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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文森把她带到了树林里。微风轻轻地吹着,林间只有树叶簌簌作响,更显宁静。走着走着,黛丝特回身望了一眼,西司廷已经变成了一个高大的晦暗侧影。空气有几分潮湿,一弯淡淡的残月映在天上。
“你该不是带着我离家出走吧?”黛丝特开了个玩笑。
“不是不是。”塔文森摇头,正色说,“私奔要郑重挑个好日子,”他眨眨眼睛,“下一次!至于今天嘛,我有个小玩艺儿要送给你。”
“你别为我太费心了。一向所赐甚厚,无以为报。”
塔文森摆摆手制止她说下去,只强调说:“你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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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继续往前走。黛丝特欣赏着林中的景致,徐徐迎着清新的空气,惬意地微仰起脸,不再说话。
塔文森的皮靴忽然踏重了几步,黛丝特回脸望他。塔文森赞许道:“你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孩,却这样沉得住气。女人都很好奇,但你竟不问问我是什么礼物,却在这里欣赏风景。为了奖励你,请看……”
黛丝特看见一棵大树下系着一头小象,不由惊喜地轻呼一声。
这头小象非常小,皮色还是红红的,仿佛很害怕似的,长长的鼻子不住地蹭着自己的身体。塔文森还给它背上装了一个粉红色锦缎的坐垫,头上挂着粉红的一小排流苏,看上去更是可爱,像是一个玩具小象。
“我已经养了它两个多星期了,听说它脾气还不错。”
黛丝特甜甜一笑,“我可以摸摸它吗?”
“当然!”
黛丝特伸出一个指头,小心地在象背上摸了一下,摸到了象皮的褶皱。
“想不想骑着它?现在它浑身上下都被刷洗得干干净净的了。”
黛丝特点了点头,塔文森一把将她悬空抱了起来,稳稳地放在了小象背上,轻巧得几乎像托举一根羽毛。
“走吧!”塔文森轻拍了小象一下。没想到它一动也不动。
“走啊!”塔文森有点奇怪,更大力地拍拍它,小象仍然固执地站着不动。黛丝特轻笑了起来。
“我看这个小家伙得叫Lazy了,这么个懒家伙。”塔文森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有人饲养了能说会道的鹦鹉,当众表演时却哑口无言,鹦鹉主人讪讪的心情大概和塔文森现在的颇为相似。他更加发力地在小象屁股上击了一掌。
没想到小象立刻回身猛地一撞,塔文森猝不及防地撞倒在一棵橡树上,额头流下血来。
黛丝特惊呼一声,“你没事吧?”又对小象说,“快放我下来!”小象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让她可以下来。
黛丝特奔到塔文森身边。他已经躺倒在树下,一动不动了。
“塔文森!塔文森!”黛丝特叫道,急急把他的头抱到自己膝上细察伤势。
可是没有伤口。连刚才分明看到的一道血迹也不见踪影。塔文森整个身子都是好端端的,全身上下一个伤口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黛丝特还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凝在了眼角。
