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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宇文泓站了起来,站在床沿看着床里面的人儿,“荀真,你们荀家不是一直都强调后代子孙要有坚强的意志吗?哭过了之后就不要再哭,荀家的男儿战死沙场的不少,你身为荀家的女儿要让你的祖辈蒙羞吗?”
荀真定定地看着宇文泓那张严肃的脸,虽然他说的话不算很中听,可他眼里的关怀不是假的,这样的宇文泓与她的认知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以前他那恶劣的形象现在好像已经飘远了。
“奴婢谢过殿下的提醒。”
她会更加坚强的走自己的路,不能让天上的父母担忧,以往一些郁结的心事现在都将不再纠结于她。
她,是荀家的女儿,是华国曾经第一将军世家的女儿。
宇文泓的眼里有着满意,这样的荀真才是那个倔强的不肯走他指出捷径的女孩,咳了咳,果然引来她的注意力。
“回头你准备一下,等孤安排好,孤会带你去见一见你的姑姑。”
荀真以为这个要求不会获得他的准许,现在听到他亲口应下,她的眼里顿时光芒大放,伸手拉住她的袖子,“真的吗?”急切地一再确认。
“孤说过君无戏言,你忘了吗?”宇文泓板着脸道,可眼里却有着一抹笑意。
荀真有些悻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然后像是想定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看向欲唤人进来给他更衣的宇文泓,“太子殿下,奴婢知道这要求冒昧了,请殿下带奴婢去一趟姑姑所处的地方,好吗?我……只是想看看她生活的地方是怎样的?”
宇文泓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只准备在外面让人把荀兰接出来,然后在宫外安排地方让她们姑侄相聚,可她既然要求去妓院,他可不会允许她去那种龙蛇杂混的地方,无可反驳地道:“不行。”
荀真急忙下床,连鞋也没穿,跑到他的面前,“殿下,奴婢求您了……”
“那不是良家女会去的地方。”宇文泓硬声道。
“可她是我姑姑,我在这世上惟一的姑姑。”荀真的硬脾气也冲上来,她不想听姑姑说她过得很好的虚假的话,只有眼见为实。
那张小脸坚定地看着他,表达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缩的神情,碰上荀真这种女孩,宇文泓真想骂自己,她有什么好?脾气又倔又犟,没有一点女孩家应有的温柔,可若是像柳心眉那样整日挂着温柔笑容的女子,那他还会对荀真那么上心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想要拒绝的话到了舌尖却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太医的话萦绕在脑海里,若不答应她,她又要忧思过重了吧?
“那儿不比宫里,你要有心里准备,不要又似这次一样莫明其妙地晕倒,到时候孤可不会管你,直接把你扔在那儿得了。”最后,他的话像发泄一样。
荀真忙点头,“殿下放心,奴婢不会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消息,只要姑姑还活着就好,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宇文泓看到小太监捧着衣物站在门外有些局促不安,忙命他进来。
荀真看到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要换衣物,脸红地转回去穿上鞋子,福了福,低头就要出去。
宇文泓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到那太监张开了屏风,看到她似要落荒而逃的背影,怕她又要胡思乱想,“荀真,孤可是因为谁才弄得一身水,你这样转身就走了?”
