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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魍点头,想了想,问:“那些磷粉、火药,你是从哪里弄来的?”火把节第一天,若不是有磷粉助燃,那火不会烧得那么旺盛;今天就更加没有制作烟火跟炸掉胖子那房子的材料了。
金蓝道:“血老大随身带着。”
元魍无语:“他带那些东西干嘛?”
金蓝打个哈欠:“谁知道呢。”原来估计是准备找不到她就炸死自己的,现在她是真不知道了。也许是个人爱好吧:)
元魍看看乏了的金蓝,伸手盖上她的眼睛:“睡吧。我给你唱催眠曲。”
金蓝想起这位连虎狼大约都能退避三舍的歌声,顿时抽了抽嘴角,正准备阻止这位折磨她耳朵的行为,就听歌声轻轻响了起来。
“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小宝贝快快睡,你会梦到我几回,有我在梦最美,梦醒也安慰……”
竟是当年元魍伤重发烧昏迷时,她唱给元魍听的那首。
事隔这么多年,元魍居然全都记得,一个字都没漏掉。
虽然依旧是没有一个音在调上,但那字字句句却像温暖而又轻盈的鼓点叩进她的心头。
她慢慢迷糊了起来,一会儿工夫,就安心得睡了过去,嘴角一抹甜笑,仿佛这一刻就是她这一生最美满的时光。
血无衣摸出笛子,轻轻吹了起来,和着元魍那不着调的歌声,却另类的和谐。
赵小才抱着小老虎靠在舱门上早睡得不知今夕何年了。
诸葛文才睡在小盆友的外侧,时不时眉头皱几下、牙关打几下,显示睡得极不安稳——看来这几天的经历给这位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刘全跟玉多多两个话唠还在船檐上絮絮叨叨。
张冲大刀挺立,遥视远方,将守夜的职责诠释得淋漓尽致。
又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
到底是漕帮的人,对江上各条线路近路小路都知晓得一清二楚,虽然是小船,但还是比预计时间早了一天到达了瀛洲。
等这几位下了船,送人的那四位连招呼都忘了打,忙不迭得把船调了头就走。
刘全在后面喊:“你们那么急干吗?”
金蓝回答他:“大约是赶着去投胎吧。”
“赶着投胎”的那几位气息顿时不稳,差点变成“赶着翻船”。
漕帮的追杀威胁解除,不管人家是真同意还是被威胁,总之也算是有了两个盟友:诸葛文才跟成三爷。一伙人心情很是愉悦。
金蓝边走边跟元魍、刘全介绍起瀛洲风土,这几位都是从小就被关在宫里的,自然对各州各地不甚了解。金蓝跟他们所讲的,也不过是当日从宁坤府上那本《风物志》里所看到的。
“瀛洲,是皇朝最西边的洲际。虽然不是最富庶的地方,但是对皇朝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个城池。其一,瀛洲盛产煤矿,供应皇朝上下;其二,皇朝大多重犯流放此地,以劳代罪;其三,瀛洲山那头,住着白族部落,瀛洲官员除了治理这个洲际之外,还要负责跟白族首领的交际工作。”
刘全看着前面,满目疮痍:“瀛洲官员是不是跟外族交际得好我不清楚。但看那情形,他绝对是跟本地人没交际好。”
前面两个铜狮子装饰门庭的知府门前,正围着一群衣裳褴褛、手持长棍、面色愤懑的百姓。
。
164熟悉面貌
金蓝转头瞧诸葛文才:“这是怎么回事?”
被点到名的诸葛公子很无辜:“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比你们知道得多?”他没比这些人早一分钟到啊。
金蓝理所当然道:“你们家的产业不是遍布各地吗?消息自然是灵通的。”
诸葛文才很郁闷:“其实有些地方还是没有遍及到的。譬如这瀛洲,因为这是流放之地,又偏在西部,建立分店,只亏不盈。”
玉多多总结:“原来江湖第一家也靠不住啊。”
诸葛公子更加郁结了。
张冲想了想,道:“其实年初的时候,一度传出瀛洲蝗灾。难道这些人就是灾民?”
