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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纳兰千雪……”夏侯靖轻念,“父皇唯一爱的女人。”
爱,究竟是一个什么感觉,可以让一个人哪怕可以拥有天下女子,却能放弃所有,只宁留一人心。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或许因为他年纪尚轻,并不能理解这份情感。
夏侯靖轻轻叹口气,起身,用衣裳替夏侯泰盖了身子,然后径自出门。
离开门口时,一个太监走来,向内张望了下,道:“太子殿下,皇上睡了吗?”
夏侯靖点点头,走了半步,又回头问:“张保,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年轻太监闻言一愣,干笑了一声,“奴……奴才也不懂啊……”
夏侯泰吐了口气,恼怒自己竟问张保这样的问题,于是摇摇头离开,弄得张保一头雾水。
只是此时的靖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了南书房后,夏侯泰去醒了过来,看了身上的衣裳,他淡淡安慰地笑了下,可是双目却透着落寞,抓着衣角的手也渐渐收紧。
“雪儿……朕……好想你……”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19)
千乐宫里,今夜比以往更加的寂静,没有任何的乐声,也没有任何走动的声音。
千雪那里也没有去,只是独独冰冷的宫中,望着天上被遮住的月出了神。
“纳兰千雪……过了这么多年,你仍旧放不下那个男人吗?”莫名间,千雪喃喃而语,她的眼神空洞无物,便是连十二年前那渴望自由、渴望离开这里的疯狂炙热都荡然无存泗。
十二年的时光,早已磨灭了她心中的火焰,又或许是人天生习惯了奴役,如此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让她已经变得麻木。
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让她感到有些许的挂心,那就是那个将她关在这里,曾经让这个身体的主人,无比深爱的那个男人唐。
只可惜,就连那个男人,如今也快死了。
心中念着,在念到那个“死”字时,依旧有种说不出的揪痛,就像有谁在外拿捏着她的神经,一下一下的往外轻扯……又或许,这个掌握了她一切的,正是那个即将离世之人。
千雪自嘲的哼笑一声,没曾想,过去那般抵触心中的这份情,老了老了,却已经与真正的千雪合为了一体,偶尔在想起夏侯泰的时候,便是连她也会感到寂寞,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能再好好看上这个男人一眼该有多好。
只可惜,只有这件事,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吧。
她这个千雪,留给夏侯泰的,只有无尽的痛苦而已。
千雪垂下眼帘,落寞地回了身拖着长袍准备返回正房,身上即使披着十二年前,伊儿送的狐裘,可在这千乐宫站久了,仍是会感觉到冷的。
可脚尖才刚刚挪动,千雪就突然停了下来,捏着狐裘的手若有似无加了力。
是有什么人来了……如此熟悉的气息……
千雪站住不动,眼中划出了复杂的情绪。其实这么多年,她都是知道的,夏侯泰时常会来千乐宫,只是因为他激怒她,所以从来不进来。
大概今夜,他也会想以往一样,站上一会儿,就离开吧。
既然这样,等他走了,她再返回也不迟。
千雪缓缓收了步子,脸上透出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柔。
可让千雪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片刻之后,千乐宫的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侍卫行礼的声音,一个熟悉且许久没有听到的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响起。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再进千乐宫……
千雪的心紧紧一缩,愣在那里,却又不敢马上回头。
“雪,还是不愿见到朕吗?”夏侯泰低声开口,伴着两声痛苦地咳嗽,步步走向千雪,然后安安静静地站在千雪身后,凝望着那数年几乎都不曾改变的身影。
“你这么进来,不怕我杀了你吗?”
泰轻笑了一声,并不在意,“对一个将死之人,这样的威胁是没用的。而且……”夏侯泰顿了顿,“朕从来就不怕死在你的手里。”
一股自血液中蔓延的痛,将千雪层层包住,最终是沉了一口气,缓缓将身子转回,长发飘摇,衣袖如风,回眸的那一瞬,宛如多年前的一景,仍是那般倾国倾城,只是岁月的洗礼,让她褪去了过去的稚拙,多了一份沉稳的气度,双目中也不再如过去那样,透着风采,透着对他满满的爱恋,而是一种几乎被时间掩埋的淡漠。
可尽管如此,夏侯泰仍是看得痴了,如望着心中每夜都会梦到的一生中唯一的美好。他笑得温柔,正如初识那般。
而这久久停留在千雪身上的暖意,也让千雪沉寂的心,忍不住的有些动容。她想嘲笑他一生对她残酷,如今日落西山,却又对她这般,还有什么用?可是她却开不了口,仿佛在那心底的深处,依旧害怕着他眼中的冷漠,害怕这一刻只是自己的梦魇。
半晌,千雪只垂下眼帘,淡淡开口:“夏侯泰,你老了许多。”
夏侯泰笑起,爽朗也威严,指尖拂过自己鬓角那已经有些斑白的长发,有些落寞,而后抬起依旧如猎鹰般的眸看向千雪,道:“别这么说,被心爱的女人说老,朕也是会伤心的。”
夏侯泰敛笑,径自从千雪身边走过,擦肩之际,留下了飘渺却略带了些恳求的话语:“雪儿,如果今日不想夺朕的性命,便让朕听听你的曲。还记得,朕曾经教你的那支曲吗?”
千雪心头微微发紧,袖中
tang细拳渐渐握住,“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的那个千雪,如此叙旧,有何意义?”