还没走出屏风范围的荀真顿时住脚了,尴尬地道:“殿下要更衣,奴婢在这儿不太好,免得多有阻碍。”
“孤有说你阻碍了吗?原来你也不过尔尔,难为孤做了回好人,也没得到好报。”他的话里满是风凉之意。
荀真回头看着他那闲适的样子,“那殿下想怎的?要奴婢如何报答殿下的‘大恩大德’?”咬紧大恩大德四个字。
“帮孤换一下衣物总可以吧?”宇文泓摊开双手看着她,用眼色支开那几个太监,眼里有着戏谑,等着看她的暴跳如雷。
荀真为难地看了眼那放在八仙桌上托盘里的衣物,这人怎么如此无赖?想到她还没见着姑姑呢,若是惹怒他,万一他改口,她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姑姑?咬了咬唇,她像每一步都走得极辛苦地走向他。
宇文泓预料中的暴跳如雷并没有发生,有些诧然地看着她竟然如此乖顺地听话向他而来,不过是想要让她情绪高涨一些而故意刺激她的行为,正想要开口让她退下时,她的小手却伸向他衣衫的衣带上,缓缓解开。
那“退下”二字吞咽回腹中,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红颜。
荀真的脸红得仿佛快要烧起来一般,解了半天衣带才解开,慢慢地把他身上的衣袍褪下,尴尬的目光不知要看向哪里?一时半会儿僵在那儿动不了。
“孤的里衣呢?你的泪水可真多,起码哭湿了孤的几重衣。”宇文泓看着她的发旋道。
“哪有殿下说的那么夸张?”荀真下意识的反驳,那要解里衣的手却是怎么也解不开,她还没给男人换过衣衫,这难度太高了。
宇文泓看她真的是尴尬的无地自容了,再戏耍下去估计她的脸都能煎鸡蛋了,伸手握住了她的玉手,惹得她抬头看他,两人的目光一对,良心大发地道:“既然那么为难,那还不赶紧退下?”
荀真见他放过她,赶紧挣脱他握着的手,连礼也没行,立刻头也不回地逃出去。
宇文泓看着她似有狗在后面追的样子快速跑开,心情竟然大好,大声笑了出来。
听到背后男人爽朗的大笑声,她回头看去,只见绿衣阉人已经快速进去侍候了,原来他也不是那么坏,她心想。
不过脚上的步伐却没有停顿,仍是加快速度地逃出这偏殿,出了回廊方才停下喘了几口气,耳里似乎仍听到他的大笑声,刚想举步沿着回廊到正殿,看到许悠站在那儿两眼紧紧盯着她看。
“尚工大人,您怎么来了?”
许悠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荀真般地看着她,这眼神有着探索,有着猜度,有着挑剔,有着……陌生,荀真脸上的惬意消失了,脸色凝重起来,她做错了什么吗?
许悠看到她眼里的疑惑与不安,脸色才恢复如常,“我听庄翠娥说你晕倒了,可有其事?”
“嗯,属下也不知怎么就晕倒了?倒是让尚工大人担心了。”荀真道。
“没事就好,待会儿向太子殿下告退后,我们就回去吧。”许悠道。
“是。”荀真顺从地点头。
两人慢慢地踱到正殿去,许悠想到太子给荀真喂药的那一幕,有些话想问,但又不知从何问起?“你……是不是爱慕太子殿下?”
荀真的步伐一顿,许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想来可能是许悠来了好一会儿,刚好看到她伏在宇文泓的怀里哭泣,忙道:“没有的事,尚工大人听谁说的?属下只是……只是从太子殿下这儿听闻了我娘去世的消息,一时悲伤,殿下大度允我放声痛哭,绝不是尚工大人所想的那样。”说这话时,她的眼里还有着抹不去的悲伤。
荀真可以说是许悠看着长大的,也是许悠手把手教出来的,想来她不会说谎来欺骗自己,叹息一声,脸色比平日更宽容更平和,像幼时那般抚摸了一下她头顶上的秀发。
“别太难过了,你娘的事我其实早已知道,那时候你年纪还小,就是怕你难过,所以才会瞒着你,我与你娘有故交,想来她也不舍得你为她哭泣,若真孝顺你娘,就不要再悲伤难过。”
“尚工大人……”荀真感动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傻孩子。”许悠颇有几分心疼地道,不过眼里已经似乎做了某个决定,“你还记得幼时我带你去冷宫看过的情形吗?”
“记得啊。”荀真有些奇怪她提起这事有何用意?
