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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虹淡淡一笑,语声仍是冷冷地:“宇文姑娘,在下先谢过姑娘在枫林村援手之德。”说完,举手长揖。
书韵避过一旁,她不敢受礼,笑道:“小女子三番两次身受公子的鸿恩。”
“不必提了。”春虹挥手阻止她往下说,稍顿又道:“咱们之间恩惠两消,不必再提。在下有事请教,尚请姑娘坦诚相告。”
书韵一怔,但仍泰然地说:“请教不敢当,尚请明示,小女子愿效微劳。”
春虹狠狠地盯住她的双目,捕捉她的眼神变化,说:“姑娘可知道江湖中,有两位与姑娘同姓的少年英雄吗?”
姑娘心中早有决定,故作不解地说:“天下间姓宇文的人,为数很多,请再明示,他们是谁?”
“一个叫宇文书麒,一叫宇文书麟。”
“书麒。书……麟……”姑娘似乎在思索地轻念。
“这两人不但名中三宇与姑娘相同,脸貌也有七分相象,所使用的剑法,也与姑娘刚才斗勾魂手一般凶猛凌厉。”
姑娘断然地摇头,用坚定的声音说:“我不认识这两个人。怎么回事?那两人与公子有过节?有恩怨?”
由于她事先早有准备,春虹无法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任何可疑的表情,心中惑然,说:“姑娘真不认识这两个人?”
“在江南,姓宇文的人,少之又少。往走江湖以来,从未见过与我同姓的人。公子既然将这种巧合认为与我有关,但不知为了何事?”
春虹看不出姑娘的神色,只好冷冷地说:“那两人是九幽天魔的爪牙,在贵溪与在下发生冲突。”
“冲突?你是与他们交过手了”姑娘讶然地问。
“不错!在下小胜。在潜翁司空老狗来插入之前,在下不知他俩是九幽天魔的爪牙,不然的话,哼!他们难逃一死!”
姑娘摇头苦笑,黯然地说:“葛公子,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说什么?”春虹厉声问,打断她的话。姑娘心中狂跳,低下头说:“妾身无意劝公子罢手,但……”
“不必说了!除非葛某骨肉化泥,不然决不甘休!再见。”春虹怒不可遏地说。
蓦地,一阵狂风突然在他要转身时刮到,刮得姑娘的风帽护耳向上扬带动了鬓角,现出右耳根上的小小朱砂痣。他热血沸腾,用暴雷似的声音大吼:“是你!你……你可认识我大哥?”
姑娘大骇,抽口冷气硬着头皮说:“自然认得,不然怎会到枫林村替他阻敌?”
“呸!你到枫林村是要他的命,而不是替他阻敌。泼妇!你做得好事!”春虹暴跳如雷。
姑娘痛苦地摇头,凄然地说:“我知道会被人误会的,区区此心,唯天可表。”
“呸!天才不管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人?你说,你在地狱岭遇见家兄,为何在身后击断他的腰骨?你说!你说!”
“是令兄说的?”姑娘悲愤地大叫。
“家兄虽葬身火窟尸骨无存,但在下仍似乎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是你!你这可恶的女人!”
“他……他良心何在?”姑娘尖叫,接着掩面大哭,泣道:“天哪!我……我为了他,不知受到了多少委屈,几乎不容于……于……为了保护他,我拼死拦住阻路的黑衣蒙面人全力一击。他背上中杖,应杖昏倒,难道说,他自己不知道是杖伤而不是剑伤?”
春虹怔住了,久久,方诧异地问:“宇文姑娘,你从九幽魔域逃出来了?”
姑娘久久方点头,低声答:“是的,我逃出来了。”
“家兄是你救的?”
“令兄中杖之后,跌落奈何。以后……以后的事,我便不知道了。”
春虹死盯住她,咬牙道:“你说谎!劳驾!你必须将那天的经过说出,并将九幽魔域的所在详细说明。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姑娘凄然拭泪,叹口气说:“你杀了我吧,我没有可说的。”
“你以为在下会轻易便宜你?”