元魍往四周瞧了瞧,萧条的街道,关门的店铺,还有东倒西歪、面黄肌瘦躺在地上呻吟的百姓,道:“瀛洲蝗灾我好像听说过。”在他出征之前,有人在朝上向他“父皇”进过折子,“但是,陛下不是拨了赈灾款下来了么?”
血无衣嘲笑他的天真:“这赈灾款,一层一层下来,要经过多少人的手?你看看这些人,就知道真正分到他们身上的,估计连油盐都买不起。”
跑出去打听消息的刘全回来了:“主子,这些人就是瀛洲的农人,据说是蝗灾闹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不得已跑到知府府上来闹。希望这里的大人能够体谅民情,开仓济粮。来了两天了,那知府大人愣是没露过面。”
元魍蹙眉,点点头。
转眼,就看见金蓝眼睛直盯着一个农妇。
那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大小的婴儿,孩子脸色很不好,大约是饿坏了,连哭声都是声若蚊蝇、断断续续的。
妇人正拔着地上的草,放到嘴里嚼碎,而后转到孩子嘴里,让他吞下。
看到吃草的孩子,金蓝又想起当年吃虫子裹腹的小四,顿时心酸不已,吩咐:“刘全,把干粮拿出来分给他们。”
见来了贵人分吃的,顿时一堆饿疯了人挤上前来,一抢而空。
金蓝拿着一块馍跟羊皮囊,蹲到妇人跟前:“大婶,把馍泡了让孩子吃吧。”
那妇人抬头,也不过三十来岁,却已被生活折磨得生生褪去了瑞色。此时,看金蓝的神色就跟看佛祖下凡一般,就差磕头谢恩了:“谢谢姑娘,谢谢姑娘,您以后一定会有好报的。”
等孩子终于打了饱嗝,妇人才把剩下的饼子小心翼翼得包了起来,放到怀里。
玉多多奇怪:“你自己怎么不吃?”
妇人惨笑道:“我吃些草就可以了。饼子,还是留给狗娃吃吧。还不知道多久,知府大人才肯救救我们呢。”
金蓝摸着含着泪水睡着的孩子那脏兮兮的脸蛋:“这孩子叫狗娃?孩子他爹呢?”
妇人哽咽了一下:“这孩子命苦,还没出生,他爹就重病去了。刚一出生,又逢上那百年不遇的天灾。本来就只剩下我孤儿寡母两个了,没想到老天爷还是不想让我们活啊。我死了没什么关系,我只希望我这孩子能够活下去。我没有文化,又都说贱名好养活,这就给孩子取了狗娃这个名字。”
金蓝看了看众人:“都是你们村子的人?”
妇人摇了摇头:“不止。各个村落的都来了,哪怕我们有一口粮,我们都不敢烦劳知府老爷。我们当真是活不下去了。我已经七天没吃过饭了,全凭着树根野草活过来的。您瞧,那边那大爷一家,据说一个月都没见过粮食长什么样了。据说有的村里已经饿死过人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大家都要开始吃人肉了。”
玉多多插嘴:“这知府就从来没管过你们?”