“那好,你要把那些牢牢记在心里,荀真,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太子殿下将来是要登基称帝的,你不能对他有思慕之情,你忘了宫女守则?不然你将来如何见容于未来的皇后?宫女永世都不能封妃的,我不想看着你将来痛苦。”
这一刻许悠那严肃的面容与严厉的话在荀真的记忆里一直都是鲜明的,她所有对宫廷的认知与为人处事的技巧,都来自于这亦师亦母的许尚工,以致多年之后她对宇文泓这样说道,许悠是她一生最为尊敬的人,即使她阻挠了她的爱情,即使她让她的眼中只看到灰色,除此之外看不到鲜明的光彩,可没有许悠,也许她的童年之路要难走得多。
“尚工大人放心,属下都会谨记的,对太子殿下,属下真没有非分之想。”荀真道。
许悠慈爱地看着她轻点点头,可当她的目光越过荀真,看向那从里面踱出来抿紧唇的宇文泓那冷冽而又疏远的目光时,她的眼里有着刺痛。
他越是这样看她,她就越难受,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爱的,她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若他们只是寻常人家的儿女,她巴不得把他们送做堆,可惜他们不是,荀真输不起,微微一躬身,“参见太子殿下。”
“许尚工似乎管得过宽了。”
宇文泓就这样慢慢地走近她们,虽然脸上平静无波,但可以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他的不悦之情。
“殿下,奴婢是尚工局的主管,对属下有不当的行为加以引导是必须的,不然奴婢就是失职了。”许悠的语调一如平常那样冷淡,可是强硬的态度更在宇文泓之上。
宇文泓依然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许悠,反正这个女人从来不会有第二种表情,然后目光看向荀真,“你认同她的观点?”
“奴婢……”
荀真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孙大通急急忙忙地从正殿过来,“殿下,皇后娘娘驾临东宫。”
许悠闻言,眼中的光采黯淡了下来。
东宫正殿之上,永远雍容华贵的唐皇后凤钗宝簪,身穿明黄拽地宫装,高头履上绣着展翅高飞的凤凰,站在大殿的台阶上,神情一如两旁的铜铸仙鹤般庄容肃穆,而一旁的太医正口沫如飞地向她汇报。
看到风度翩翩的儿子到来,不待他行礼,她忙笑着从台阶上走下来伸手攥住他的手。“我刚刚正准备传温太医来请平安脉,突然听闻他到东宫来看诊,可是皇儿的身上有不舒坦的地方?”
那一脸的担忧可谓把慈母的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宇文泓微微笑着扶皇后到台阶上的雕刻着浮龙庄重无比的首位坐去,亲自接过孙大通递上的茶碗摆到皇后的面前,“没什么大碍,只是昨儿夜里翻风着了凉,吃上几剂安宁疏散的药也就无事了,母后无须担心,若是忧出病来倒是儿子的不是。”
“殿下说得是,娘娘不用过于担心。”温太医恭敬地道。
“你这孩子倒是让母后说什么好?自个儿的身子要多多小心,还有那些个服侍的人也太不尽心了,孙大通,你就该首先当罚。”
唐皇后的凤眸严厉地看向孙大通,可是略过孙大通看向进来的许悠与荀真的时候,那目光中不但有严厉,还有暗暗地警告之色。
许悠上前给唐皇后行礼问安,“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许悠,你是来看太子的病情吗?”唐皇后不动声色地问道。
宇文泓状似不关心地站在一旁。
荀真见过唐皇后的次数屈指可数,想来不过是那两次,这个皇后给她的感觉都是极尽威严的,现在看她与宇文泓这太子的互动,不禁让她产生了些许迷茫之色,若是担心儿子,怎么还让儿子站在一旁充孝子,反而是一脸防备地看着许尚工。
再说许尚工不是她的心腹吗?
许悠道:“奴婢前来是因为太子及冠礼服之事,可能是我手下这掌制才疏学浅,所绘的图案让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