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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御璃骁,他正慢慢转过身来,火光笼罩在他的肩头,那样气定神闲,好像刚刚只是迈步赏月去了一样。
众人再不敢动。
他们毕竟只是封闭在这山顶的寨民,一辈子,难得下一回山,对于下山的了解,多来自每年下山采买的那些人。至于武功,也都是蹩脚的,若不是凭着这天险,他们也守不了这么多年。
“阿爹,这人很厉害,怎么办?”阿力仓缩了缩脖子,小声说。
四叔公没出声,只盯着两个人看着,脸上黑一阵,绿一阵。
御璃骁也不再动手,拉着渔嫣慢慢走近他,扫他一眼,在他的椅上坐下,淡淡地说:“去请寨主来。”
没人动,还是看着四叔公,直到他点头了,才有一人飞快地往火光尽头跑去。
御璃骁手一揽,把渔嫣抱上膝头。
这里只摆了一张椅子,渔嫣也姑且当他是靠垫了。
火星子噼哩啪啦地响,羊肉更香,渔嫣的肚子咕噜地响了起来。
同样受到蛊惑的还有十月,它转过大脑袋,幽碧的眼睛里亮光闪闪,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去吃吧,给我留条腿。”渔嫣指指那火光。
十月猛地站了起来,四爪一蹬,往前飞奔过去,众人吓得又是阵阵惊呼,赶紧躲开。
烤架被它撞下来,烤得香喷喷的羊落进它的爪中,有点儿烫,它用力一挥爪,羊便被它挥到了半空,几个来回,落在地上……
“哎,算了,我不要了。”渔嫣叹气。
十月才不理它,尖牙用力撕咬,吃得滋滋有味,看样子本来就没准备给渔嫣留条腿。
渔嫣揉揉鼻头,环顾了一圈四周,唇角一扬,看向脸色铁青的四叔公,脆声问:“如此大费周章的,不知四叔公要把我们二人送给谁呢?”
四叔公三角眼睛眨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干巴巴地说:
“我们巴望寨不和外人来往,你们之前派人前来借粮,我们就已经说明白了,可你们还是要上山来。每年我们的锐银可没少一钱一毫。”
渔嫣笑笑,轻声道:“既然愿意交赋税,那说明还是把自己当成后青的臣民,况且这几座山都在我后青国内,受我后青庇护,四叔公要把我们给天漠人,那就是勾结外敌呢。”
“哪有勾结外敌,姑娘别血口喷人。”四叔公转过头来,阴冷冷的眼神刺向渔嫣。
“姑娘?这是王后。”御璃骁严厉的一句,令场面又静下来。锐利的视线从面前那些畏惧的面孔上扫过,继续说:“四叔公想必是想从天漠人那里得到好处,但我可以断言,天漠人进了后青国,第一个要夺的,就是你们的银山,打仗是要烧银子的,他们一路打过来,花掉多少,就得从后青国挖走多少。你这天险再险,也挡不住几十万大军的猛攻。以前后青国的皇帝不来攻打,是不想伤了自己的臣民,给你们安逸日子过,四叔公不要自讨苦吃、引狼入室。”
寨民们窃窃私语,议论起御璃骁的话。
四叔公脸上白一阵青一阵,脸色越来越难看。
渔嫣看着他,扑哧一笑,大声说:“王上你错了,四叔公才不会自讨苦吃,他把银矿给了天漠人,他能封官晋爵,从此就能住上大宅子,有美姬奴仆成群,悠哉乐哉呢,讨到苦头的,是寨子里的其他人,没了银矿,寨子也没了,下了山无处容身,那才叫苦。”
“你……”四叔公大怒,可是被渔嫣戳中了心事,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四叔公,是真的吗?”
