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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颐雅怒道:“表妹无故打她,难道也是她的错。”
卫表妹跳起来说:“谁无故打她了,她一个奴才,就敢欺负小姐,打死活该!”
果然不会吵架,郑明珠认为,这种时候,在理由和借口上纠缠殊为不智。
郑明珠只笑道:“表妹是主子,她是奴才,既是挨了主子的打,自然是她惹怒了主子,难道还是主子惹怒了奴才不成?”
陈颐雅要和她颠倒黑白,她自然也可以。
陈颐雅被她堵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来,登时就哭起来:“嫂嫂不过是看我不是母亲养的,就为着讨好母亲的亲侄女来拿捏我,母亲要为女儿做主啊……”
郑明珠目瞪口呆,她原以为这样撒泼的做派应是那些底层的市井妇人,怎么这样公侯家的小姐也会这一套?
她转头去看陈夫人,陈夫人脸色沉的要滴出水来一般,正要开口训斥,外头有丫头匆匆打起门帘报了一声:“花姨娘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二小姐怎么哭了?”
于是,陈夫人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色。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玉色锦缎团花褙子的妇人,耳畔一对长长的珍珠坠子随着她的步子摇曳生姿,三十四五的年纪,生的妩媚婉约,身段娇小,一双斜挑的桃花眼,倒有几分方姨娘那样的类型。
郑明珠知道,这位传奇人物花姨娘就是陈夫人顺遂一生中刺的最深的一根刺。
花姨娘是犯官之女,且犯的事不小,牵连了妻女,没入教坊司为奴,花姨娘在教坊司长大,学出了一身风流之后,被当年的江南总督要到了府里,后来在一次宴饮中送给了当时的武安侯世子陈熙华。
花姨娘进陈府的时候,陈熙华还正是年轻的时候,她很快就有了身孕,并一举得男,就是如今的三爷陈颐鸿,今年十六岁。
有了儿子,花姨娘便被抬了姨娘,且宠爱不衰,过了几年,又生了二小姐陈颐雅,如今十三岁,只比三小姐,嫡出的陈颖娴大两个月。
花姨娘宠冠后宅,又曾读书识字,心计过人,便是当年的陈夫人,也不大不小的吃了她几个暗亏,实在是陈夫人心中的一根刺。
到得后来,儿女们逐渐长大,花姨娘也韶华不再,宠爱渐衰,才渐渐安分下来,陈夫人才觉得舒坦了几年,没想到,只几年功夫,花姨娘再度成长为一根更大的刺!
花姨娘的亲儿子三爷陈颐鸿,生就体格健壮,从小习武,锤炼的性情坚韧,深得陈熙华喜爱,因他不能承爵,十五岁就由陈熙华亲自安排,送到宫里做了侍卫,指望能获得圣上太子亲睐,谋一个出身。
没想到某日陈颐鸿正在东宫当值,随太子在松林苑骑射,太子爷一时兴起,追着一只鹿跑了出去,却不知怎么,太子的马惊了,癫狂起来,就要把太子掀翻在地,陈颐鸿眼见不好,飞身去救,成功救下太子,只是太子安然无恙,陈颐鸿却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太子将人放在东宫,召了整个太医院,七八日轮流施救,才总算把陈颐鸿救了回来,只是毕竟伤重,他从此便左脚微跛,再不能习武。
太子便做主,将他送到山阳书院,拜于大名士季弘铭门下,显是要留着今后重用的意思。
而陈颐鸿因救驾有功,皇上下旨封了他一个二等镇国中尉的爵位,同时封赏父母,只陈夫人本来已经有了一品诰命在身,陈颐鸿额外求了圣上恩典,以生母的生育之恩,给了花姨娘三品诰命。
☆、73第73章
爵位比官职不同;可以承袭;是以轻易是不得封的;便是武安侯家族,原本也就只有一个爵位,如今,十六岁的庶子却得回了一个。
同时,有了三品诰命的花姨娘顿时抖了起来;常常自觉可以和陈夫人平起平坐了。
陈夫人自是觉得花姨娘比以前得宠的时候更不顺眼了些。
陈颐雅见自己亲娘来了,有了靠山,更哭的厉害,过去拉着花姨娘的手哭道:“姨娘,我要给人欺负死了。”