“你可以用最残忍最狠毒的手段对付我,但我决不能告诉你任何有关九幽魔域的事。唯一可说的,便是令兄在九幽魔域能够保全性命,全是我一手维护所获得的。为了这件事,我痛苦,我后悔,我该受报应,你下手吧,我不怨你。但杀我之前,你必须明白一件事,便是令兄那次能够保全性命,我替他尽了力。唉!”
说完,她闭上凤目,大颗泪珠从凤目滚滚而下。
春虹站在那儿发怔,久久突然大叫:“我不信!”
“我不寄望你信。”姑娘凄然地答。
“你说不说?”
“唯死而已,无可奉告。”姑娘斩钉截铁地答。
春虹冷哼了一声,伸手一把扣住姑娘的右肩井穴,真力渐加,右手双指点在姑娘的眼帘上,厉声道:“你说是不说?!”
姑娘毫不反抗,她用似乎来自天外的声音说:“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你下手吧!仇恨会使人盲目疯狂,你的做法是合情合理的。记得吗?那次在常山,三奇妖处置肖三钱四,我便觉得仇恨两字是多么可怕了。“
“你说!说那天的经过,说你怎样脱出地狱岭的?说!”
“没有可说的了,葛公子,杀了我吧!”姑娘抢着说。
春虹指逐渐加劲,姑娘的眼珠开始逐渐外突,她的身子不住痉挛,痛苦地咬紧牙关,忍受即将到来的惨祸,准备接受无可挽回的噩运。
春虹的双指,正待戳入姑娘的眼眶,蓦地,右手肘一紧,整条手臂力道全失,一支干瘦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肘,低喝声字字入耳:“放手!饶了她。”
他左手一松,右手两指也离开了姑娘的双目,“砰”,一声闷响,姑娘脱力地重重跌倒在他的脚下,以手掩面,浑身不住颤抖。
春虹正想说话,耳中又传来低喝:“小声!跟我走,九幽天魔快到了。”
原来是驱马引走李文良一群恶贼的蒙而人到了,两人说走便走,人化轻烟,向北冉冉而去。
不久之后,姑娘跄踉向前走,不住轻揉着泪水如泉的凤目,口中虚弱地呻吟:“爹,何苦?逞一己私欲,不知坑杀了多少人。你……”
她身后,不少人影在后飞掠而来。
她艰难地爬上了俯瞰落马坡的山坡顶脊,向下一看,哀叫一声,突然向前扑倒,倒在积雪上,向下滚滑。
下面尸体横陈,一个中年妇女正艰难地爬伏在路旁一棵大树下,正吃力地用金簪在树上刻字,矮林中,山轿入目,马儿喷气踢蹄的声音清晰入耳。
她跌倒又爬起,连滚带爬下了坡,尖声叫:“谷姨!谷姨!”
尸体虽盖上了一层雪花,但身侧仍可看出身份,不用仔细看,她已知道下面的尸体,正是谷姨和男女八卫,更有一些不明身份的遗尸。
树下的中年妇女听到叫声,金簪突然脱手坠地,艰难地扭头,吃力地向跄踉滑下的姑娘注视,口中突然迸出虚弱的叫声:“韵儿,韵……儿……”
叫完,扑倒在树下。树干上,刻了两行字,刻的是:“杀我者广信葛春帆。宇文长华。”
华字只刻了五分之一,最后的一横一直还未刻上。
姑娘听到了叫声,如中电剑,转头一看,狂叫道:“娘!”
叫声如巫峡猿啼,凄厉刺耳。
坡顶上,第一个人影出现,正是英华照人,潇洒俊逸的九幽天魔李文宗。他浑身不沾半颗雪花,神定气闲,身形刚定,听到了叫声,便向下注视。
接着是巫山神姥,第三个是花魔,然后是二堡主李文良和屠龙客,上官唯真最后出现,神定气闲地跟到。
九幽天魔向下飘掠,身后,巫山神姥狂叫一声,象一阵狂风般跟下。
姑娘连滚带爬抢到树下,尖叫一声,抱起乃母跪倒在地,浑身是血的宇文长华透过一口气,闭着眼,用血迹斑斑的手不住摸索,虚弱地低叫:“孩子,是……是……是……你……么?”