一头黑色的牦牛奔过来了,喻兔儿从牛背上滑下来,快步到了四叔公面前,大声质问他,俏脸涨得通红,气得小拳头紧握。
“喻兔儿,别听他们瞎说。”阿力仓从人群里窜出来,想拉喻兔儿的手。
“寨主,不要理他,这男人品行恶劣,配不上你,刚刚还想着占我便宜呢。”渔嫣从御璃骁腿上起来,拉住喻兔儿的手,把她往身边拖。
“真的吗,阿力仓?”喻兔儿眼睛瞪得更大了,气愤地看着阿力仓。
“她胡说,我只是看她晕过去没有。”阿力仓赶紧辩解。
“有没有胡说,很好办,寨主随便叫个在场的人问问。”渔嫣看了一圈四周,大声说。
喻兔儿盯着阿力仓,小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阿力仓,我们的婚约作废了。”
“喻兔儿,这可是老寨主缔结下的婚约,你没有权利作废。”阿力仓急得满头大汗,几大步窜过来,想拉喻兔儿的手。
渔嫣拦在他的面前,笑吟吟地说:“她如今是寨主,有权力,她不仅是寨主,还将是我们后青国赦封的第一位女王爷。”
御璃骁嘴角抿抿,这官儿被渔嫣给封出去了,也好,巴望山寨富足,若能使此地与朝廷缔结良好的关系,也是一个强有力的后援,今后也能高枕无忧。
他沉吟一会,看着喻兔儿说:“你们长年呆在山上,不知世间变幻,大可以随时下山去走走,至于银矿,我不会打半点主意,那是你们祖辈留下的,朝廷若有事相借,必当按息按约归还。”
“你的话能信吗?哼,山下的人就打我们银矿的主意。”四叔公不服气,大声嚷嚷起来。
“那也不能信你这位,挟持寨主,妄图尊大、还贪慕富贵的人!吾王为后青黎民,不惜以身犯险,上山求药,可远比你这放着全寨人不管,只想去天漠换来荣华享受的人强上万倍。”渔嫣冷笑,锋利地顶了回去。
四叔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就拔出了身上的一只小银筒,要向天空发信号。
铛……一声锐响,银筒就贴着他的指尖断成两截。
御璃骁收了长剑,冷酷地说:“忽需向天漠人发信号了,他们救不了你。”
“喻兔儿,我可是你阿爹的结拜兄弟,你不能相信外人,要听四叔公的话,你阿爹可是把你托付给我了的。”
“所以,你就把阿爹留给我的护卫都调走;所以,这寨中大小事物我都不得过问;所以,你就和外人相勾结?”喻兔儿微抬下巴,指着他斥责,“我不仅要解约婚约,还要让另三位叔叔过来主持公道,一起来审你勾结外人的罪。”
“你敢!”四叔公变了脸,一挥手臂,大喊道:“把他们三个杀了,这大寨就是我们的。”
“找死。”御璃骁长剑出手,一剑直接扎透了四叔公的胸口。
阵阵惊呼声后,大家都丢下了手里的兵器,跪了下去。
“寨主,我们的确不知实情,不知四叔公和天漠人往来,请寨主轻些发落。”
“你们起来吧,我都不敢违抗他,何况你们。”
喻兔儿挥挥手,转头看向吓得丧家狗一样的阿力仓。
阿力仓见喻兔儿看自己,赶紧摆手,双腿颤抖个不停,大嚷道:
“喻兔儿,我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啊,我也不敢违抗这老家伙。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啊!”
“我不杀你,你走吧,你以后不是我们巴望寨子里的人了,以后也不许说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
喻兔儿摆摆手,让他走开。
阿力仓抹了把脸上的汗,哭丧着脸说:“我就这样走,下了山就会饿死的,让我拿点银子下山好吗?”
喻兔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去吧。”
阿力仓眼珠子咕噜一转,满眼感激地说:“喻兔儿,你真好……”
说话时,他突然一伸手,从手里丢了件东西到了喻兔儿的身上——
“啊……”
喻兔儿一声尖叫。
那是条碧油油的蛇,三角脑袋,蛇信子是暗蓝色,极毒!
“千万别动,一动它就会咬你的脖子!赶紧下令,让他们杀了这两个人!”
