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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女人到无可奈何的时候,本就都会接受自己的命运。现在风四娘已准备接受这种命运。
谁知南宫辂的手反而不动了,居然长长叹了口气,道:“用不着等到以后,我现在就已开始后悔了。”
风四娘忍不住道:“你后悔什么?”
南宫辂道:“后悔我为什么偏偏是个女儿身。”
风四娘怔住。
南宫辂轻轻叹息着,轻轻摸着她,轻轻道:“我若是个大男人,现在岂非已开心得很?”
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听起来就仿佛是天外传来的仙乐纶音,轻柔如仙女的舞姿,醉人如仙女身上的香气,娇媚如仙女银铃般慑魂的笑声,甜美如仙女兰汤新浴,绰约离尘。
这哪里还是那种低沉柔和让女人听了忍不住动心的男人声音,这声音分明就是那强盗客栈外,那神秘美人充满诱惑力,让人不觉间销魂蚀骨的声音。
这声音男人听了若想不动心,除非变成聋子。
风四娘终于忍不住又叫了起来,失声道:“你……你竟也是个女人?”
她叫得连嗓子都快要裂开了。
南宫辂吃吃轻笑着,用一种非常愉快的声音道:“是个不折不扣,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女人。”
风四娘气得脸都红了,道:“你……你见了活鬼!”
南宫辂忍不住“噗嗤”笑了,轻笑着道:“我是个女人,四娘怎地反而气成这样子?”
风四娘红着脸,恨恨道:“我问你,你既然是个女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南宫辂柔声道:“因为我喜欢你。”
她面上带着迷人的微笑,悠悠然道:“我早就听人说,风四娘是个很有趣的女人,跟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她明明是女人,做出的事却偏偏像是男人。这么有趣的人既然碰上了,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这么轻易放过?若不好好开开她的玩笑,岂非对不住自己?”
风四娘恨恨道:“所以你就设计出这么一个大笑话来骗骗我?开开我的玩笑?”
南宫辂微笑道:“不错。”
她的手居然还不肯拿开,居然还在动,
风四娘咬着嘴唇,道:“快把你这只手拿开。”
南宫辂道:“我偏不拿开,莫忘了你现在已是我南宫辂的妻子,丈夫调戏妻子岂非天经地义?”
风四娘道:“可是你是女人。”
南宫辂眨着眼,悠悠然道:“谁规定女人就不能娶女人?我就偏偏要风四娘做我南宫辂的妻子。”
风四娘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歪理,现在陡然间听南宫辂这样说,不由得怔住了,吃吃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她却说不上来,到最后只好长长叹了口气。
她忽然发现了一个真理:女人无论嫁给什么样的男人,至少总比嫁给一个女人要好得多。
现在南宫辂虽然还是穿著新郎官的大红吉服,虽然还是穿著男人的衣服,但就算是瞎子也绝对看得出她是个穿著男人衣服的女人,而且是个绝对女人化的女人。
她全身每一寸每一分每一个地方都绝对是女人,每一寸每一分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女人无穷的魅力、无穷的韵味,她的绝世丰姿,她的脱俗气韵,她的柔媚,她的美艳,她的灵动,任何女人也做不出,学不会,比不上。
她的笑就仿佛是一场灿烂得慑人的惊艳,让人不知觉间痴迷,沉醉。假如女人的笑真的有倾国倾城的魔力,那一定就是这种笑,假如说一千个男人会有九百九十九个会被她的笑容迷倒,那也绝不是一句妄言。
风四娘看到南宫辂绝世的容光,不禁暗骂自己该死。
逍遥侯身边怎会有贴心的男人?
还有那强盗客栈外杀死那七个瞎子的神秘美人。她早该想到,普通女子怎能杀得了那七个诡异、可怕的瞎子?
除了她自己外,又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将她骇走?
这世上除了沈璧君外,哪里还有比南宫辂更美的女人?南宫辂若还不是美人,那这世上哪里还有美人?
还有那强盗客栈老板和打胡哨大汉临死时面上那错愕而痴迷的表情。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南宫辂是女人的,可是当时她为什么偏偏没有想到?
只不过那时她虽然也有些疑虑,但却不敢确定,而且南宫辂说话的声音是男音,后来发生的事又不容她不相信……
这一刹那间,风四娘好象已想通了很多事,但还是有几件事弄不明白。
于是她问:“你是女人,怎会发出男人的声音?”
南宫辂笑道:“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能自如地控制喉间的肌肉,要变成什么样的声音都很容易。”
风四娘沈吟着,忽又问道:“那七个瞎子是不是你派出来的人?”
南宫辂道:“是。”
风四娘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南宫辂淡淡道:“我只不过要他们去请风四娘,却没有要他们对风四娘无礼。”
风四娘道:“正因为他们对我无礼,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南宫辂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也不是最根本的理由。”
风四娘道:“最根本的理由是什么?”
南宫辂一字一字慢慢道:“最根本的理由是他们已完全无用,侯爷已用不着再花银子养他们。”
风四娘动容道:“是逍遥侯要他们死?”
南宫辂叹道:“是。”
她语声中仿佛突然之间多了几分感慨,但无论是谁也弄不懂她为什么会对那七个她亲手杀死的瞎子感慨。
风四娘也默然,仿佛也很感慨七个瞎子这种人物的宿命,但她很快就又问道:“我还有一件事很不明白。”
南宫辂道:“你可以问。”
风四娘道:“你怎能一下子喝下四坛烧刀子的?我见过的最能喝烧刀子的人,也不过只能喝三坛而已,而且三坛下肚,绝对烂醉如死,可是你一连喝下了四坛,居然连一点醉意也没有。”
南宫辂又笑了,道:“这个秘密若是拆穿了,只怕连一文钱也不值。”
风四娘道:“一文不值的秘密也是秘密。”
南宫辂微笑着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汤是专门用来解酒的……”
风四娘眼睛突然瞪圆了,未等南宫辂说完,就先抢着道:“你难道在喝酒前竟已先喝了醒酒汤?”
