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卢氏冷笑一声,对盛氏道:“红口白牙,毫无证据之事怎会由得你指鹿为马,胡言乱语污蔑长辈?小厨房里日日都有糕点送到各处,除了你这里,老太太和几个小的房里也都送,怎么不曾听说别处有问题?再者,我为什么要让你不孕?家中嫡孙迟迟空缺,我又能得什么好?”
盛氏轻轻一笑,笑容里讥讽十足,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我原也不明白,可是后来仔细回想了这八年的经历。正是因为三年无子,我心中对蒋家十分愧疚,对公婆相公更是感恩戴德,恨不能做牛做马报答众人。所以相公移情别恋,闯下亏空的祸我都一力忍了,太太娘家式微,生活窘迫,这八年来我每年也都心甘情愿变卖了嫁妆拿出上千两银子相助。我性子烈,又极为倔强,若是一进门就诞下孩儿,腰杆直了,又怎么可能这么好拿捏呢?”
卢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掌拍在桌上,喝道:“荒谬!真是一派胡言!”
盛氏淡淡扫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抚平袖子上的褶皱,低笑道:“是不是胡言,就请太太把小厨房的掌勺李妈妈叫来好生问一问。我听说安姨娘那里也是每天都送茯苓酥的,她最初怀孕很是容易,后来却也和我一样五年没有动静,这等反常之事实在该好好查查原因了。”
卢氏强撑出的威势彻底被击垮,她身体颤抖,一个支撑不住重重坐回椅上。蒋大老爷气得不轻,剧烈地喘着气,问卢氏道:“媳妇讲的,是不是真的?”卢氏闭了眼,咬着牙关不说话。
若是这话里说的是事实,那么卢氏这个婆婆为了算计富贵的儿媳,不惜给她下药让她不能生育,将儿子一房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上,这程度之恶劣已经不是一般言语可以形容的了。
“啪”“啪”“啪”蒋大老爷重重拍着桌子,沉着嗓子怒问:“是,不,是,真的?”卢氏被惊得全身一抖,往旁边缩了一下。
,已经是不打自招了。
盛昌宏责备地看着自家妹妹,德言容工,身为女子,德行最重要,可是盛氏身为晚辈,却在众人面前说长辈的是非,无论对错如何,这德行上的污点一辈子也抹不掉了。看来妹子是铁了心想要走家定,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好在此事蒋家也是没脸,想来应当会约束下人不至流传出去。如今这情势,盛蒋两家早年的情分算是一干二净了,只怕还要结下仇怨。既然已经是一锅糊粥,及时抽身才是正经,否则泥足深陷,只怕夜长梦多。
盛昌宏打定主意,便道:“蒋世伯明鉴,如今这样的局面,若是将定哥儿这个小孩子留在此处,只怕我妹子难安下心。横竖盛家和定哥儿也是舅甥情分,受了伤的外甥由舅舅家帮忙延医看病于情理上也说得过去,总不会惹人非议。所以还请蒋世伯同意。”
蒋世平在旁见母亲当众受责,心里把帐算算到了盛氏三人身上,新仇旧恨早已愤愤不满,又见他们咄咄逼人,便怒道:“你们不用多说了,孩子我是不会给的。你们就死了这份心!”
盛氏气血上涌,怒道:“你……”盛昌宏将她拦住,对蒋世平道:“你此话当真?”他平日待人接物皆春风拂面,和颜悦色,此时严肃了神情,笑意全化作凛然,好似天际压顶的乌云,不怒自威。
蒋世平还要回口,嘴唇开阖了几下,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正僵持着,忽听见门外有人低声骂道:“还嫌丢脸丢得不够么?”
盛氏心头好像划过一道闪电,雷声隆隆。
老太太来了。
吴智媳妇忙奔过去打开房门,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老太太扶着秦妈妈站在房门口。
蒋大老爷见母亲一脸怒色,不免慌了神,也顾不得责问卢氏,忙起身几步走过来搀扶母亲:“老太太怎么过来了。”
老太太拐杖重重砸地,对儿子冷笑道:“我若是不过来,岂不是要做那最后才知道始末的糊涂虫?”