枕在她腿上的人忽然间呵呵大笑了起来,笑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还把黛丝特顺势抱了起来,在她额头上重重亲了一下。“好姑娘,我没事的。”
黛丝特红了脸,赶紧把他推开,站了起来。
“你别生气,我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嘛。”他几乎没笑岔了气,到现在还没停下来。
“我不觉得好玩好笑。”她别过脸去。塔文森柔声哄了半天,又说,“刚才我流血并不是假的呢,只不过吸血鬼是不会留下任何伤口的。只要几秒钟,伤口就会自动愈合的。”
黛丝特亲眼目睹的,就是血族永恒不变的奇迹了。他们血液中抗拒变化的奇特因子是如此顽固,甚至一个小小的溃口也无法多停留一秒,眨眼间就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他们所有的毛发也是如此,停留在他们最初变成吸血鬼时的模样,既不会变长,也拒绝任何修剪。
黛丝特好奇地听他讲着吸血鬼王国种种不可思议的神秘现象……
她重新坐上了象背,这时他们发现,小象对黛丝特竟然俯首帖耳,或行或止无不从命。黛丝特自然非常开心。她抱抱小象,在它树叶一样的耳朵上吻了一下,对塔文森说,“你的礼物太棒啦。嗯,从你的话,就叫它雷兹好了。”
塔文森陪着象背上的黛丝特,一路随意闲聊,“关于长生嘛,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是我在维罗纳的时候听酒馆里的一个婆娘说的,当然是谁说的并不重要。从前有个寻求长生的小伙子,来到了一片森林,林中的老人说,他的剪刀修剪完树林前,可以保证小伙子是不会死的,但那青年并不满足这样的寿命,继续赶路;又到了海边,一个老人说,鸭子喝干海水之前,他是不会死的,青年仍然不满足……过了许久,他终于找到了长生之地,和一个老人在长生宫殿里住了好多好多年。
“有一天,他忽然起念回家看看,老人给了他一匹神马,说决不可离开马鞍。青年就踏上了返回的路,一路上看到荒冢白骨,十分感叹。不想,这时遇到了一个马车夫,车上满是旧鞋子。车夫说他的轮子陷到沟里了,青年想下马帮他推车,双脚刚刚落地,车夫就一把抓住了他,说:‘我就是死神,看见那些破鞋子吗?这都是为了追赶你而磨破的!所有的人都必须落在我的掌心里啊。’于是年轻人顿时化为了一具死尸。”
黛丝特大睁着双眼,“你是想说,你们永远在马鞍上不下来,所以不用担心死神的拼命追赶?”
“哦,那也不完全是。我们都会使障眼法,死神老儿根本瞧不见我们,又岂能奈何得了我们?哈哈……”跟着便是一阵得意的大笑,这时他们已回到房间,塔文森又到钢琴上信手弹了一段欢快的华尔兹。
塔文森并没有夸大其词,时光之神的巨眼的确受着他们障眼法的蒙蔽,似乎永远看不见这个异类。在这个地球上,是生物就要细胞分裂,是鬼神就没有具体形骸,但吸血鬼偏偏例外。他们有物质化的躯体,但非生非死,不同于任何物种。他们游离于生物链上的任何一环,是自然界演化的毒瘤,是上帝造物的疏漏,是不属于人、鬼、神任何一种的异类。只有当阳光突然射向他们的身体,那股愚弄造化的、强悍顽固的因子一下子被暴露给了时光之神,于是他们秘密偷窃来的生命一下子就枯萎了。得到的报复就是瞬间的灰飞烟灭,连一根骨头都不会留下。
对于这种尴尬的边缘境地,没有一个吸血鬼不深深体会到的。塔文森的解释通常就是,“我们?我们什么也不是!”但这在他看来也决不会妨碍他享受鲜血时的好胃口。
意识到这一切后,黛丝特越来越难形容自己的心情,是带着崇拜和羡慕来看吸血鬼的吗?自己的身上竟然也流淌着部分的神奇血液呢!
