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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短暂的静寂之后,一名普通婢女装扮的女子自一处花藤后转了出来,面色平静,眼中带笑,与她平视。
挺直的身姿,明朗的神态,有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爽朗与锐气。
她的唇角缓缓上扬,“你来了。”
对面那女子扬眉,“果然是你。”
“是我。”她笑答。
话音刚落,便见迎面一只拳头递了过来,正对准她的肩头,动作快而狠。
她身形微侧,灵巧避过,拳风擦着颊边而过,带起一缕发丝猛地扬起,她站定,顺了顺头发,侧眸一瞥,“许久不见,没想到阮大将军见人打招呼的方式还是未变。”
女子收了拳,挑衅地看着她,两人久久对视,忽而皆轻笑出声。
来者正是自京都一别再无见过面的阮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宁天歌自个儿找了个地方坐下,并不与她客气。
“你倒还好意思问。”阮大将军阮清倚着花架,摘了朵花开始扯花瓣。
“哎,那可是稀有的玉芍,你这莽妇不懂就算了,别这么粗鲁地糟蹋了行不行?”她忍不住插了一句。
阮清横了她一眼,“我倒不知道宁大主簿何时这般附庸风雅了,真酸!”
宁天歌挥手,“得得,你继续。”
一片片雪白的花瓣落地,阮清将手中光秃秃的花杆子随手一扔,在她对面坐下,重新摘了一朵接着扯,“前些日子有个人写信给我,说是要来找我玩玩,我寻思着定边这个穷地方也没什么可玩的,还满心窃喜地以为某人是因为想我了才来,于是,我就天天等哪,天天盼哪……嗨,结果某人的信发出之后就杳无音讯,敢情某人是跟我寻开心呢。”
她斜着眼睛,似讥似讽地看着宁天歌,后者回给她一个无辜纯良的笑容。
“前两日传来消息,说是平阳王找到了逃逸已久的小夫人,计划着要在蒲阳大办婚礼,要将小夫人彻底绑死在身边。我就想了,这事儿发生得实在是巧啊,某人说要来,定边却一直未见踪影,蒲阳却出了个什么夫人。”她将手中的花杆子一抛,继续蹂躏第三朵可怜无辜的玉芍,“我琢磨着,平阳王可是咱们的老朋友了,蒲阳又跟定边这么近,作为东陵镇守西北边境的统兵大将军,这么大的喜事又怎能不来庆贺?怎么说,咱们东陵也不该失了礼数,也该来看看能让平阳王追着到处跑的夫人长什么样,你说是不是?”
宁天歌看了她半晌,摇头叹道:“这好的坏的全让你一个人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当然有了。”阮清胳膊肘儿撑着双腿,身子前倾,“比如说,你可以说说你是不是真的要嫁给司徒景,也可以说说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还可以说说你跟安王是不是闹掰了,觉得他不如司徒景好看,不如司徒景体力好……”
“打住!”宁天歌双手作了停的手势,亦倾了身子看着她,两人鼻尖相对,距离不过寸许,“我说,阮大将军,你何时也学会象个女人一样八卦了?”
“我本来就是个女人!”阮清盯着她,笑意十足地问,“哎,你与安王到底有没有发展?他如果真对你有意思,不会发现不了你是个假男人吧?他有没有喜欢上你?对了,他到底是不是断袖?”
问题好多……
她嘴角一抽,“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要问了。”阮清正色道,“如果真的是,那就可惜了。”
“可惜什么?”
“当然是可惜你只能看不能吃了。”
宁天歌:“……”
“话说回来,如果他这个断袖也是假的,那就正好。”阮清低声笑道,“虽然我只见过他一次,不过对他印象还算不错,狡猾是狡猾了点,但不至于狡诈。长得也过得去……嗯,配你现在这个模样绰绰有余了。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他这身子骨看起来不怎么样,做那种事可能会不长久。”
宁天歌相当无语,这真是她以前所认识的那个阮清么?真是那个行事果敢,气势凌厉,在殿堂上义正言词的阮清?
她很怀疑!
“别告诉我,你们两人的关系还跟我当初回京都时一样。”阮清鄙夷道,“我虽然远在定边,但不代表我对京都的事一概不知,你跟安王的事迹,我可是听得多了。”
“那你还问?”她退了开去,揉了揉眼睛,与这女人大眼瞪小眼地都快成斗鸡眼了。
“听说归听说,当事人在此,我当然要当面求证一下。”阮清却不肯放过她。
宁天歌也不打算瞒她,“那就如你所听说的那般。”
阮清睨着她笑,“你俩,真走到一块儿了?”
宁天歌挑了下眉,不答。
“安王那身子骨……”
“我很满意。”
阮清便看着宁天歌笑,后者也不示弱地面含微笑横眼睇着她,比脸皮厚?还是以为她脸皮薄经不过调侃?
在这个花香流溢的园子里,两个女人以这种特别的方式较量着,谁也不输谁。
如果当事男主听到这样的对话,不知会不会面部神经抽搐。
阮清率先收了笑,问:“那你为何还要嫁给司徒景?”
宁天歌不答,而是从怀里取出一份东西交给她。
她展开一看,不说上面的主要内容,却指着下面附加的那条笑道:“亏你想得出,让司徒景生生世世打光棍,还不如杀了他。”
“若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他不悔约?”