阿力仓怪笑着,从脖子上拽下了一枚银哨子,退到了几个寨民的身后,用他们的身体做掩护。
“阿力仓,你怎么这么坏!”
喻兔儿眼眶都红了,脖子僵着不敢动,恨恨地看着他。
“没办法,他们杀了我阿爹,坏了我们的大事,难道我就这样走吗?喻兔儿,你杀了他们两个,我们还是好夫妻,天漠国会给我们荣华富贵,我们可以逍遥快活,远胜于一辈子呆在这破地方,我早就想下山去了,山下有多好,你知道吗?美酒,美人,什么都有!”
“你要走就走,别拉着我。”
喻兔儿哭了起来,两串晶莹的眼泪一直往下落。
“不行,你快下令……不然它就要咬你了,必死无疑。”阿力仓激动地怪叫起来。
渔嫣看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真不是个东西,拿这种龌龊手段来对付小姑娘。你不收走这蛇,就让个变烤蛇。”
“看你的刀快,还是我的蛇快。”
阿力仓把哨子往嘴里一放,作势要吹。
“吹啊,只是死个寨主而已,你的蛇能咬几个人,正好帮了我们的忙,杀了你,这寨子里谁还敢反抗我们?”渔嫣往前走了一步,大声问他。
“喻兔儿。”温朵娜急匆匆地赶过来了,一见这情形,吓得一把掩住了唇,“天,是索玛蛇,阿力仓,你怎敢这样对喻兔儿!”
“是她帮着外人,可不怨我。”阿力仓硬着脖子大叫。
御璃骁这才慢慢站起来,幽冷的眸子看向那条蛇。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找死。”
这话,语气平静,却又杀气腾腾,暴风雨前的可怕宁静之后,御璃骁突然出手,一掌击落了那条小蛇。
阿力仓正要吹哨子的手,落进了十月的利齿下,骨头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不要咬死他,赶出去就行了,能不能走下山,看他的造化,也算还你青梅婚约一场。”
喻兔儿掩着眼睛,转过身哭起来。
御璃骁一挥手臂,让十月甩开了阿力仓,他的整个右臂都已经被咬断,血涌如泉。
几个寨民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抬着他往大寨外走。
“给三位叔叔送信。”温朵娜转过身,大声下令。
几位寨民跑到高台上,举高火把,在空中挥舞。
四周的山头,渐渐都亮起了火把,与这边遥相呼应。
————————————————————我是为你解忧愁的分界线———————————————————
寨子里有温泉。
古朴的石头屋子,不大,一池泉水碧油油的,白色的热雾在半空中萦绕。
听说,依这里的规矩,外面的男女进寨,是不可以有亲密的举动的,所以,二人分室而泡。
渔嫣一身肌肤被泡得明艳艳的,一身疲乏,被这泉水浸泡得去了大半。有女仆端着几盘子新烤好的羊肉进来,还配着米酒,放到她池边的小桌上。
十月也钻了进来,伸长舌头在她的酒碗里喝酒。
“你也太好吃了,米酒也喝。”渔嫣伸手在它的大脑袋上揉。
十月趴下来,哧呼地喘气,眼皮子搭拉着,也不知是醉了,还是吃得太多,撑得不想动了。
渔嫣吃了几块羊肉,一身热血急涌,偏过脑袋看那石壁,也不知御璃骁是不是泡着睡着了?犹豫了一下,她从池子里爬起来,穿了温朵娜让人拿来的寨中女子的衣裳,趿上了一双新的绣花鞋,轻手轻脚地过去。
温泉小石屋没有门,只垂着银珠子串成的帘子。
屋子里暖暖的光透出来,还有少女娇俏的声音。
“王上,他们是这样叫你吗?”
是喻兔儿!
男子沐浴,她在里面!
渔嫣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
“寨主请先出去。”御璃骁不温不火的声音传出来。
“不要紧,王上你泡着就好,我背对着你坐着呢。你们后青人说男女授受不亲,我懂的。其实我们这里不这样,可以在一个湖里游水呢。”喻兔儿清脆地笑。
“寨主请先出去。”御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