西维诺曾经凝视着黛丝特,认真地说,“顺从你优美的天性吧,让我赐予你无上的瑰宝吧,你生来就属于我们一族。”他对黛丝特倒是一见如故,青眼有加。
“你是说,把我也变成……可我为什么要当吸血鬼呢?”黛丝特天真而轻快地笑了,似乎这个可能性根本不存在。是啊,法老的话言犹在耳呢。
“让我替你把生命的水杯永远斟满吧,让你享用亘古和永恒,从容啜饮生的甜蜜。让我把你令人心碎的美用珊瑚、用琥珀永恒地凝固下来吧,让上苍的杰作不受死神的腐坏和侵蚀。”他缓慢而郑重地说道。
“但我现在就真实地呼吸着、活着,为什么要取走一样东西,替之以另一样呢?不,我不贪心,人类的生命虽然危如朝露,如白驹过隙,如南柯黄粱,但我已经满足。”
西维诺摇头,“是了,现在你无法懂得。该怎样令你明白呢?真是一个悖论,在你变成吸血鬼之前你无法领受它的好处。做人和做吸血鬼是一回事吗?似乎是,其实又不是。”
他蹙眉沉思了一下。“请设想一下:假设你慕名而来,进了一个很好的馆子,可不巧点错了菜,那你就很容易错以为那个馆子很糟糕了,是不是?其实问题不在馆子本身,是你点错了菜嘛。你若选择做人就是这种情形,生活在玫瑰园都没法子受用其甜美。人间充满烦恼苦难,而我们看似和人生活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空间,但我们不用与现实短兵相接。做人的烦冗、琐碎,生计的苦累、艰辛,老、病对于肉体的折磨……我们吸血鬼一一幸免。怎么说呢,好比深海中的几万种鱼类看似自由地住在同一片汪洋里,但海洋的压强形成了无形无色却森严分明的边界。终其一生,它们将各自身处海洋的不同地带,过着迥异的生活。”
黛丝特在心里默默想象着,那些鱼儿们尽管处于同一片汪洋,无形的限制和束缚却造就了完全相异的天地。由此她真正明白了哪怕吸血鬼和人类处于地球的同一片天空之下,他们的生活内容和形态也可能是截然不同的。西维诺感应到她内心的理解完全正确,不由颔首微笑。
黛丝特若有所思,“可你知道吗?法老他……并不赞成我当吸血鬼。”
西维诺沉默了片刻。“他体恤你,正如我也体恤你。我想,他不是不赞成,而是怕你没想清楚就匆匆改变。一个不适合当吸血鬼的人,错当了吸血鬼的确挺悲惨的,而我对你有信心。”
“哦?当吸血鬼还要有天赋啊?”黛丝特嫣然一笑,“那怎样的人,适合当吸血鬼呢?”
“你。清高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与具体生活瓜葛甚少。思维形而上,对现实还不如对梦想更加了解。还有,你的内心具有一种温柔而细腻的、罕见的敏锐,具有良好的条件开拓一个无比宽广的心灵疆界。”
“谢谢你,长老,您过誉了。”
他继续道,“还有,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和人类既相同,又不太相同。”
西维诺看着她的眼睛,徐徐道:“你懂不懂得我的意思?人的肉眼看到的不是真实、确切的世界,他们粗糙迟钝的感官领略到的,与事物美好的本质之间,隔着影影绰绰的薄纱。而美,细腻到极致的东西,需要一副无比敏锐的感官来领受,那正是我们吸血鬼所天赋拥有的。”
“为什么,吸血鬼特别敏锐呢?”黛丝特大感兴趣,双眼璀璨发亮,同时又感到迷惑不解。
“这个……不同物种间的特质怎么能比较呢?你问鱼儿为什么能游水,鸟儿为什么能飞,会有答案吗?”西维诺用长长的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额角。
很多年后,当黛丝特重又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倒是有了一个解释。人们总说吸血鬼是受了诅咒的,那么佛教说,人的眼、耳、鼻、舌、身、意是欲望之根,剪除了这些,才有灭除欲望的可能,才能得到内心的清凉安宁。那么,反过来说,要受上帝惩罚的吸血鬼有着特别敏锐的感官,眼、耳、鼻、舌、身、意无不发达,是注定要受过于敏感之苦的。法老也听过她的这个理论,他微微一笑道:“不单你的问题多——歪理也一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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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黛丝特后来也领悟到吸血鬼从根本上说和人类没什么区别,都是灵与肉的两元混合体,一样摆脱不了沉重肉身的物质基础,都生活在天空之下、地面之上,都不知道牧歌悠扬的伊甸园在何方,都在苦苦寻觅着自我价值和生存意义……他们之所以能够阅读对方内心,具备各种看似神奇的超能力,其实全都源于这种微妙的敏锐性。
西维诺想了一想,又道,“比如说,此刻也许你觉得我们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