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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探向唐云暖,表情很值得玩味:
“你舅舅家的酒铺,这几日买卖不错嘛。”
这开场白倒也算是直白,还真在唐云暖意料之中,唐云暖遂起身淡淡回道:“托太太的鸿福,听舅母说这买卖倒也算做起来了。”
太太听唐云暖没有装穷,遂有些兴奋,才要往下试探,就听唐云暖又道:
“所以舅舅同表哥很有些再开分店的意思,银子么,不赚白不赚,趁着酒好卖的时候多开一间店,舅舅倒也很照顾我父亲,很有些让父亲入股白分些钱的意思。”
唐云暖这话说得有些水平。
一来没有欺瞒太太承认了买卖很好,二来撇清了自己在酒铺有股份,断了太太为三叔婚事打抽丰的念头,三来又为许家说了好话,太太想挑剔许家有发财之路不带着唐家也没办法。
唐云暖眼见太太眼中刚闪现的光彩黯淡了下去,心里不由得有些解气,太太是一贯讲究惯了的,掏空了许家跟长房来操办三叔跟贺家的婚礼她也是做出来了的。
此刻不堵住太太的嘴,接下来事态发展就会不在控制中了。
唐云暖并不小气,唐家三爷对她虽然没见特别好却也不差,至少从来没有算计过长房,长房在三房嫁娶一事上出些银子也是应该的,可唐云暖早算定了自己要出的份额,毕竟许家的钱不是山月坞里的柳树长出来的,更不是西北风刮来的。
那是她一步步算来的,是许如澈一日日维护来的,是舅舅舅母一笔笔应酬来的,是所有伙计一手一脚忙碌出来的。
太太才有些失望,却很快又一鼓作气道:“酒铺好,双春楼的生意也不差……”
唐云暖这才点头:“双春楼是当日我母亲扶植着开起来的,也是合该命里有这份财,这半年倒也有些赚头。”
太太立马来了精神:“怎么咱们家的帐上并看不上这笔?”
唐云暖抬起眉毛,很有些奇怪地问太太:“怎么我娘亲同我舅舅合伙做买卖,这份收入要记在公中的账上?”
太太一甩袖子,眉毛一挑:“那是自然,你娘亲哪里来的钱,自然是唐家的月钱攒了贴己,本生利,利做本,自然要在账上记一笔。”
唐云暖很有些不以为然:“太太可还记得才进永平府时,田氏曾跟我娘亲争一箱子被面?”
太太记性倒好,很快应道:“那是田氏当日贪心不足,倒让你娘亲受委屈了。”
唐云暖轻轻一笑:“太太是见过娘亲的绣工的,我娘亲的月银都搭在了给云暖做被面给我兄长入书院读书交束修了,太太以为这十几年还能攒出来同我舅舅做生意么,可怜我娘亲做了十几年的绣活儿,才换来了这本钱。”
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到底是一家主母,如何能去做那下人做的活计,你娘亲也太丢我们唐家的人了。”
唐云暖早不是当日步步为营的小丫头的,自然没被太太这一句重话吓住:“娘亲也自觉丢人,所以双春楼一开张娘亲便不做了,只是太太该知道双春楼同咱们唐家,倒是没多大关系了吧。”
太太听明白了唐云暖话里的意思,遂也放下了脸面,冷言冷语道:
“云丫头,你莫以为长房翅膀硬了,你三叔用钱时便可以缩在一边了,你可知你娘亲毕竟是我的儿媳妇,进了我们唐家的门,娘家就再同她没什么干系,所赚所得便都是婆家的了。”
唐云暖的眼睛渐渐低垂下来,不由得轻笑一声:“哦?那咱们唐家还真是幸运呢,那贺家家大业大,贺家六小姐这么一嫁进来,贺家的家私可就都是咱们家的了。”
唐云暖这一声冷笑彻底激怒了太太,太太几乎是拍案而起:
“放肆,你竟敢这样同我说话?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祖母么。”
唐云暖眼中故意露出些许惊慌:“太太莫要生气,云暖才经过多少事情,说的做的若有不对的地方,也请太太海涵,如今三叔喜事将近,太太要什么,不过嘱咐一句便好了。”
太太这才圆了面子,暗想唐云暖也不过是个纸老虎,当下伸出三根手指头,才要说话,却被唐云暖抢了话头:
“三百两是么?太太莫非是神仙么,云暖攒了这半年,倒还正好能凑上两百多两,余下的,算上许家红包也就够了吧。”
太太当即黑青了脸:“三百两不过就能打个新娘头面,我说的是三千两。”
唐云暖心中暗叹太太如何好意思张嘴就要三千两,那贺家同唐家是什么关系难不成她不清楚,那贺家是宸妃足下的人,迎娶贺家六小姐本就是被逼的,如今大灾将至,竟要花费三千两办一次婚宴?