“也是。”阮清点头,“司徒景这人确实不可信,哪怕这上面白纸黑字的,就算加了他平阳王的宝印,都没有最后这句话有效。”
宁天歌“嗯”了一声,“这份保证书就交给你了,改日他若不守约,你就将这份东西命人拓了,分发蒲阳以及其他地方,看他还敢不敢毁约。”
“既然保证书到手,你也不必再等着嫁给他了吧,不如我现在就带你走。”阮清将东西往怀里一收,便站起身来。
“不,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她摇头,“还有一份我想要的东西,目前还没有找到。还有,我来的时候,被司徒景的药消除了内力,现在还没有恢复,这里看守人数众多,司徒景又看得我很紧,想要出行宫并不容易。”
“这个卑鄙小人!”阮清冷声骂道。
宁天歌一笑,“别骂了,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快些走吧,免得被人发现走不了。”
“好,我等你‘大喜’的日子再来。”阮清也不拖泥带水,果断地点头,“这几日我会布置好一切,绝不让司徒景到时候占了你的便宜。”
正待要走,她却又回过身来,伸手去捏宁天歌的脸。
“你在做什么?”宁天歌好笑道。
“我在看看你这张脸是不是也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我有这么丑么?”
“嗯,那倒是,否则安王的眼光也太差了些。”
“他若敢以貌取人,我便一脚踢了他!”
远在某处的某人连打了三个喷嚏……
——
日子过得悠闲而热闹,宁天歌所在的房间,每日都有数不清的物品送过来给她过目,行宫里的数十名美人也每日必定在她这里来坐上半日,于是,送过来的东西多半被她做了顺水人情,反正这些女人用的东西她基本没什么用,随她们自己去挑,顺便也给那两个丫头一些。
美人们起先也不敢,生怕司徒景生气,司徒景见宁天歌高兴,那点不快也消了去,随她高兴就好,因此她的房间便更为受欢迎。
一来二来的,整个行宫乃至整个蒲阳都知道了平阳王的新夫人是个何等爽快利落的性情中人,赞誉声铺天盖地而来,司徒景为此既开怀又自豪,仿佛人家称赞的对象是他。
再加上见她与众夫人相处如此和乐,他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原本还担心她吃醋什么的,现在看来完全不存在么。
这日,离成亲之日尚有两日,行宫里来了位远道而来的宾客。
那时司徒景正歪在凉椅上看宁天歌教众美人耍花拳绣腿,虽说没有了内力的招式看上去少了些气势,但司徒景看着甚喜欢,女人么,要那么高的功夫做什么,看都看不住,使使花拳绣腿养养眼就够了。
众美人哪里学过这些,还没比划两下便个个累得香汗淋漓,娇喘连连,想不学吧,又见她们家爷看得兴致盎然,不舍得放弃这个表现的机会,学吧,实在累得慌。
这时,便见救星来了。
“爷,西宛来人了。”大勇快步走到司徒景身边,因都是自家夫人,也没怎么防着,只用了稍低的音量。
宁天歌当然听见了。
司徒景不动,喝着酒杯里的琼液,眯着眼睛看得颇入迷。
“来,众位姐姐,把腿抬高些。”宁天歌手里拿着根软藤条,敲打着美人们的脚踝,“多抬腿有利于锻炼腿部肌肉,可以使腿变得又直又细,身形更为修长,姐姐们要多多坚持,爷喜欢。”
一听双腿会变直变细,司徒景会喜欢,美人们立即振作精神,咬牙硬撑着。
司徒景很满意。
“爷……”大勇有些急了。
“叫什么叫,小爷又没耳聋!”司徒景骂了一句,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掸了掸薄衫往外走。
三十九双目光紧追其后。
第一次不是因为留恋,而是期待着他快快走。
等他一出视线,众美人顿时瘫软在地,连手指头都不愿再动一下。
从未有过的累。
“咦,怎么都躺下了?”宁天歌用藤条一个个地点过去,“快起来练,练好了爷才喜欢。”
“还练啊?”有人哭丧着脸,“不喜欢也罢了,再练下去我的腰都要折了。”
“就是,不喜欢也罢了。”底下一片附和。
“那可不成,在我的地盘,就得由我说了算。”宁天歌痞气十足地敲着手心,“这可是爷下了金口的。”
“那我们不在你地盘了还不成么?”众美人立即招呼着婢子拉她们起来,挣扎着就往外爬。
“哎哎,都别走啊,还没练完呢?”她追上去就逮人。
越是这样说,众美人走得就越快,之前还累得动不了,这下跑得比兔子还快。
香汗挥洒一路。
宁天歌站在门口,望着美人们的背影笑。
珠儿和喜儿也笑,难得看见众位夫人如此失态,然而在回头间,却总觉得这位新夫人的笑与她们的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说不上来。
“出了好多汗,你们去给我准备桶洗澡水来。”宁天歌返身走入房间。
“是,夫人。”珠儿喜儿福了福身,很快去了。
宁天歌转身,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裙,负着手一路走马观花朝行宫前殿行去。
一路上,所见之人无不远远地便向她行礼,她笑眯眯地与众人打着招呼,即便到了司徒景会客之地,也无人拦着,任她自由进入。
刚走进去,便听得司徒景不快的声音,“小爷要成亲,那是小爷的私事,跟简晏有何干系?他这耳目倒是灵通得很!”
“王爷,话不能这么说。”一人的说话声有些耳熟,“北昭与西宛立了盟约,应对东陵之时便要共同进退,如今大战在即,王爷理应以战事为重,又怎可耽于儿女之事,误了军国大事。”
“放肆!”司徒景大怒,“小爷想做什么,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你不过是简晏手下一介小小将军,有什么资格来教训小爷!”
宁天歌掩在殿柱后,往里望去,果见里面来者是个熟人。
一个她认识别人而别人不认识她的熟人——吴将军。
“王爷息怒,是在下言辞不当,使得王爷发怒。”吴将军略微欠身,然而话却丝毫不含糊,“只是,在下带来我家主上一句话,还请王爷一听。”
司徒景哼道:“有屁快放!”
吴将军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