夏侯泰稍微放缓了脚步,他好像也陷入了深思,“朕并没有把你一分为二,千雪,永远只是千雪而已。或许,朕曾经也迷茫过,可是心里的思念,却也是那样的真实。”
说罢,夏侯泰便继续前行,来到了中处的卧榻上,半卧,轻靠,只手撑着头,他静静凝望着有些怔住的千雪,唇角露出了一抹宠溺的笑。
那一霎,千雪的心真的是被搅乱了,她也有些混乱,迷茫了。她咬着牙,想笑,却又笑不出口,只是低垂着头,回想着过去的每一日。
如今,岁月已过,再多的话,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安抚。
可是心底,却也有一丝的喜悦,就像是夏侯泰,终究承认了她的存在。
不,她为什么要高兴,明明已经不是那个千雪……
但又或许,正如夏侯泰所言,她从来没有变过,即便是她这个千雪,再被千雪营造出来之前,也曾是那个深深爱着夏侯泰的千雪。
到头来,千雪,不过只是千雪……仅此而已。
唇角,冷不丁自嘲的轻笑了下,千雪昂起头,静静走向卧榻旁边的古筝旁,指尖轻轻自琴弦上划过,如静水上染上都波纹。
年纪大了,往事也都记不清了,这样安安静静的相处,或许也不错。
夏侯泰望着她,又以丝绢掩唇轻咳一声,拿开时,还是见了些许的血红。他并不在意,将丝绢收起,然后闭目聆听渐渐入耳的琴音。
其实这么对年,在千乐宫外,他也听到了不少次,可是如此近在咫尺的声音,却是那样的沁入心田。
修长的指尖,若有似无跟着那琴音点着节拍,他的唇角挂着微小的弧度,许久之后,他有些困了,然后就靠在旁边,安静的小憩。
千雪没停,仍旧拨弄琴弦,音律却稍稍放缓,怕打扰到夏侯泰。
又过了好一会儿,见夏侯泰已经熟睡,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后,千雪这才起了身,半晌,缓缓走向夏侯泰的身边。
她坐在榻旁,看了他一会儿,指尖抚过他的脖颈,“若要杀你,只手便可,竟然真的毫不提防。”
千雪指尖悬停,片刻后又卷来回来,并替夏侯泰盖上了被。她静静的坐在原处凝望着他,眼里有着复杂的情绪,又恨,也有着无法磨灭的爱。
她忽然来了些兴致,倾下身,如当年的她一样,小心翼翼用指尖画过他毫无瑕疵的五官,最终停留在他的唇上。
记忆里,夏侯泰吻过纳兰千雪无数次,有温柔的,也有充满占有的,可是如今,她却好像已经快要忘记他的唇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千雪一直在想着什么,有些出神,指尖滑下,压在了他的腕子上,听了一会儿他的脉象,金眸略微缩动了,随后露出苦笑。
“如果,这世上只有纳兰千雪可以救你,那便是这苍天所开的,最可笑的玩笑了……”她沉默了,渐渐俯下身,如蜻蜓点水般,吻上了他的唇。
而就在这时,小颜刚好进入千乐宫,已经是妇人的小颜一看到夏侯泰,瞬间讶异,“皇……皇上……”
千雪斜眸望了小颜一下,难得露出了一抹笑。
小颜也安静了下来,却替千雪流下了泪,因为这一刻她明白了,即便三公主嘴上多么的想将夏侯泰除之而后快,可三公主的一生,终究是属于这个男人的。
因为她又多么的痛恨这个男人,便也有多么的爱这个男人。
这份爱,这份痛,这份苦,早已侵入骨髓,嵌入灵魂,直到生命的尽头。
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20)
次日一早,夏侯泰在浑浑噩噩中醒来,总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沉的觉,做了一个很悲伤的梦。梦里,在他世界中一直飘散的雪,就这样在他眼前渐渐融化了。
环视四周,泰有了一瞬的迷惑,若是没记错,昨夜明明是在千乐宫的,为何一醒来,已经身在自己的寝宫添。
这时郑喜入门替夏侯泰洗漱,刚一看到夏侯泰,郑喜竟然将手上的盆子一下掉在了地上,随着一阵定光乱响,盆子里的水洒溅的到处都是。
“皇上,皇上您——!”郑喜磕磕巴巴,满脸难以置信。
夏侯靖不解,动了下身子想下榻,却发现身子比前几日舒服了许多,他也感到有些奇怪,于是径自来到铜镜前,双瞳也是一缩。
这是怎么回事?之前的病容,好像突然间消失无踪,连鬓角的白发,也逐渐的转而多了些墨色屋。
虽不像郑喜那样大惊小怪,但是夏侯泰也是一头雾水,于是侧过眸即刻令郑喜将太医找来。
不久后,太医进了寝宫,在一一给夏侯泰把过脉后,都露出了极为惊讶的神情,而且也满是喜色。
“究竟如何?”夏侯泰压低声音问,“是好,还是不好?”
太医们面面相觑,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跪在了夏侯泰的面前,大喊:“天佑我主,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脉象已正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阵阵回荡在寝宫中,夏侯泰突然间起身,他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甚至有些不能相信,可是在仔细看了看那些太医的神情,以及自己突然间的变化后,终是明确了太医所言。
他渐渐笑开,声音透着威慑,“天佑我东卫。”
虽然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究竟多久后这样的事情会再从自己身上消失,但是至少如今他有了更多的事件去准备自己的后事,更可以为东卫的下一任帝王将前路铺好!
哪怕只有一个月,便也是好的!
那一日之后,群臣入朝拜谒帝王,连同临边小国也来送礼道喜,东卫一下子从沉寂变为了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