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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我只是有点失望,不能嫁给他的话,我就不能……不能……”又是话说一半蓦然哑声。
“留在京里。”德珠接替她说完。“妳只是想留在京里头而已,对不?”
怔忡地呆了片刻,又低头想了半晌,梅儿才沮丧地吶吶道:“也许是吧!”
“不必这样沮丧,相爱的夫婿是不容易找,但只要妳愿意,那种感情也是可以在成亲后再慢慢培养的。”德珠怜惜地抚挲她乌黑柔亮的云丝。“妳见过承贝子吗?或许妳和他能……”
“不可能!”也没听她说完,梅儿便断然否决。
“为什么?妳见过他?”
“我是没见过他,但他是蒙古人啊!”
他怎么这么混蛋
2
“蒙古人又如何?”德珠满头纳闷的问号。
“蒙古人都是那种高大威猛又满脸胡碴子的粗汉子,”梅儿表情认真地解释。
“说话像打雷,走路像地震,一个巴掌可以勒住三支脖子……”
“鸡脖子。”德玉小声咕哝。
“妳的脖子!”梅儿大声纠正。“记得前几年有一回我回庄亲王府玩,额娘乘机带我出外城去逛,可巧瞧见一个蒙古人只一拳就打死一匹满街乱跑的疯马,那蒙古人看上去可凶猛了,块头魁梧得跟头牛似的,光是一声大喝就差点让我的心从胸腔子口进出来,害我连作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她猛点头强调她的语气,再嘟囔,“难怪和惠公主嫁到蒙古没两年就死了,肯定是作噩梦吓死的!”
德珠姊妹噗哧失笑。“她是难产去世的好不好?别这么夸张嘛!”
“哪里会夸张?额娘也说蒙古人多数是那种又粗又壮的个头儿,想想,一个只会让我作噩梦的夫婿怎么可能同我培养出什么感情嘛!”梅儿振振有词地说。
“蒙古人是有大半都那个样儿,但并非全都是啊!”德玉笑道。“啊!我知道了,妳不是怕蒙古人的样子,而是听过承贝子虐待死两个妻子的传言,所以害怕了,对不?”
“才不呢!”梅儿摇头极力否认。“奶奶在宫里听了数十年的传言,结论是传言有九成九都不可信,这点我相信。譬如说我……”
她指住自己。“我也知道宫外传言我是个傲慢狡猾又任性霸道的公主,没办法嘛!有时候不傲慢一点,某些人就会吃定妳是软柿子故意刁难--譬如珍格格;不狡猾一点,随便走两步路就会踩到人家设下来的陷阱。我不想让额娘成天为我担心嘛!所以只好尽力保护自己。不过……”
她摇摇食指。“任性霸道我可不承认喔!能让步的时候我一定会让步,但不能让步的时候我也会坚持自己的意思,如果因为这样就说我任性霸道,这可就太不公平了!”
“妳是说……”德玉眨眨眼。“妳不相信传言?”
“当然不信!”梅儿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没有人能够证实人真是被他害死的,我就相信他是无辜的!”
“那妳又怕他?”
“他是蒙古人啊!”
德玉呆了呆,与德珠无奈地相对一眼。
又回到原点了!
“算了,这种幼年噩梦妳得自个儿去克服,我们帮不了忙,不过如果妳想知道承贝子的事可以去问车布登,他们是老相识。”
“咦?真的?好,我一定会去问!”
看梅儿一副认真又慎重的模样,德珠姊妹俩不禁窃笑不已。
“妳想问什么?”肯定是问承贝子长得好不好看。
“问承贝子一巴掌可以勒住几支脖子?”
“……”
德珠姊妹俩哭笑不得,而额尔德则从头至尾只是静静地喝茶,静静倾听她们的对话,偶尔朝梅儿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
确然,传言不足以信,在她身上,这句话已经得到充分印证了!
雨一停,山里的生活就变得非常有趣了--对梅儿而言。
“大哥,大哥,梅儿也要打猎,教梅儿射箭!”
“大哥,大哥,教梅儿起火!”
