中尽是惊恐之意。
那白影缓缓走到她身边,她闪躲不及,已经被来人抓住了双手。
只见灯影映照下,这双手干枯有如鸡爪,哪里还做得出那昔日之绝世手势?然而,白衣人却将它们牢牢抓住,紧紧地贴于面颊……
红衣老妪突然安静了下来,她似乎已经认出了眼前之人……
——昔日绝代风华,倾国倾城,今朝皱皮白发,容颜枯槁……世间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够保得长久?
——她失去的远远比她得到的要多得多……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抚上亲生骨肉的脸……她颤抖着说出了一句话
——“风儿……是娘对不起你……”
——这是薛艳裳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言语。
《天下乾坤》第一卷终
一 滕王阁上酒不醉人 嘉陵江边茶亦飘香
滕王阁始建于唐永徽四年,位于赣江东岸,与湖北黄鹤楼、湖南岳阳楼为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因初唐才子王勃作《滕王阁序》让其在三楼中最早天下扬名,文以阁名,阁以文传,历千载沧桑而盛誉不衰,故又被誉为“江南三大名楼”之首。
远远望去,嘉陵江自西北蜿蜒而来,滕王阁由二十四根朱红巨柱托举而出,江水于滕王阁前汇为一潭,复又折而南去。其雄伟壮丽,难以言喻。
此时,阁顶最高层上,正有二人对饮。饮酒之时,远望江水苍茫,西山叠翠,南浦飞云,章江晓渡,山水之美,尽收眼底。其中一人道:“千秋兄奉总堂主之名巡视各地分堂,却何以在地隐堂恋栈不去?莫非当真是舍不得这赣中山水?”
令千秋斜斜靠于椅上,远眺阁外山水,悠悠道:“心悟你有所不知,这次出门实是艰难……我自二月离京,到了今朝已有半年多时光,江南各处的分堂多已走遍,眼下却是要往两湖及蜀地一带行去。西南各地之人情风物,自是又与中原不同,各分堂堂主的脾气自然也是殊为迥异……”
对面那人笑道:“龙生九子,亦是各有不同。何况我乾坤堂遍布天下,堂口众多,弟子无数……依小弟看,千秋兄竟是多虑。你既已阅视完了江南二十四堂,心中自然已经有数,便是去了别处,也不过是殊途同归。岂不闻庄子曾有云‘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
令千秋听毕,故意道:“枉你素以佛门弟子自居,却要拿道家的话来搪塞我,真正该罚!”
那人闻言却笑道:“世间三万六千法门,本就相宜相生。佛门中故有‘十恶’之戒,而道家却也有‘身为杀盗淫动,故役之以礼拜,口有恶言,绮妄两舌,故课之以诵经,心有贪欲,嗔恚之念,故传以思神’之说。修行之人,理应于苦海娑婆之中兼收并蓄,却不应刻意区分,以免着相。”
令千秋“呵呵”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着相了。”当下执起酒壶,将自己的酒杯斟满,看着对方面前的一壶清茶,苦笑道:“令某不过是一世间俗子,比不了心悟你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不过,你也该抽空回汴梁去料理一下天闲堂中的俗务,免得你堂中的一众弟子整日抱怨……这倒也无妨,只是外间之人竟连天闲堂堂主的名姓都不知,于你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也殊为不便。”
坐在他对面之人却是一个年方弱冠的布衣少年,但见他衣着朴素,虽然相貌不甚惊人,却也生得神清骨秀,谈吐之间更带了几许冲虚淡泊之气。此人却是乾坤堂天字三十六堂中的天闲堂堂主黄心悟。
…………………………
世间之人皆知乾坤堂天字分堂尽数位于京城,各位堂主若无总堂主之命不得随意出京,唯有这位天闲堂堂主却曾得令总堂主特许,自接任堂主以来,便终日游历于名山大川之间,几乎从未涉足京城。
黄心悟本是韶州人氏,自幼心向佛法,六岁便在赣中修水黄龙寺崇恩禅院中皈依,其受戒恩师便是禅宗五家七宗之一的黄龙宗祖心禅师。
说起这位祖心禅师,乃是黄龙宗慧南禅师之法嗣。相传他祖籍南雄始兴,俗家姓邬。少年之时聪慧过人,因此闻名乡里。然而到了十九岁上,却不幸双目失明。由于其父母深信佛法,便日夜祈祷观世音菩萨,并许下愿心,倘若爱子双目能够复明,便令其出家。不久,祖心禅师的双目果然奇迹般地复明了。于是其父母便令其依龙山寺僧人惠全禅师出家。
翌年,祖心于龙山寺试经得度,得以剃度,住受业院奉持戒律。然而,在龙山寺期间,祖心禅师却因为不守戒律,而遭逢横逆,于是便离开龙山寺,游方行脚。后入丛林谒云峰文悦禅师。云峰文悦禅师乃是大愚守芝禅师之法嗣,汾阳善昭禅师之嫡孙。祖心在文悦禅师座下参学了三年,却无所得,于是便辞去。临行之前,文悦禅师指点他往参慧南禅师。慧南禅师当时住在洪州黄檗山之积翠庵。于是,祖心禅师便前往黄檗山,在慧南禅师座下执侍四年,却仍然一无所得。
某一日,祖心禅师倒水沏茶,一不小心却将滚水溅到了手指之上。他豁然如梦初醒,但是禅机智慧却并未就此显发。事后,他将此事告诉了慧南禅师,慧南禅师怕他得少为足,便将他压制住,没有认可他。于是,祖心又辞别了慧南禅师,回到了上云峰文悦禅师之处。但是,当他到了上云峰,才得知文悦禅师已经谢世了,祖心不得已,只得投于石霜慈明楚圆禅师座下。
又一日,祖心阅读《传灯录》。当他读到“僧问多福:‘如何是多福一丛竹?’福曰:‘一茎两茎斜。’曰:‘不会。’福曰:‘三茎四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