蒋大老爷沁了一脑门冷汗,低头道:“都是儿子管教不严,才让媳妇和平哥儿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老太太摇摇头,道:“你们的糊涂账稍后再算,先把要紧事理清楚了。”所谓家丑不外扬,如今当着盛家人的面,自家事自然是容后再议。她这一点,就比屋里几个蒋家人明白多了。
从老爷太太来了院子里开始往外撵人时,就有丫头跑出去报给老太太,她正在屋里担心,听得禀报就立刻换了衣服匆匆赶过来,只是那时屋内盛氏正讲在关键处,她在外头也听得愣住了。正思绪万千,便听见里头几乎要吵起来,眼看实在是不堪,便只得出声镇住场面。
有了老太太在场,两家人都偃旗息鼓,气势也都收敛了。卢氏几乎无地自容,低头站在一边,老太太只进门时扫了她一眼,之后便再不分心管她。
早年蒋盛两家定亲时盛昌宏曾随祖父到过盛家,对当时爽朗泼辣的盛老太太的印象尚好。当年的盛家,祖上荫封美名,盛老太爷也是一方士绅,更兼两个儿子一商一文都出了名堂,在方圆百里都是数得上号的人家。只是时来运转,二十多年过去,能文的早已亡故,能商的这个儿子却被蒋老太爷的期望硬生生掰成学文之人,考了几十年的举人总是名落孙山,屡败屡战,生生沦为省城人的笑柄,自己是一塌糊涂,养的儿子也是一派烂泥扶不上墙,活活作践苦了自己妹子。
盛昌宏冷冷扫过蒋氏父子,这才和弟弟一起躬身给老太太行礼。
有对比才有高下,看着颇有风度气势的盛家兄弟,再看看只顾暗自叹息的自家儿子和有些萎缩的孙子,蒋老太太也是百般滋味齐上心头,只是此刻没有多余时间来感慨,直接问道:“盛哥儿两口子要和离?”
盛氏上前两步,跪下来道:“求老太太成全。”
老太太细细看着她,半晌,叹道:“你进门这么多年,是个孝敬长辈、疼爱姑叔的好孩子,对妾室庶女也都和和气气,对子女更是体贴照顾。是我们蒋家没福气,和你有缘无分。”
盛氏眼眶里瞬间凝满了泪水,刷地流了下来,她磕下头泣道:“多谢老太太成全。”论理,老太太的称赞她受之有愧,可是身为一个和离之女,必须有这样的评价才能让她以后的日子不那么难过。
老太太缓缓摇了摇头:“一言一行都出自于你自己,我老婆子不过是在一旁看着罢了。只是可怜了我的定哥儿,小小的年纪不但得了这么个病,连父母都是不全的。”她目光慢慢抬起,将屋内几人徐徐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卢氏身上,虽然老太太一言未发,但盛氏仿佛听见了一声微不可查的无奈叹息。
她沉吟半晌,猛的用拐杖重重敲一下地,道:“既然平哥儿媳妇开口求了,那便由我这昏老婆子做主,定哥儿就让她先带走治病去。”
作者有话要说:额,厚脸皮上来说,今天只写出这么多,双更的话,额,这个,还是敲我两下来得快一些……顶巨无霸锅盖逃……
休妻or和离(四)
马车匡当匡当地往前走,车外是略显陌生的市集喧闹声,被厚厚的车壁一档,显出几分遥远的渺茫感。
车里垫着厚厚的绒毯,弥漫着浓浓的苦药味,小小的孩童躺在毯上,瘦得脱了形的身躯随着马车的节奏微微晃动,盛氏坐在旁边抚摸着儿子的脸,几乎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吴智媳妇坐在旁边,见她眼神空茫虚幻,忙劝道:“姑娘不必太伤心了,好在那些事都过去了,咱们已经要回盛家了。”
盛氏慢慢侧过身,软软靠在车壁上,笑容模糊得好像隔了几重雾气,她下意识摸摸怀中叠好的一张纸,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八年相处,一朝分离,辛苦自知。她随意掀开窗上布帘,蒋家的一角石青色围墙渐渐远了。那地方曾经是家,但以后不是了。