“大哥,大哥,教梅儿……”
奇怪的是,梅儿怎么找都是找上额尔德,她的解释是额尔德才会认真教她,其它人,包括德珠姊妹俩,都会拿她当小狗先逗个过瘾再说。
“真是,这样她也能玩得这么开心!”车布登不甘心地嘟囔。
“别忘了她是个不自由的公主,”德珠笑望那个卷起裤脚在溪边学抓鱼的小姑娘。“这些事对她来讲是非常新鲜的游戏。”
“是啊!她玩得开心,却把我们晾在这里喂蚊子!”
话甫说完,梅儿身边的额尔德马上头也不回地交代过来。
“你闲着没事干?以后的食物就由你一个人负责。”
“欸?不是吧!”车布登垮着脸哀嚎:这也太有事干了吧!
所以说,吐苦水最好不要出声音。
数天后--
“咦?今天轮到妳吗?”
拎着猎物来到溪边,车布登一见到愁眉苦脸的梅儿不禁失声大笑。
“大哥说要学打猎便得学着习惯剥皮去内脏这种事。”
车布登继续大笑着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看着她一面叹气一面恶心,边不情不愿地动手剖免剥皮。
“二哥,”为了分心下去注意那些花花绿绿又黑又白的内脏,梅儿随口找话聊。“德玉说你认得承贝子是吗?”
“认识啊!打从我懂事开始,我们就混在一块儿了。”车布登笑嘻嘻地跷起二郎腿。“怎么,想问他什么吗?”
“我想问……”梅儿咽了口唾沫。“他一手可以勒住几支脖子?”
车布登愣了愣,再次爆笑。德玉是告诉过他梅儿可能会问他关于承贝子的事,却没想到梅儿真是问这句话。
“六支。”吓死她!
立即,他听到一声惊恐的抽气,好半响后才又出现另一句战战兢兢的问题。
“他……他是不是很高大?”
“何止高大,他高丈八,横三尺,一头乱糟糟的发像狮子,满脸胡须像疯子,一说起话来十里远的人都听得到,走步路足以把人震到三千里外,总之,妳要看巨人,选着他看就对了!”
这种形容词也未免太夸张,三岁小孩都不会信,没想到梅儿听完后居然再也没有声音了,车布登想做修正都没机会。
直至她把所有的猎物都处理好,起身面向他,他才注意到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视死如归的毅然表情,于是他明白她已经利用这段时间做好心理建设,决心不久的未来将会嫁给一个可怕的巨人。
回猎屋途中,跟随在梅儿身后,瞧她那强作挺直的背脊,车布登不由得无声狂笑不已。
这位小公主真是有趣,不多逗逗她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所以……
就让她继续误会下去吧!新婚之夜,她自然能够自己解开这个天大的玩笑,不过呢……
届时他一定要先落跑才行,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因为……
在山里“玩”了一个多月后,梅儿终于主动提起要离开了。
“大哥,咱们上敦煌去看佛像好不好?”
“敦煌?唔,好吧!”原就没有一定的路程,先上哪儿都无妨。
于是,他们又上路了,到兰州,到成都,到长沙……绕了一个小圈子,一路游山玩水逛庙会,三个多月后的中秋前,他们终于来到杭州。
“大哥,大哥,那是什么,看起来好好玩儿,我们去瞧瞧好下好?”瞪大盈满新鲜好奇的眼珠子,扯住额尔德的袖子,梅儿又在叫了。“还有那个……那个……啊,我要吃那个!”说完,人已经跑掉了。
额尔德忙跟上去,车布登与德珠姊妹俩牵着马尾随于后。
“又来了,她不是来探望亲戚的吗?怎地只想到要吃要玩?”
“这一路上,老大……”德玉吃吃笑。“把她给*坏了!”