她倒是给得起,只将山月坞里的那些粮食卖了就有钱了,办完喜事全家抱在一起等饿死,等饥荒么?
唐云暖当即噤声,一句话不再说了。
太太是一早就寻过大奶奶要钱的,只因长房的钱财都在唐云暖手里攥着,大奶奶即便胆怯要给也是说不上话的,太太望着唐云暖拧住的眉毛就有些心急:
“云丫头,你三叔等了贺家这么多年才娶亲,又是奉旨成婚,我如何不风光办一些……”
“五百两,太太若要风光尽管风光,长房只有五百两。”唐云暖话说得很死。
太太当即摔了茶杯,怒气冲冲地指着唐云暖:“你这白眼狼,五百两,试问你如何长的出口?”
唐云暖不急不慢反问一句:“敢问太太当年为我父亲办婚礼,使了多少银子,太太若记不得小数目,云暖可是能查到当年的账目的,一百二十两银子是吧,其中八十两用来宴客了。我娘亲的头面首饰是银的,嫁衣是姑母用剩下的,抬花轿的赏银是许家出的……还需要我再往下说么祖母?”
太太被唐云暖说懵了,颓然跌坐在凳子上:“八百两,不能再少了。”
唐云暖轻笑一声:“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许如清不是金手指,是个反派,有些可怜的反派,不过她后来会有很多戏。
唐云暖的女王范儿,大家看的还解气不?
斯年自己的男主角最近有点忙,斯年今天帮出了一次外景所以耽误了更新,希望大家能体谅。
感谢伊伊的理解,斯年看你的留言就知道手机看文确实不容易了。
☆、70恒源祥,羊羊羊
谷雨的第三候;唐云暖将山月坞的三个田仓堆得满溢而不能再堆时,永平府的街面上开始流言纷纷。
多是关于天旱无雨的;有说今年年景不好;黄河边有人挖出了旱魃;这是大旱的预兆。
京中也有流言说万岁爷兴建的新宫殿方向触怒了天庭,帝王家风水扰乱了天相;至少要大旱三年。
谣言倒是止于智者,流言却往往不挑智商地传播,更何况;永平府的智者本就不多。
才传了两日;永平府的各大粮商便不再开铺;每日只是搬些陈年碎米在街上摆卖,价格却飞涨了三倍。各个寺庙佛堂开坛设场祈福求雨,但天气还是一片朗然,万里无云。
唐风和从书院归来说给唐云暖听时,兄妹俩不觉唏嘘,永平府上下人心惶惶,一时间,抢劫者、偷盗者加倍多了起来,唐家大爷同乔老爷忙完了选秀忙捉贼,生生瘦了一圈。
幸而还没到夏天,还是有一部分人抱着侥幸的心态的,永平府到底也不至于乱起来。
唐云暖仍旧能够接到段明朗的字条,却难见到他说什么路过的蜻蜓跟云朵风筝这样闲适的娱乐,更多的则是衙门里的公务同捉贼的过程,压抑得唐云暖都能感觉到段明朗的压力。
段明朗年纪轻轻就继承了段捕头的遗志,算得上是衙门的明日之星,可唐云暖始终觉得段明朗是拼着一身力气在挣前程,投入程度不亚于她为斗春院所做的一切努力。
就像当日赛马一样。
许家的砂糖作坊生意日渐好了起来,竟吸引了不少外地客商来订购,账目于是繁乱了起来,许如澈的白鸽一日要飞过来五次,唐云暖觉得实在难以掩人耳目,遂干脆让许家派一个能掌事的娘子过来传信,每日晚饭前来报账,夜里再出门,也免得惊动了太太,再以为许家有多富贵大敲一笔。
这一日正临一张乞米帖,写至“举家食粥来以数月,今又罄竭“之时,忽听红豆来报:“姑娘,许家派人来送账目了。”
唐云暖当即收笔换衣,路过红豆身边时却闻到一阵淡淡鱼腥味道,不觉皱了眉毛:“去厨房偷吃了?”