吴智媳妇知她心忧,便想着岔开话题说些别的,她略想了想,道:“这次说来,多亏了四姑娘,若不是她提个醒,只怕我们还蒙在鼓里。”
盛氏眉头动了动,放下帘子,冷冷道:“她也未必有什么好心,若是真心为我,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挑这个节骨眼?”(文-人-书-屋-W-R-S-H-U)
那日是蒋小玉最后一次来探望盛氏,她帮着给小家定喂了米汤,又留下陪盛氏用饭,饭后有一道银耳燕窝粥的甜品,盛氏本来惯享富贵,并未在意,倒是蒋小玉边吃边赞,还笑着提起了以前盛氏房里常有的红枣燕窝糕,笑说大嫂吃了五年的燕窝糕居然也不腻烦。安姨娘那里吃了几年吃腻了,大约半年前就不怎么吃了。
半年前刚好是安姨娘怀这一胎的时候,蒋小玉这些话既突兀又露骨,盛氏想不起疑心都难。
自盛氏搬离正房后,卢氏也曾命人继续送糕点来,偏那时盛氏气头上油盐不进,通通都让拿回去了,之后小厨房那边也就没有继续送东西来,想要取到证物便不那么容易。
好在盛氏虽手段不够,但胜在手中有钱,偏生那小厨房给李妈妈打下手的苏妈妈有个烂酒鬼赌徒儿子,欠了一屁股债正被人追杀,瞎猫碰上死耗子,几张买来的借条甩下去,苏妈妈就把自己知道的全招了。
真相大白之时,盛氏恨得拿了把剪刀就要去找卢氏拼命,被吴智媳妇几个狠命拉住了,劝人的话说了几车,盛氏只管目眦尽裂,仍旧恨得咬牙切齿,最后还是吴智媳妇把浑浑噩噩的定哥儿抱来,母子连心,盛氏看着儿子,心里煎熬了半晌,也只好把剪刀扔了。
但这事一出,她和蒋家的最后一丝情分也没有了,和离势在必行,并且一定要把儿子带走。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鱼死网破,若是蒋家不放人,她就撕破脸把这些糊涂账传扬出去,看到时候是谁更没脸见人。大约是出身商家的缘故吧,外表再端庄恭淑,内里的无赖痞气一点不少,宁可冒着被人骂忤逆长辈的风险,也要把蒋家搅成一锅乱,趁机达成自己的目的。兴许最后蒋家就是顾忌着这一点,才网开一面把人放走。
吴智媳妇起先还担心盛氏心里敛了苦痛不肯发泄,怕她憋坏了,如今见她想得明白,也就放下心来:“如此说来,姑娘都清楚明白呢。”
盛氏唇角勾起一弯弧度,道:“我自然清楚,只是我清楚用不着别人清楚,他们就更不需要了。”
这个他们指的谁,吴智媳妇心知肚明:“原来姑娘把咱们发现红枣燕窝糕有异的时间提前,就是为了这个。”
盛氏点头道:“四姑娘既然冒险告诉我这事,不管她用意如何,我好歹要承她一份情,不能让人疑心到她身上去。苏妈妈全家早些天就回了原籍,若是老太太要查,只怕也查不到什么。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吴智媳妇咂咂嘴,叹道:“我们在府里这么多年,居然没看出来四姑娘是个有心的,只不知她和太太到底有什么纠葛……”
“吴姐姐,”盛氏语调不高,却不容置疑,“那是别人家的事,咱们以后就少管吧。回了盛家后,除非母亲问起,否则断不能告诉他人,免得横生是非。”吴智媳妇忙凛神应了。
马车内一时又沉默下来。外头人声渐渐稀少,大约已经出了秦楚城。
盛氏弯腰给定哥儿小心掖好被子,半垂了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吴智媳妇看着她瘦削得棱角突出的侧脸,在半明半暗的马车厢内越发孤零零的单薄身躯,心头发软,下意识开口道:“姑娘不必忧心……老爷太太总归是您的亲爹娘……”
才刚说了一半,马车外盛昌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