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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有人没忍住,捂着嘴跑到远处就开始吐。
一有人开头,其他人再也坚持不下去,纷纷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呕吐声一片。
“小五啊,你死得好惨哪……”哭得最厉害的那名男子扒着车子边缘就又哭了起来。
揉腿的男子也开始抹眼泪。
见旁边那僵尸直挺挺站着不动,他悄悄伸手掐了一把,于是,那僵尸也开始抹眼泪。
“有,有什么问题没有?”那守将忍着腾腾翻滚的恶心感,抓了一名士兵问。
那士兵惊骇地望着他的手,抖着嘴唇道:“没,没什么问题。”
说完了,便赶紧假装呕吐快快躲开,只觉得被他抓过的衣服都已经开始腐烂。
“军爷,小的们可以出城了么?”抹泪的男子走了过去,哽咽着声音道,“如果军爷真的为难,小的们等天亮再来。”
“不,不用了。”那守将白着脸,赶苍蝇似地挥手,“快走吧快走吧。”
“那就谢谢军爷了。”男子满脸感激,“等我们哥仨葬了弟弟,一定等天亮后城门开了再进城,绝不再让军爷为难。”
那守将只是挥手。
还想进城?只要他们出了这个城门,想要再进来,可就没那个机会了。
将草席重新卷好,马车吱嘎吱嘎地摇晃着走向开启的城门,所到之处,无不退避三舍。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大嗓门男子还不忘向那守将保证,“军爷,小的一定不会忘了刚才的话,一回去就找人画张军爷的像,挂在墙上供奉起来,每日烧香祭拜!”
那守将别着脸,还是挥手,心里却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直到马车驶出城门,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他才回过神来。
供奉?烧香?祭拜?
这是把他当他家祖宗呢,还是把他当成了个死人?
头一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细想,这第二回才听出这里面的不对味来,当下气得想把人给抓回来,可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敢。
瘟神好不容易走了,再抓回来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再回头看看那些士兵,个个出了口长气,大有如释重负之感。
卷四 朔风乍起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为什么没有毛
天色蒙蒙亮,远离月都的一座荒庙中。舒殢殩獍
墨迹将冉忻尘从背上放下,确定庙中无人之后,便开始脱身上那身破旧衣服。
“爷你个屁!”他脱一件骂一声,“老子才是爷,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宁天歌小心地将苏屿放在地上,嘲讽道:“墨迹爷,你现在倒是能耐,刚才怎么没见你这么英雄?”
“还不是你非让我哭?”墨迹拉着脸,“若不是你拿主子压我,我才不干这么丢面子的事。”
“能平安无损地出来,那才是最重要的,面子是个什么东西?不要也罢。”
宁天歌嗤了一声,将苏屿脸上的紫红色糊糊慢慢剥下来,但没有擦去上面的污渍。
墨迹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倒也不能反驳什么。
她也不再理会他,将苏屿脸上与手臂上的黑斑逐个擦去,整个人看上去终于不再那么恐怖,这时苏屿缓缓睁开眼眸,眸光温润,即使满身刻意而为的丑化都似乎被这眸光洗涤干净。
“让你受罪了。”宁天歌抱歉一笑,“要你这国主假扮一个死人,还要糊上这么些黏乎乎的东西,身上又弄得臭熏熏的,确实说不过去。”
苏屿摇了摇头,露出一丝笑意。
“为了避人耳目,这个丑妆你还需要忍受些日子。”她的声音不经意放柔,“不过这身味道还是很容易去掉的。”
对于这样一个于困境中依旧能保持如水般清澈的男子,她无法做到漠视他的内心。
苏屿微笑颔首。
某位僵尸觉得眼前这景象有些碍眼,很称职地保持着僵尸的面貌,木着脸寻找尽可能干净可以坐的地方,四喜则安静地窝在他怀里,看了眼积了一层灰的地面,不肯下来,嫌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狐狸跟冉忻尘相处没多长时日,别的没学会,这洁癖倒是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墨迹将破衣服垫在身下,往地上盘腿一坐,看着宁天歌仔细地为苏屿整理妆容,亦有碍眼的同感。
“我说,差不多就行了。”他挥手扇着风,只觉得越看越不顺眼,“我家主子也没见过你这么伺候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宁天歌不紧不慢地为苏屿换着干净衣服,头也不回地反问。
墨迹语气一滞,半晌,拧着脖子道:“反正我没看到过。”
“你没看到过不代表没有。”她的声音不咸不淡,“你要是什么都能看见,你主子还留着你做什么。”
“我,我……”墨迹被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缓了好几缓才道,“什么叫我能看见主子还留着我做什么?这有什么不好的?”
“好不好,等你主子回来你自己问他吧。”她将苏屿的衣服整理好,回头睨着他,“反正,若是我有这么个连主子的隐私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属下,定然是不要他的。”
墨迹瞪眼,闭嘴。
宁天歌牵起唇角,低头,正迎上苏屿含笑的眸光。
她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庙门处,看向月都的方向。
那辆马车早在出城不久便让她丢弃,为了防止有人追来,她与墨迹两人背着苏屿与冉忻尘一路疾行至此,都不敢稍作停歇,虽然一时半刻不会被人追上,但时间一长就很难说。
月都虽比京都要小,但要在短时间内搜遍全城却不容易,成王若要将月都搜遍,至少也要两天时间。
如果他们出城一事未上报,那么他们便可以稍缓口气,如若被成王得知,以成王的老谋深算再加上无问的能力,只怕很快就能将苏屿失踪一事联系在一起。
那么,他们的时间便不多了。
身后脚步声传来,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了一只翠玉瓶过来。
她回头,对来人微微一笑,“是什么?”
