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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那根滕曼就像毒蛇一样立刻在心底生根发了芽。
元真回忆过去种种,甚至是当年六皇子的喂毒事件、五皇子的自杀,似乎都能与元魍挂上钩。
每每思及此处,帝王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若当真如他所猜,那这匹狼当真是心狠手辣得恐怖——当年他也不过就是个孩子吧?
帝王话音一转,再试探道:“哎,可怜朕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痛苦不过如此了。所幸你与你三皇兄都平安回来了,朕也算是老怀安慰。朕从原来就最是看好你了,皇儿的性子与朕最是相似,皇儿果然没有叫朕失望,替你皇兄完成了他未完成的功业。朕明日就下旨,封皇儿为镇南王,以彰功勋,永载我大舆史册。”顿了顿,又带上点嫌恶的口吻道,“至于你那三皇兄,向来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待在京里朕看着都烦,明儿个,你就叫人送他回草原。”
元魍突然就抬起了头来,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倚在龙床上的男人不放。
纵然是元真,也被这视线盯得头皮发麻。
他努力维持着面上的温和,回看元魍,想要从这个儿子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可惜,瞧了半晌,什么都看不懂。
元魍忽然就失去了与龙榻上那人演戏纠缠的心思。
这个生他出来的男人,原来到最后一刻都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哪怕一丝一毫。自己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为别人铺路后该被废弃的棋子。
元魍心内不禁自嘲起来,这不是早就清楚的事实吗?到现在,难道他对这位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与期待么?
元魍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真是天真。
元真吃不准元魍的心思,于是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元魍把最后一丝表情收敛殆尽,低头恢复平静:“儿臣谢父皇恩赏。至于三皇兄,他正在殿外,等候父皇宣见。”
元真皱皱眉头:“朕不想见他,你叫他回吧。”
元魍道:“三皇兄虽然没立上什么功,但这多年在军队里,也是受了许多苦的。再说若父皇流放他去草原,怕也是许久都见不上他面的。今儿还是见见吧。”说着,也不等帝王回答,便让人传三皇子元珲进了里来。
元珲这些年是真的很苦。他实在是不知道他以往看不上的这个鬼面弟弟怎么突然开窍了,厉害到霸占了太子哥哥的帅位不说,甚至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疯,居然把他当成犯人般关在军营里不让进出。
想他堂堂一个皇子,居然要受得那等待遇!可恨的是,军队里的那些粗人根本就不把他当皇子对待。
最可气的是,他有一次寻机逃走,被追了回去不说。元魍知道后,就直接命人把他当畜生一般锁进铁笼里了!
任他吼破喉咙,都没人理他。
虽然他在宫中,也是从小都不受人注目的主,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即使不受宠,他也是个皇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侮辱过?
可是,在这几年间,他这个皇子,确实是做得窝囊透顶了。
他想,只要他不死,只要他回京,他一定要在父皇面前狠狠告他元魍的状!
于是,元珲终于如愿以偿,跪在帝王脚下,一一细数元魍这些年的罪行。
元真听着听着,面色越来越白,然后终于暴喝一声,打断了三皇子的哭诉:“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自己没本事,你还有脸到朕面前来数落你四弟的不是了?若不是你四弟护着你,你今儿还能不缺胳膊不缺腿得站在这里跟朕说话?”甩手,狠狠一巴掌就落到元珲脸上,“滚!”
“啪”一声响,清脆得紧,元珲脸上顿时现出一个青紫的五指印。
元珲愣得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了。
元魍仿佛局外人一样,就那样一动不动得站在一旁,看这场戏上演到高潮。
——就在这时,元真突然就浑身抽搐,放佛呼吸都一下子不顺畅了,翻着白眼,直愣愣就昏了过去。
元珲还没从惊吓中醒过来,讷讷看着眼前一切的发生。
倒是元魍,十分镇定得就传了太医。
宫廷里一片人仰马翻。
一个时辰后,太医们终于得出结论:陛下中风瘫痪了。
这几年来,陛下虽然常卧病榻,也查不出什么病因来,但靠着太医院的各种珍奇药物,也吊着皇帝爷一口气在,怎么突然就中风了?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有细心的老太医突然就注意到了元珲腰间的香囊上,取过来检查了里头的物质,立刻就发现了里头的一种熏香的药物正好跟陛下每日进服的药草相生相克。这二者,分别放在任何一处,都是治病救人的良药,但是在同一个地方出现,那就是最能害人的毒药。
陛下今日刚刚服了药汤,又在近处闻了许久这香囊散发出来的香气,自然是毒气攻心。幸好救治及时,才能保住性命。
元珲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就被元魍命人打下了地牢。
这位可怜的皇子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谋害父皇的凶手。那个香囊不过是他随便佩戴在身上的饰物罢了。
直到他死的那天,他都想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在往后很长一段日子里,他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曾经想过自己是被人陷害,更甚者,这是元魍一手策划。但他依旧心灰意冷,他想起自己一生都未曾被自己父亲喜爱过,最后还挨了他父皇那不知所谓的一巴掌,恐怕就算没有那一出,他也会被他那严厉狠心的父皇降罪吧。
这自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这头元真帝终于悠悠转醒,脑子还没完全回想起昏迷前的情景,却忽然发现一件更加严重的事情:他发觉自己浑身僵硬,想要动动身子,居然完全动不了。
元真想要叫人,张开嘴,却只能喊出微弱的“唔、唔”声。
他瞪大了眼睛——这位帝王一生赤胆英雄,就算晚年自己手上的兵力势力被人算计了去,他也从来没有这么骇然过。
眼前这情况,当真是偏离他能够想象的最坏情况太多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大殿很安静,没有人声。
帝王转动眼珠,这才看见身旁站着他那个鬼面四儿子。
四目相对——元魍眼中依旧波澜不生。
元真却没来由得觉得可怕,太可怕了!
