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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明珠忙问:“怎么着?”
“那回廷议,议到了钧郡王立世子之事,钧郡王府里长子至四子均为庶子,第五子方为嫡子,且还年幼,长子之母是钧郡王方侧妃所出,方侧妃乃是老王妃的亲侄女,与钧郡王青梅竹马,宠冠后宅,钧郡王请旨立长子为世子。”陈颐安道:“嫡子之母为继室,本就不如元配尊贵,钧郡王以此为由,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郑明珠点点头。
等等,不是在说卫姨娘的事吗,怎么扯到钧郡王那里去了?
陈颐安又在忽悠她?
陈颐安接着慢悠悠的说:“那日我在圣上跟前伺候笔墨,圣上回头问我,当时在议的除了阁老等,也有各部大员,其中就有杨家那位大舅老太爷。”
郑明珠灵光一闪:“啊,你说了!”
陈颐安笑着点头:“我说了。”
郑明珠掩嘴笑,怪道上回太夫人刚回来的时候,过府来指手画脚陈颐安的房里事,陈颐安只在当时说了两句罢了,并没有什么动静,她还奇怪过。
陈颐安那样小气的家伙,太夫人惹到了头上,他居然就这样忍下来了,郑明珠只得认为到底孝道要紧,对祖母出手,便是再有理也变了无理了。
没承想,陈颐安在这儿等着呢。
郑明珠笑道:“那个时候,难道你就知道有这件事了不成?”
不对呀,太夫人此事在前,卫姨娘进府在后,必然不是为了她才对。
陈颐安笑道:“当然不会是因着卫姨娘,她算个什么?值得特为了她拿到御前去说?我也不过是因着太夫人。”
他解释说:“当年太夫人与母亲也是闹了至少十年了,京里几乎是无人不知的,只是祖父过世已久,物是人非,想必许多人不记得了,我既有这样的机会,提醒一二,自然不能放过,便趁着当日大舅老爷在跟前,当着众位大人的面,力陈嫡庶规矩不可废,继室虽说不如元配尊贵,也是正妻,所出之子也是嫡子,自然应该比庶子尊贵,更比庶子有资格立世子,断不能因长废嫡,自不能因钧郡王府当年的没规矩而致现在更没规矩。说到后来,我自然是拣现成的,用自己家的事儿举个例子,说一说嫡庶长幼规矩不能废,有规矩的人家应早作打算,确保嫡庶长幼分明,为此,虽说祖母有命,不敢违拗,可为着嫡庶长幼分明,家宅不乱,我才给自己定下这样的规矩来。”
陈颐安笑起来:“圣上颇为赞赏,太子爷也很喜欢,只有大舅老爷脸色不大好看罢了。”
当然不好看,娘家闹着要接了太夫人回来,一回来就插手前头元配嫡孙的房里事,这事儿传出去,怎么好听?
只怕当年的事儿,也有些有心人要翻出来聊一聊呢。
不过,陈颐安这言论,第一还是替太子爷呐喊助威吧,太子爷身为嫡长子,自然是格外欢迎嫡长子这个规矩的。
这根本就是太子爷立身的根基。
其次才是自己家的事,在圣上跟前,给舅老太爷下点眼药,虽说圣上自然不会理睬你这些鸡毛蒜皮的后宅小事,可架不住在场的人多,略传一点儿出去,这是经过了御前的话,自然人人都信了。
而至于里头更深的东西,陈颐安并没有说,郑明珠只是隐约的猜想到一点,陈颐安在御前当着舅老太爷的面说这样的话,虽不是撕破脸,可在场的谁不是人精?自然知道里头含着的意思了,杨家和陈家的姻亲关系只怕在这一代武安侯这里,是没什么用的了。
杨家如今新贵,陈家却是帝王宠臣,根基深厚,吃亏的只怕并不是陈家呢。
郑明珠倒也只笑道:“原来是这样,只没承想后头还有这样的事,倒成了未卜先知了。既是经过御前的,只怕她进了宫再怎么哭诉,也就那样儿了。”
陈颐安点头道:“是以我说那个女人无足挂齿呢,且我瞧着,这事儿不见得能如静妃娘娘的意。”
“为什么?”郑明珠好奇道:“还有什么要紧的?”