“祛淤活血的。”冉忻尘一手抱着四喜,似乎还在不快,“那人踢在你的腿骨上,位置不对,力道又大,现在肯定淤青了。”
真是难为他愿意解释这么多。
宁天歌接过来,“好,我会用的。”
“现在就用。”冉忻尘很是严肃,而且不容反对。
她没法,只得弯腰卷起裤腿。
其实她并没想擦药,把药瓶子接过来,只是因为她了解冉忻尘的脾气,不接过来他是不会收回的,而且,她也不忍拂他的心意。
裤腿卷起,雪白纤细骨感匀称的小腿便露了出来。
霎时,宁天歌便感觉到数道目光自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力度齐射过来,齐齐凝聚在她的小腿上。
往残破的门槛上一坐,她倒了些药水在手心里,坦然地在腿骨上轻揉慢搓,那几道目光也不知回避,轻轻重重地随着她手中的动作来回。
她突然瞥了墨迹一眼。
冉忻尘和苏屿不知道她的身份,看看也就罢了,他一个大老粗,明知她是女子也不知道非礼勿视,她觉得有必要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上上课。
墨迹咳嗽了一声,转开头去。
冉忻尘盯着她的小腿,皱着眉头纳闷道:“你的腿……为什么跟我长得不一样?这么细,还没有毛。”
宁天歌一个不稳,差点从门槛上栽下来。
院正大人,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
“噗……”有人捂着肚子躲到角落里,笑得脸部肌肉抽筋。
宁天歌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个还在研究两条腿的区别的好奇宝宝,“我个子比你矮,骨架也比你小,腿长得比你细并不奇怪。”
“道理是没错,但是……”冉忻尘蹲下身子,伸手朝她的腿摸来,“以男子的骨骼来说,再细也不可能这么均匀……”
“啪!”她借着放下裤腿拍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这瓶子我先收着,等我好了再还你。”
“不用你还。”冉忻尘站起来,对这话不是很中听,冷着脸抱着四喜走开了。
她抹了把汗,总算没有锲而不舍地追问到底。
抬头看了眼天色,天光已大亮,为防万一,她还是果断决定,“收拾东西,我们走。”
“这么快就走?”墨迹搓着脸走了过来,“他们不可能这么快追来吧?”
“你敢保证?”她绕过他走向苏屿,“先找个有集市的地方买辆马车,再补充点吃的,在到达桑月边境之前,我们不能有丝毫懈怠,如果可以,昼夜不停……四喜,你做什么去?”
一道白影掠过,本安安静静躺在冉忻尘怀里享受的四喜突然弹跳而起,跃至庙门外,朝着月都方向凝神而望,两耳高竖,眼里全是警惕。
宁天歌迅速来到门外。
如此反常的四喜,她还从未见过。
外面并无异常,月都更是连影子都看不到,然而四喜紧绷的身子一动未动,而它身上服帖垂地的毛发,竟向外微微张开,根根分明,就如人或者野兽在遇到劲敌之时自然流露出来的警戒状态。
野兽的感觉比人要灵敏,而四喜,并非一般的野兽。
墨迹与冉忻尘都走了出来,却无一人说话或相问,从四喜不寻常的表现中,他们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那份凝重。
似乎有风吹过。
很轻,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垂在耳际的那几根发丝,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四喜突然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个圈。
再抬头望了眼月都的方向,它猛地转身,咬住宁天歌的裤腿,往相反的方向拽了拽。
“四喜,你可是要我们快走?”宁天歌一把抱起它,神色肃然。
四喜将脑袋在她怀里拱了拱,却不是以往那种撒娇,而是十分急切地一触即放,嗓子里发出“呜呜”之声,催促的意思十分明显。
宁天歌断然将四喜往冉忻尘怀里一扔,飞奔进庙抓起冉忻尘的药箱,又背起苏屿。
苏屿眸中染上淡淡的忧色。
“别担心,没什么事,只是想快些赶路离开这里而已。”她低声安慰,动作一气呵成。
再奔出之时,却见墨迹与冉忻尘都已变了脸色。
就在他们之前的来路上,刚刚还平静得仿佛连风都没有,此时却已漫天风沙飞扬,而令人惊心的是,那数丈之高的风沙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向中间聚拢,逐渐形成巨大的漩涡。
而这个漩涡,正朝这边迅速推进。
“快走!”宁天歌将药箱抛给冉忻尘,自己脚下一跺,已背着苏屿往相反方向激射而出。
这个时候,拼的就是速度,抢的就是时间。
墨迹反应也快,冉忻尘还在背着他的药箱,他已双手一抄,将冉忻尘抄在背上,体内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如箭一般跟随在宁天歌身后。
狂风平地而起,天地间飞沙走石,风吹得眼睛都无法睁开,而沙土象刀子一般割在脸上,生生的疼。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回头,头发在风中凌乱飞舞,翻飞的衣袂呼呼作响,空气中,满口满鼻都是沙土的腥味。
四喜缩进了冉忻尘怀里,冉忻尘伏在墨迹肩后,一手抱着四喜,一手护着他的宝贝药箱,尽管风沙迷眼,眼睛却一直紧紧地盯着前面那抹瘦削的身影,紧张得手心出汗,唯恐一眨眼就会不见了那人踪影。
过去的二十多年来,他的人生一直很平淡,平淡得象古井里的水,一点波浪都不起。
可是自从遇到了这个人,他的生活里就象被扔下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涟漪又渐渐过渡为令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心花海浪。
这个人,于他来说,完全就是个命里的意外。
因为这个人,他平静的生活被全然打破,他坚守的信仰被自己推翻,做出的举动连他自己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