帝王心里强自镇定,还在心说还有什么比现在这个情况更加糟糕的呢?
却听头顶上元魍喑哑的声音响了起来:“父皇之前说儿臣与您性子最是相似,儿臣想了想,确实如此。就像父皇一生所为,不过是为了保护三皇兄,您与最爱女人生的那个儿子;儿臣今日所为,也不过是为了给我最爱的人创造一片不受打扰的天地。为了这个目的,父皇可以牺牲所有人,包括您的其他儿女;儿臣也能杀尽所有阻碍的人,包括父皇您。到底是父子天性,即使儿臣再不愿意承认,我骨子里还是流着您那残酷冰冷的血,您说是吗?”
元真瞪着眼前的人,眼珠子差点都瞪出了眼眶。
他,是如何得知的?
只听元魍接着道:“只可惜父皇这一片苦心,恐怕三皇兄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恐怕还会被他永远怨恨着吧。儿臣一想起来,就觉得十分舒畅呢。”
虽然元魍嘴角只微微一弯,但是元真却第一次明显瞧出了这人表情里的恶意与嘲弄。帝王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深。
果然,元魍不负他所望,告诉他:“父皇有没有想过这一辈子唯一想保护的人却因为他谋杀自己而失去性命?”
元真顿时心如冰窟。他立刻就猜想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面前的这不是狼,这是真正的恶魔!恶魔!
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毁掉他一生最大的期冀?
当年他就该掐死这个恶魔,不让他有机会成长起来的!
他“唔唔”嘶叫着,眼睛血红,拼命想要表达自己的愤恨。
可惜,他那个恶魔儿子视若无睹。
元魍低下脑袋,凑到元真耳旁,给他最后一击:“其实儿臣不恨父皇,并且要谢谢父皇。若没有父皇这多年‘苦心’经营,怎么会有儿臣的今日?父皇也不必太恨儿臣,毕竟这皇宫里,希望父皇死的,绝对不止儿臣一个。接下来父皇有许多思考的时间,不妨想一想,这场终年不见好、却又不知何因的大病是怎么来的。当然,父皇不必担心,因为儿臣不会杀父皇。弑父可是大罪过呢,儿臣还要给金蓝积福呢。”
说到“金蓝”二字时,他声音里终于带上了温度。
想到那人,元魍眼中的寒冰这才慢慢消融。
——还好,还好,这个世界上还有金蓝。
——还好,还好,金蓝还在。
只要有金蓝,他的世界就不会被黑暗吞噬;只要有金蓝,他就觉得这个肮脏的世界原来也是可以曼妙无比的。
元魍突然很想见到那人,他想要告诉她:他,终于强大到能够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了。
他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没有人有能力再分开他们了。
任何人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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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的寝殿里,只剩下一具惊惧的身体在绝望中挣扎:到底还有谁想要他死?
对他心怀芥蒂的德妃?因丧子而痛的皇后?或者是他宠爱的明月?
突然,他眼前一亮,胡安呢?那个伺候了他一辈子的人呢?
他“唔唔”叫唤半天,无人应答。
至此,这位英雄皇帝终于知道自己,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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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魍远远就看到初华殿门口倚着一个玲珑的人影。
寒风呼呼得顺着衣领往身上灌,元魍看着门边那个人,脚下越走越快,心里却是越来越暖和。
走近了,元魍才发现那人竟就那样靠着门扉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覆住了平常带笑的眼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呼吸清浅,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凝聚成一片小雾,一会儿就飘散得无影无踪。
元魍低头看着她,突然记起第一次见到她,他只能痴痴仰望这个人。那时候,她为他撑起一片蓝天;他没有翅膀,她便为他插上羽翼;她带他走向了明亮的世界。
终于,他拥有了自己能够主宰的世界。而今以后,换他来守护她,为她开拓一片无拘无束的天地。
元魍满心满眼里只能装下与看到眼前这个人,并且觉得无比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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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蓝蒲扇了几下睫毛,终于醒了过来。
入眼的,是那张温柔似水的脸庞。
金蓝不由笑弯了眉眼:“回来了?”
元魍认真答:“我回来了。”
金蓝往下看了看,然后无奈道:“站这儿等你时间久了,腿麻了。”
元魍背朝金蓝,默默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金蓝趴了上去,勾住元魍的脖子。
男人的背很宽阔、结实,并且温暖。
金蓝埋在元魍的肩窝里,舒服得蹭了蹭,眯了眯眼,又睡了过去。
男人一步一步往里走,步伐扎实稳健,不让背上的人感到一丁点颠簸。
长廊上的夜明珠发出的幽光将这二人的身影越映越长,两个身影间没有一丝缝隙,早已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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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舆二十四年九月,三皇子元珲妄图弑君,大逆不道,罪不可赦,被断四肢,终生监禁地牢,永不得见天日。
元真帝虽性命无虞,可终究变成了废人一个,只能退位,被奉为太上皇。
由于帝王中风突然,根本没来得及准备遗旨。
因此,新帝问题成为了当下亟待解决的首要问题。
朝中一部分人坚决奉行先帝意思,推举小太子接任皇位。
当年被元真立为太子的少年此时不过十五岁,虽然由皇后抚养着,却因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