陈颐安道:“静妃娘娘此举,不过是想提携姐妹们,她当日被降位,发往静思殿,虽说圣上有心回护,到底没脸面,连她的那些妹妹们也是一样,我就知道,太子卫侧妃自进东宫以来,谦和恭谨侍奉太子,太子妃,轻易不出院子门一步,这未尝不是因静妃娘娘没脸面的缘故,如今静妃重获妃位,诞下极为难得的双胞胎皇子,圣上恩宠更胜往日,想要提携在各府的妹妹们,是不难想到的。静妃有了脸面,卫氏女在各府也就有了脸面,只不过,既遇到燕王世子,我看没这么如意的算盘了。”
郑明珠完全不认得燕王世子,只知道燕王乃是圣上的堂弟,因年纪相仿,从小儿在宫里做圣上的伴读。
陈颐安笑道:“燕王世子很有点孤拐脾气,恼起来是再不顾忌什么的,世子妃又是那样一个境况,他如何肯为着静妃委屈了世子妃?且看着吧,有热闹看呢。”
既然是陈颐安这样说,郑明珠当然就等着看热闹,说话间宝哥儿醒了,见没人理他,闭着眼蹬脚扎手的闹了起来,郑明珠忙抱他起来,宝哥儿睁开了眼,不闹了,乌溜溜的眼睛一直好奇的看着,小嘴一动一动的。
郑明珠看得有趣,伸手去捏他的小下巴,陈颐安已经在一边说:“别欺负我儿子。”
宝哥儿嘴动了半天,居然还没吃的,小嘴一扁,顿时就哭了起来。
郑明珠不敢玩了,忙解了衣服喂他,宝哥儿眼里含着一包大大的眼泪,顿时卖力的吮吸起来,郑明珠摸摸他光光的脑门儿,笑道:“脾气倒不小。”
陈颐安顿时不满意了:“他就想吃点东西罢了,又没要别的。”
得,不敢说了!
天下哪有这样护短的爹啊。
过了两日,还没等来静妃娘娘的宣召,倒是有些人欢喜的坐不住了,卫姨娘娘家打发两个妈妈子来给卫姨娘送东西,郑明珠明知道这是来通风报信的,倒也不拦着,只打发那两个婆子进去。
卫姨娘依然住在花园子里头,公主府两位嬷嬷守着门,平日里连她身边的四个丫鬟也出不来,倒也清静。
一时那两个妈妈子从园子里出来,非要来给郑明珠磕头,郑明珠只端着主母身份,并不见她们。
那两人只得在院子里磕了头,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笑着对翡翠道:“我们已经见过了卫姨娘了,当日是少夫人恩典,让卫姨娘住进院子里养病,如今看着卫姨娘已大好了,想来也该挪出来了。”
张妈妈在里头屋里听到了,走出来说:“请教两位是哪家府上的妈妈呢?”
那妈妈笑道:“我们原是卫府三夫人打发来给卫姨娘送东西的,如今见过姨娘了,来给少夫人磕头。”
张妈妈顿时板起脸来:“既是给姨娘送东西的,少夫人恩典允了,见了姨娘也就罢了,原是不用来给少夫人磕头的,并没有这样的礼数,且姨娘是咱们府上的姨娘,怎么着也是少夫人的恩典,与你们卫府并不相干,这种话如何说得。”
郑明珠听的好笑,张妈妈格局不大,不过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一家子从大爷到少夫人都不待见卫姨娘,她自然也跟着踩一脚。
当然她并不知道卫姨娘的靠山已经起复,知道了只怕就不敢这样说了。
不过此时她这样一说,那两个妈妈子躁了一鼻子的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身为贵妃母家的管事妈妈,平日里也是多受逢迎的,就是贵妃降位了,因着圣上的回护,也不至于就落入尘埃,如今自以为静妃娘娘起复了,越发要上天了似的,到了武安侯府还要给卫姨娘挣脸面,没承想竟被人当面打了回来。
年轻那个不由的就冷笑道:“再怎么说,卫姨娘也是静妃娘娘的妹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哪里有这样作践的,既如此,赶明儿进了宫,再做计较吧。”