“娘……”姑娘拼全力大叫。
“我……我去……了,孩……子,保……重,回……巫山……”
九幽天魔出现在一旁,惊骇得张目结舌,突又神智一清,两手将两人分开,扭头叫道:“二弟,快来救韵丫头。”
他自在怀中掏丹丸,不管三七二十一塞两颗到宇文长华口中,吹口气度入咽喉。
巫山神姥在四周巡视了一遍,仰天厉叫。
不久,不远处有了回啸声。逃得性命,剩下来的两女一男飞奔而至,浑身水湿,衣裤仍在冒雾气。
九幽天魔看清了乃妻双肩的剑孔,突然将她抱入怀中,凄然地低唤:“长华,长华,长……长……”
宇文长华睁开了无神的凤目,呻吟地说:“宗,回头……是岸……”声落,她昏厥过去了。
李文良将一颗丹丸纳入书韵的口中,在她背心拍了一掌。接着,他的目光落在树干上,看清了树上的字迹,如被雷击,倏然将姑娘扔倒在树下,厉声叫:“丫头,看看你一念之慈所得到的教训。”
九幽天魔闻声一怔,抬头问:“怎么回事?”
李文良用手向树干上一指,愤怒地叫:“你看看大嫂留下的字便知道了。糟了!我派了廿四名高手暗中保护大嫂,他们居然也遭毒手了。”
姑娘挣扎着爬起,看清了字迹,尖叫一声,哭倒在树下,最后咬牙切齿地狂叫:“他兄弟俩全来了,就在后山藏身。”
九幽天魔一耳光将她击倒在地,愤怒地说:“好啊!是你引他们来杀你母亲的?”
“不!不!爹,女儿刚到,不知母亲……”
九幽天魔用一声断喝阻止她申辩,怒声说:“都是你!你一念之慈,救走了葛春帆,送他下武昌,不但连累了武昌九江两地的秘坛平安船行被挑,枉送了许多兄弟的性命,现在更连累你母亲,你……你有何颜面偷生人世?你……你给我死!拔剑自刎!咦!你的湛卢剑呢?”
姑娘吃力地向九幽天魔叩了一个响头,缓缓站起。她这时反而不哭了,拭净了泪痕,平静地抬头向天,缓缓闭上凤目,幽幽地说:“女儿对不起爹娘,有负爹娘养育十八年深思,只有用死来赎罪。苍天哪!今天我才知道仇恨的滋味儿,才感到刻骨铭心四字的感受,我还能说些什么呢?爹,女儿永别之前,请听女儿最后几句话。”
“你还废话什么?”九幽天魔嗓音沙哑地叫。
所有的人,包括花魔在内,全都退在四周,神情肃穆地向着他父女两人注视着。
姑娘右手拿了一颗彩虹五芒珠,轻轻按在心坎上。她不愿流泪,但泪水成串的往下流。
五芒珠按在心坎上,只消轻轻一按,珠裂芒飞,必死无疑,这时想抢救已经不可能了,除非她不想死。
大总管上官唯真向前跨出一步,不住摇头,正想发话,姑娘已悠然一叹,哀伤地说道:“湛卢剑已被勾魂手夺走,女儿只好用家传的彩虹五芒珠了。爹,好好善待母亲,女儿当含笑九泉。娘度过了十年漫长的岁月,度过无数哀怨的白昼和寂寞的黄昏,只为了不忍见爹热衷于成王败寇的可怕欲念。但愿爹能从此放下屠刀,重拾十年前美好温馨的欢乐岁月。爹杀人盈野,满手血腥,只体会到杀人之乐,却未曾想被杀的人妻离子散的悲伤,更未想到未亡人心中的血海深仇是怎么回事。今天,娘伤在葛春帆的手中,女儿心碎了。女儿虽三番两次被葛春虹所救,但仍对他兄弟心中耿耿,伤母之仇难以遗忘,深切感到仇恨两字的可怕。爹,即使能登上皇座君临天下,也永远抓不住十年前的幸福,只能永远在恐惧中过活,被名利所羁,不克自拔。爹,希望爹能答应女儿临死前的请求。”
九幽天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眼神十分复杂,久久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