南宫辂道:“不是醒酒汤,是比醒酒汤效力大数倍的解酒丹,而且不是一枚,是四枚。”
风四娘呆住。
这倒名副其实是个一文也不值的秘密。
只听南宫辂悠悠然道:“若非如此,我又怎能历四坛烧刀子而不醉?我又不是马。”
其实这世上很多事都是很简单的,只不过是人将之想得很复杂而已,这就好象天冷了要加衣服,孩子病了要找大夫一样,事本身并不复杂,但你若是硬要觉得它神秘,那你只怕就真的被它难倒了。
过了半晌,风四娘才又道:“我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
南宫辂叹了口气,道:“你问吧。”
风四娘道:“我去玩偶山庄已不下数十次,那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认得,可是我怎地从来也没见过你?”
南宫辂明亮而锐利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来,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这个问题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我明天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现在我已困了。”
她居然真的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喃喃道:“睡吧,睡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她的手轻轻一挥,桌子上燃着的红烛应掌而灭。
黑暗中,只听风四娘咬着牙,大声道:“你再不把你这鬼手拿开,我就要……我就要……”
只听南宫辂吃吃轻笑道:“你就要怎样?”
只听风四娘道:“我就要送顶绿帽子给你戴了。”
风四娘醒来的时候,她的人已在马车上。
一线阳光正从窗口透进来,正巧照在她凝脂般白皙而秀气的鼻子上。
车里布置得很软很舒适。马车虽然在不停地颠簸,但风四娘却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很舒服。她虽然已醒了,却还是懒洋洋躺着,任马车摇呀摇,一动也不想动。
马行如龙,车行如风,风四娘能感觉到马车的速度。
她并不关心马车的去向,因为她知道她们现在必定是要赶回玩偶山庄的。
她只觉万事不需萦于怀,她只要放松自己,什么也不想,安安静静坐马车就已足够。
但她却又不自觉回想起昨天的事,想到她居然嫁给了一个女人做妻子,她就忍不住觉得好笑,但她想到花平,她的心就又忍不住沉了下去。
花平死在南宫辂的手上,按理说,她该杀了南宫辂,为花平报仇才对,但不知怎地,她心中竟连一点恨意也没有,就好象南宫辂杀花平本就是应该的,南宫辂是好人,花平才是坏人,才该死。
风四娘只觉很惭愧,很对不起花平。
但南宫辂呢?南宫辂现在又在哪里?
她用不着找。她一坐起来,立刻就看到了南宫辂。
南宫辂背对着她,就坐在车前的帘子外,一袭简单的蓝衫,还是那个闲适、自在、洒脱、不羁的公子打扮。
风四娘坐起来的时候,南宫辂的耳朵似乎动了动,但她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风四娘望着南宫辂蓝衫下那装扮得平直伟岸,其实却纤细柔软盈盈一握的腰肢,只觉这么完美的身体流着血,倒在她手下,实在是可惜。
但花平呢?花平就白死了么?
她现在要杀南宫辂很容易,但她心中为什么连一点杀意也没有呢?
南宫辂忽然道:“你醒了?”
风四娘吃了一惊,但还是道:“是。”
南宫辂又道:“你想杀我?”
风四娘更吃惊,她心里想什么南宫辂怎会知道?她醒来还可以说南宫辂听觉灵敏听到了,但南宫辂怎会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南宫辂难道是神仙,有未卜先知之能?
只听南宫辂又道:“是为了花平,是么?”
风四娘忍不住问道:“你怎会知道?”
南宫辂不答,反问道:“假如我告诉你,花平没有死,你信?还是不信?”
风四娘又惊又喜,失声道:“花平没有死!”
南宫辂反问道:“你信不信?”
风四娘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说你已杀了花平了呢?”
南宫辂淡淡道:“因为我杀了他的武功。”
风四娘怔了怔,皱眉道:“杀了他的武功?”
南宫辂道:“我砍下了他的手臂,他已永远不能再用刀,所以我说他已死了,可是他的人却的的确确还活着。昨天夜里我见了他一次,他虽然已失去了双臂,可是他的信心、勇气和斗志并未失去。”
风四娘道:“昨天夜里你根本就未出过快聚堂,你又怎么可能见过花平?难道花平就在快聚堂?”
南宫辂悠悠然道:“四娘以为我真的是在前厅招呼客人么?”
风四娘眼睛突然瞪圆了,恍然道:“原来那段时候你是去见花平了,原来嫣嫣那小鬼只不过是来拖住我。”
南宫辂道:“现在你都明白了么?”
风四娘恨恨道:“这小鬼,敢帮着别人来骗我,我若不剥她三层皮就对不住我自己。”
南宫辂淡淡道:“你倒也怪不得她,她若敢将你放跑了,就算是我不杀她,逍遥侯也绝不会放过她。”
风四娘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我?”
南宫辂淡淡道:“我只不过不想你在背后捅我一刀而已。”
风四娘道:“可是你怎知我要杀你?”
南宫辂的声音淡得近乎厌倦,道:“你呼吸不稳,可知你心中必定藏着有事,现在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事未了?花平而已。”
这些事南宫辂推理起来好象很容易,但在风四娘看来却样样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