张妈妈一怔,听出了些意思,果然就萎了,竟不敢再回话,玛瑙忙着赶出去道:“妈妈怎么还在这里,少夫人吩咐找东西呢,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理她这么多做什么,随便叫个小丫鬟引出去就是了。”
张妈妈果然就走了。
那两个卫府的妈妈哼了一声,这才出去了。
到得午后,郑明珠睡醒了,宝哥儿也睡醒了,郑明珠搂着他,母子两个叽里咕噜的说着再没人听得懂的话,陈颐安就回来了。
第一件事就是看儿子,宝哥儿吃饱睡醒,精神很好,大眼睛只是盯着他爹看,还很给面子的咿呀一下,陈颐安乐了,就戳他鼓鼓的胖脸颊一下,见他没什么反应,再戳一下,宝哥儿只是扁扁嘴,陈颐安觉得有趣,又戳了一下,宝哥儿嘴一咧,哇哇的哭起来。
郑明珠忙拍着哄,又嗔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刚才还跟我玩的好好的,你一回来就逗哭他。”
陈颐安讪讪道:“我也是跟他玩呢。”
“哪有这么玩的?”郑明珠白他一眼,幸而宝哥儿好哄,拍一拍没几下就哄好了,只是一脸委屈,也不肯看他爹了,只把胖头靠在郑明珠胸前。
陈颐安这下小心的逗了逗,头也不抬的对郑明珠说:“静妃不会宣召卫氏女进宫了。”
啊?郑明珠一怔:“这个怎么说?”
今儿一早卫家的奴才来给卫姨娘送东西,还口口声声赶明儿进了宫呢,怎么陈颐安这会子说这个话了呢?
陈颐安抬起头笑道:“燕王世子出手了。”
“嗯嗯。”郑明珠点头,猜也猜得到是燕王世子出手了,可到底怎么出手的呢?
拿亮闪闪的眼睛顿时催促他赶紧往下说。
陈颐安笑一笑:“这种事儿,我讲起来不如墨烟利落,传她进来说吧。”
这倒也是,这种姨娘的事儿,显然陈颐安说起来也别扭,郑明珠便道:“原来墨烟早知道?怎么没跟我说过呢,太不懂事了,我可饶不了她。”
墨烟正巧走在门口,进门来就叫冤枉:“奴婢也先前才听到的,回头大爷就回来了,奴婢本来想着晚一点儿就跟少夫人说呢。”
这还差不多!
墨烟吐吐舌头,少夫人果然还是热爱八卦的!便说:“燕王世子夫人可不像咱们少夫人这样宽厚,听说厉害的很,家里头一个侧妃妾室都没有,竟连个通房都没有呢,如今这卫氏,是圣上所赐,世子夫人打发不了,便越发把世子管的严严的,进门几个月,还没能沾身呢。这卫氏也不甘心,奴婢听说她大约比咱们家这位长的好些,往正房里走了三四回,就勾引得世子有些意动起来,也不知怎么,就和世子搭上线了,世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就寻了个丫头,悄悄儿的跟她说,叫她晚上在花园子里的假山洞里等着他。”
郑明珠噗的一声就笑出来了:“哎哟,自己家的侧妃,还得幽会呢?倒也有趣儿。”她其实已经明白了这位世子怎么出手的了。
只不过墨烟到底是丫鬟,她看到的东西和自己知道的东西不一样,郑明珠只需要听她说完就足够了。
墨烟笑道:“奴婢敢对少夫人撒谎儿?所以才说世子夫人厉害呢,结果这位姨娘晚上果真去了假山洞里,那里头,黑峻峻的倒是闹了一夜,今日却闹出来,世子压根没去!”
待墨烟出去了,郑明珠才收了笑,一边轻轻的拍着昏昏欲睡的宝哥儿,一边轻声说:“燕王世子这一手也实在太狠了。”
陈颐安也怕吵着宝贝儿子,声音同样很小:“妇人之仁!”
郑明珠的确觉得不忍,她见过的腥风血雨不多,或许她是幸运的,后宅相对干净而平静,那一些阴谋手段并没有怎么见识过,便是卫姨娘一心想要勾搭她男人,她也不过觉得好笑罢了,想到这里,她抬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