花姨娘忙说:“二小姐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二小姐了?二小姐说出来;姨娘虽是个没用的,还有夫人和少夫人给二小姐做主呢。”
陈颐雅哭道:“现就是嫂嫂为了表妹欺负我,叫我往哪里说去,如今嫂嫂无故就要打发了我的丫头,我统共就这两个细心些的丫头,还算知疼知热的,平日里有人怠慢了我,也是她们不怕挨罚去找人理论,如今就不知道得罪了谁,要打发了出去,也不过就是见不得我好罢了。”
花姨娘看向陈夫人和郑明珠,顿时已经红了眼圈:“夫人,少夫人,表小姐虽是夫人的侄女儿,自是尊贵,二小姐也是侯府里正经小姐,不过是她命不好,有个没出息的姨娘,如今就要被人这样搓揉,还求夫人垂怜。”
母女两都是说哭就哭的本事,一口咬定郑明珠这是为了讨好婆婆,护着婆婆娘家的侄女儿。
卫表妹哪里忍得住,跳出来说:“二姐姐的丫鬟欺负五妹妹,还和我打架,表嫂才要罚她的,又没有罚二姐姐。”
花姨娘哀哀切切的说:“表小姐,您是夫人的亲侄女儿,在这府里自是比众位小姐都强的,我们二小姐哪里敢得罪您,还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二小姐吧。”
卫表妹只是手脚利落,遇到这样毫无道理,却又无从反驳的话来,就只有急的涨红了脸这一条路了。
花姨娘又抱着陈颐雅大哭:“我苦命的儿啊,在自己家里还要被外头人搓揉着……”
于是,郑明珠知道了,这位二小姐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样的本事。
陈夫人铁青着脸色,说:“这是小姐们的事,和姨娘有什么相干,花姨娘且去后头歇着吧。”
花姨娘哪里肯走,又没有丫头敢来硬拉她,只是接着哭:“我苦命的儿呀,现今打发了你姨娘,就是整治你呀,我可怜的儿呀,可怜你哥哥豁出性命不要,给家里挣了那样的脸面,如今才出去几日啊,就要拿我们作伐了,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能出去的。”
郑明珠同情的看一眼陈夫人,多大点事啊,这花姨娘就敢这样来闹,句句都是诛心之词,平日里真不知多嚣张跋扈。
她想了想,看来陈夫人从来没有特别强硬的处置过花姨娘母女,所以她们很不习惯自己的风格。
高门嫡女就这点不好,为教养所限,为名声所限,总是想着以理服人,拉不下脸来耍无赖。
说起来这样的撒泼,郑明珠早见识过许多了,比这更厉害的也不少见,通常被男人捉起来打几个嘴巴子,就能老实许多。
偏偏这位花姨娘不能打,只得任其哭闹撒泼。
郑明珠表示十分遗憾。
其实以陈夫人当家主母的身份,处置一个丫头,要什么理由,何必叫了二小姐,五小姐和卫表妹来询问谁是谁非?
凭他天大的理由,既然有和表小姐对打这样的事,就足够处置了。
奴才便有天大的冤枉,敢对主子还手,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了。
郑明珠胡思乱想之际,花姨娘已经搂着陈颐雅,哭到了因为陈颐鸿出息了,就有人要治死她们母女这种神逻辑了。
陈夫人见郑明珠踌躇,猜想她到底是新媳妇,又是高门深闺出来的,没见过花姨娘这种做派,给吓到了,便站了起来,还没说话,郑明珠已经回过神来。
在这种纠缠不清的时候,唯一有用的就是权力了。
郑明珠在心中微微摇头,偏头低声对墨烟说了一句话,随即清楚的吩咐道:“传两个婆子进来,把锦红绑了,到角门上打二十板子,叫人牙子领去卖了。”
此言一出,整个厅里瞬间一静,鸦雀无声,连哭的正起劲的花姨娘和陈颐雅都似乎难以置信的停住了,所有人一起望着她。
好干脆!完全视花姨娘的嚎哭如无物,完全视花姨娘为无物,没有一句解释和劝解,直指核心,把丫头发落了了事。
发落了丫头,她的事儿就完了,花姨娘和陈颐雅爱怎么哭怎么哭去。
既然已经到了打滚撒泼的地步了,那也就是几乎脱出了平日里高门默认的规矩:脸面要紧。
那么这个时候,要给谁脸面,要不给谁脸面,可以完全不予考虑,在郑明珠看来,脸面就是这些高门嫡女最大的掣肘。
多少事搞的夹缠不清,还不就是为了脸面!