车布登抽抽鼻子。“嗯哼!我这个亲弟弟他就不管了,明明……”两眼一亮,“豆腐羹?我也要吃!”顾不得埋怨,一个虎跳,他也蹦过去了。
不一会儿,摊子前,四个人忙着唏哩呼噜地喝豆腐羹,活像猪进糟食,还连呼好吃,只额尔德一人斯斯文文地喝着。
“小妹,姑娘家进食别这般粗鲁。”
小嘴儿一噘,斜过去一眼,“好嘛!”梅儿咕哝着把最后一口羹喝完,碗还给
老板。“连吃个东西都要唠叨,大哥真像个娘儿们!”
“嗯?妳说什么?”低低的嗓音,沉沉的威吓。
“啊,哈哈!”梅儿吐吐舌头,赶紧打个哈哈。“没,没!”以前是不懂,但半年时间相处下来,已足够她了解额尔德这种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汹涌暗潮了。
“我说是二哥撞了我一下,准是又想欺负梅儿了!”
两句话就把麻烦推到一边去,这时谁站她身边谁倒霉。
“嗄?”车布登一呆,一口羹喝进鼻腔里头去,“冤……冤枉啊!大人,”见额尔德横过眼来,忙呛咳着喊冤。“我是无辜的!”好好喝着羹,又没干啥,他是招谁惹谁了?
“二哥最喜欢玩我了!”梅儿眉梢眼角俱是狡黠,犹不肯放过他。
“我才没有!”车布登气急败坏地大声否认。
“没有?才怪!”梅儿下甘示弱。“请问是哪里的谁想要骗我吃狗肉、蛇肉、耗子肉的?又是哪里的谁骗我去抓蛆蛆、抓蟑螂,还骗我苗人吃肉饼都是夹上蚂蚁来吃的?”
原来是要报仇!
“那……那是之前好不好!”车布登吶吶道。“现在有老大挺妳,还有谁敢动妳?说妳一句,妳就立刻跑去向老大告状,然后老大就还我一整池口水,差点淹死我,什么友爱啦、亲情啦,什么兄妹之情啦、手足之情啦,为什么那种东西就不用一点在我身上,我也是他弟弟咩!”
德珠姊妹俩相对大笑。“他在吃醋!”
“他嫉妒我!”梅儿更是乐得拍手大叫。“他嫉妒大哥比较疼我!”
“谁跟妳嫉妒!”车布登涨红了脸。“我有老婆疼就够了,谁希罕老大疼不疼。”
“好咩,好咩,那你就去躲你老婆怀里哭咩!”
“妳……”
“住口!”威棱的眼神扫射过来,额尔德沉喝。“兄妹俩当街大吵成何体统,再吵就罚你们禁足三天!”
闻言一惊,梅儿与车布登不约而同缩短了脖子,不敢吭声了。
“吃完了就上镳局去,别再磨蹭了!”
“好嘛!”
不过走不上半途,他们便改变主意转道西湖,因为路人的窃窃私语。
“……那位贝勒爷还没怎地,可那位格格委实可恶……”
“……不小心挡了路,她就一脚把我那孩子踢进湖里去,险些淹死了……”
“……到处白吃白喝,还要嫌人家做得不够好吃掀桌子……”
“……霸道的硬抓佟家镳局的闺女去伺候她,又打又骂又踢又踹,全身没一处完整,还不让人家睡觉……”
“……我们又能怎地,那可是皇亲,还有知府大人派人护卫着……”
“……已经待在这儿三个多月了,究竟还要……”
听着听着,轻快的脚步逐渐沉重窒慢起来,最后终于停住,几人面面相觑。
“不会是……”
“珍格格和二十三贝勒?”
“他们是来……”
“等我们的?”
“……去看看吧!”
真是不死心的家伙!
西湖天下景,游者无愚贤,
深浅随所得,谁能识其全。
杭州之所以美,是因为有一座令人如痴如醉的西湖,诗情画意的情境,曲桥亭榭扑朔迷离,娇俏的容颜予人以各种不同感受的美之景致。
其中最为高雅清香的景致莫过于西北角的“曲院风荷”,熏风阁中倚栏赏荷,荷香漫溢熏风入怀,淡淡的清艳在碧清的湖面上层露高雅的丰姿,灿烂的阳光下更添一抹娇娆。
但此刻,所有的高雅和妖娆都被破坏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