红豆大窘,唐云暖随即笑笑:“饿了就吃却也没什么的忙,这几日又接鸽子又对账又要为三叔的婚事筹备,也着实累到你了。”
抬步要走,红豆却赶紧辩解:“姑娘误会了,是许家派来的大娘送了三十条草鱼,报春姑娘一个人又推不动那鱼车,我便陪着送去了厨房,总不能让许家来的人在内宅里乱走啊。”
唐云暖却想不到许如澈这样客气:“三十尾草鱼?这天渐热了,草鱼又不似黄花鱼可以放在冰窖里冻着,送这么多做什么?”
红豆一脸惊讶:“姑娘你竟不知道,这么许久没下雨,河道两侧的农户都挑水浇地去了,河道这样一浅鱼可就好捕了,往年十几尾草鱼的价钱就能买今年的三十尾,反正也不贵,表少爷就多送一些呗。”
唐云暖心下一沉,这样挑水种田终究不是个办法,河道里的水没有雨水填充终有一日是要干涸的,若正赶上青黄不接的月份,粮价势必还要疯涨。
却也知道在这灾荒饥年,能保住唐家许家两家就算是她的本事了。
就吩咐道:“那草鱼腥臭,报春姑娘怎么自己来接,厨房里粗使的小丫头子来接一下就好了。”
主仆二人说话就进了斗春院的客房,推门便看见一个同大奶奶差不多年岁的妇人端坐在客房的八仙桌边,一见唐云暖进来忙起身行礼。
“见过云姑娘。”
那妇人看来并不富贵,身上着一件靛蓝梅花竹叶绣领对襟褙子,下摆一条象牙色挑线软棉布裙,礼数却一丝不错的,略带些粤地口音的官话,唐云暖仿佛在哪里听见过。
毕竟是舅舅家派来对账的娘子,想来也是许家得力的人,唐云暖当即亲身将那行了全礼的妇人扶起至绣墩上。
“大娘请坐,却不知如何称呼。”
那妇人抬头微笑,笑得唐云暖心神一荡,怨不得唐云暖之所以才见到这妇人便想到了自己娘亲,只因这两人的确颇有相似之处。
穿着打扮都从朴素上来,却都是一副好容貌,眼前妇人身段苗条,面容姣好,一双美目尤为教人过目不忘,脸上一丝脂粉也没有,皮肤却如少女般红润。
尽管她这一笑,眼角细纹泄了她并不年轻的秘密,也昭示了并不滋润的人生,却也足以教人领略到她年轻时候的风姿,唐云暖略略在心中惊叹,这女子年轻时,也该如同她母亲一样是名动八方的美人吧。
就听这妇人道:“夫君家姓段,姑娘您看着叫就好。”
唐云暖讶然,联想起她曾隔墙听过的粤地口音,又见她眉目中的确同段明朗有些相似,当即确定她便是段明朗的娘亲。
心中又多了三分好感:“段夫人请坐。”
段家夫人一听这个称呼却有些局促,却也只是淡淡笑笑:“姑娘客气了。”
才说了没几句花,唐云暖就在心中惊叹,难怪段明朗周身气场不同凡人,这气质竟是遗传自她娘亲,再细细看眼前的段夫人,行动举止一丝也不像一个捕头娘子,这份作派即便是在唐家做个奶奶也足够了。
段夫人被打量得有些慌了,遂提醒了一句:“云姑娘……”
唐云暖这才收回神来:“段夫人见谅,云暖近日睡得不好,目光便有些呆了。”
段夫人是一早就知道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