花姨娘敢来上房这样哭,也不过就是持着有脸面,陈夫人不好处置她!
所以郑明珠便用最简单的办法做了这件事。
这还是她成为郑明珠以来,第一次这样痛快的办一件事。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墨烟,她已经明白了少夫人刚才为什么对她说那句话,连忙对着外头院子说道:“没听到少夫人的吩咐吗,赶紧进来绑人。”
粗使婆子不敢怠慢,忙寻了绳子走进来,锦红哭道:“小姐,救我,小姐……”
陈颐雅跳起来冲过去:“大胆奴才,谁敢动我的丫头!”
一个丫头事小,自己脸面事大,如果自己和姨娘这样闹了一场,还保不住一个丫头,他们母女今后怎么在府里抬得起头来!
郑明珠早料到这种举动了,没有丫头敢去拦二小姐,于是她轻而易举的拦下陈颐雅,双手牢牢的按住她的肩,笑道:“二妹妹小心,姑娘家走路要慢慢的走,才娴静。”
陈颐雅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自是挣扎不过郑明珠,那边花姨娘气的浑身发抖,见婆子拿了绳子等物进来了,便要扑过去打开那两个婆子,却不料,卫表妹横刺里杀了出来,拦腰抱住花姨娘。
十二岁的卫表妹自不是十三岁的陈颐雅可比,在这间屋子里的女人当中,她显然武力值爆表,圆滚滚的身材,结实的胳膊,此时牢牢抱住花姨娘,便如钢浇铁铸一般,娇弱的花姨娘哪里挣扎得开。
郑明珠刚才吩咐墨烟的就是:“去告诉表小姐,等会儿花姨娘要动,就去拦住她。”
除了卫表妹,其他人也不适合去拦住花姨娘。
花姨娘的嚎哭尖利起来:“哪里来的野种,给我放开……杀人了啊……救命啊……”
卫表妹不为所动,就牢牢的抱着不放。
花姨娘带着的两个丫头有点迟疑的想要上前,陈夫人早使了眼色,洪妈妈带着两个丫头走前几步,拦在她们身前,拦的密不透风,两个丫头终是没有胆量推开她们。
婆子利落的绑了锦红,拖了出去,郑明珠才缓缓的放开陈颐雅,墨烟见状,也就悄悄的拉拉卫表妹的衣服后摆,示意她放开花姨娘。
卫表妹有点迟疑的放开了花姨娘,还不放心的站在一边,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再次动手,花姨娘第一次这样的大败,不由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到地上,打着滚的嚎哭起来。
倒把卫表妹吓的退了一步。
花姨娘的哭号还是那些话,我儿不在你们就要弄死我呀,我苦命的儿啊之类。
郑明珠退到边上,随即吩咐丫头送五小姐和卫表妹回屋子,然后在花姨娘刚哭道:“我不活了,被人这样作践,还不如死了好。”的时候,郑明珠刚好走到陈夫人跟前,笑道:“母亲,早上我见后头园子汀红亭的那几株桃花开了,红艳艳的一树,便叫丫鬟备了甜酒,正想请母亲赏花儿呢。”
那样神色镇定,笑语晏晏,就好像完全不知道地上有人在打滚嚎哭似的,连陈夫人这样城府的人都神色有点异样,但还是点头说:“好,就扰你这雅兴。”
郑明珠高兴的挽了陈夫人的手臂,笑着吩咐翡翠:“回去把那甜葡萄酒拿来,再叫厨房里收拾几个母亲爱吃的菜来,不用多,只要素日爱的才好。”
便扶着陈夫人,领着自己的丫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