妇人继续摇头:“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公告说已经将这里的情况上报给了京里,叫我们不要急。可是,一晃都要到年尾了,知府大人这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京都的大人物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刘全嘀咕:“不管你们的可不是京里,是底下这些官员啊。”
元魍道:“看来那些灾款果然是进了那些人的口袋。”
正说着话,只听“吱呀”一声,知府的大门终于舍得开了。
外头的农人一下子就想冲进去,却被一排侍卫举刀挡住。
走出来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他咳咳嗓子:“诸位,大人说了,虽然库里粮食不够,但是作为瀛洲青天的他,也不能不管百姓的死活。所以,你们有福了。”
灾民实在不敢相信会有这等好消息,顿时就欢呼了起来,就差把那位据说是“青天”的大老爷给供起来了。
妇人给金蓝几人解释:“这位是知府的师爷,姓孙。”
玉多多哼了一声:“会有那么好心?看他那尖酸刻薄的样子,就是还有但语的。”
只听那孙师爷又道:“但是,你们也知道,咱们老爷的粮食也不是凭空就出来的,所有进出都是要向朝廷汇报的。而且库存哪里够你们这么多人吃的。老爷啊,就想了个法子。十两银子一斗米,这样对大家都公平,跟京里也好交代。好了,现在开始,先到先得!”
人群中,“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这哪里是救济啊?这分明就是抢劫啊!”
“十两银子一斗米,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啊?”
“哎,没办法,凑凑吧。”
……
金蓝站起身来,眼神冷了好几个八度:“恭喜你,多多同志,你已经会看相了。”
血无衣道:“金蓝,你不会是想管了这闲事吧?这种事,你看得还少么?”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这种贪污纳垢的事情。甚至以前的华国都不曾例外。更何况他所处的黑暗世界了。
金蓝低头看一眼那生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掉的孩子,道:“我确实想管。”
血无衣笑了一声:“这世界上类似的事情多得去了,你管得过来么?”
金蓝想了想,道:“只要我所能看到的世界不再有这种事情,就好。”
血无衣挑眉:“你这样是不是就叫做自欺欺人?”
金蓝道:“自欺欺人也好,一叶障目也罢。反正我的世界很小,我好,我身边的人好,我所能看到的人都好,就行了。”
血无衣突然笑得喘不过气来:“你果然是金蓝,烂好心,其实却是最自私无情。”
金蓝白他一眼:“这样有什么不好?”
血无衣没理她,转头问元魍:“你怎么说?”
元魍没有一丝犹豫:“金蓝想管,那我就管。”
血无衣问:“就算你的身份暴露了,也会管?”
元魍点头。他并不在意这些人到底是生是死,即使他是皇子,这些人也算是他的子民。他在乎的,从来都只有金蓝的感受。
血无衣选好位置,正对着知府大门,找了个树桩坐了下来,摆好看戏的架势:“那成。你们去吧。这种好人好事,实在不适合我做。如果你们被群殴死了,我会记得给你们收尸。如果心情好,说不定会给你们报仇。”
刘全朝天翻个白眼:要不要这么诅咒他们啊!况且,有他家主子在,怎么可能会被群殴死?
正讨论间,府门口又热闹起来了。
那孙师爷尖着嗓子喊:“哎哟!明翊,你放肆!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只见一着衙门官差服侍的青年横眉冷目,一脚上去就踹翻了那猴子师爷,现在那脚掌还踩在师爷肚子上没抬起来呢:“我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你有本事,你向京里再告上我一状!反正,我已经是待罪之身,我不怕!就不知道你们怕不怕!你们这群狗官白白拿了朝廷的俸禄不干事不说,还如此欺骗百姓,告到陛下跟前,我倒要瞧瞧,到底谁会吃不了兜着走。”
玉多多惊讶:“这身正气就是所谓的壮士么?”
金蓝仔细瞧了瞧那人相貌,二十来岁年纪,明眸剑眉,在男子当中,实属漂亮异常,但那身豪气与英武,丝毫不损。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金蓝拉了拉元魍跟刘全:“你们觉不觉得他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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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166 南行篇(V36)
165旧人旧事
刘全伸长脖子瞧了好几眼,最后得出结论:“长得不像我。。”
金蓝一把拍开眼拙又自恋的小太监,转头看元魍。
元魍点头:“确实像。而且,刚刚那师爷叫他的名字,他恰巧也姓明。”
金蓝补充:“同样是待罪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