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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饮江湖-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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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似乎有些寒意,那大汉突然抛下手中的酒杯,一把抓住已经半空的酒坛仰脖倾倒,希望借由烈酒的温度驱走心间的寒意。看来还是这样饮酒更适合他那副粗糙的长相,或者唯有如此才能忘怀……可是他又要忘记什么?又有什么是可以忘记的呢?

雨滴落在窗上,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原本半开的窗将雨滴挡在窗外,任由它们狠命地敲打着。喝完酒,那大汉突然将窗户用力推开,将在窗外徘徊的雨滴邀请进来,落在发梢,凝在颈项,顺着那硬朗的线条向下滑去。不片刻,他的身上已是潮湿一片,衣襟上的点点滴滴,好似伤心泪痕一般。坐在屋中淋雨,这大汉莫非精神不正常了?

小院马棚之中,四匹驽马似乎见到那大汉在做着奇怪的事情,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响鼻。这家伙分明是在糟蹋大伙的一番努力嘛!马十驾,功在不舍。这四匹劣马虽然速度一般,但是撒开欢跑下去也还是在入夜之前赶到了一间客栈。中州与阳泉虽然路程不近,但是二者之间却没有其他城市相阻,一条官道笔直整齐,十分通畅。

官道之上客栈并不太少,更有一个小镇紧邻官道,但是那是在偏向中州那一边,阳泉这一边却十分荒凉,小贼丛生,强盗横行!当然能在这一片开起客栈的,自然也是一些狠角色,寻常的盗贼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一间“青龙客栈”的老板以及老板娘,也正是狠角色之一。

没人知道这一对夫妻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老板的外号叫金龙,老板娘的外号叫做青凤。没有人知道这一对夫妻的来历,这两人就好像突然出现的一样,而那客栈也像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一般!

谜一样的两个人总是伴随着这样或者那样的传说,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但是其中有一条传说却十分真实,那就是老板和老板娘的功夫,很强,很强!

“青龙”客栈大概是由一座大院改装而成的,东西北三面都是三层高的客房,南面则是紧靠官道的大门,客房与大门绕着天井大院围成一个“回”字,显得十分整齐。虬须大汉住的房间在二层,推开窗刚好能够看见客栈的大门,此刻正凝望远方的他,突然被正门处的一个人影吸引住了!

这人实在是普通,是那种在人群之中一抓一大把的人物。他的身形高瘦,走路有气无力,总是弯腰驼背,显得并不自信。他的肩上扛着一条扁担,两边挂着两个巨大的包袱,也许里面的东西不能受潮,因此这人虽然已经十分劳累,但是却还要拼命加快速度,向客栈奔来!

这人穿着破旧,一件灰色布褂上打满补丁,湿淋淋满是泥水。虽然离着还远,夜雨之中也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是大汉却能想象出那一张满是沧桑却依然堆满笑容的面孔,这是一个游走四方的行脚商人,或者是专门运货的挑夫吧!

夜雨之中本是落寞,朦胧烟雾拢着一人,真是寂寞,所以大汉要在屋中淋雨,只因为雨滴虽有些微凉意,但是通过无数雨滴的敲打却让这个寂寞的夜,寂寞的心,热闹起来!而那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影,更是给这寂寞的雨夜增添几分鲜活的气息。

大汉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人看,看他从门口奔到大院,看他从大院奔到客栈的正厅前,看负责迎客的老板娘笑脸相迎,看……

这客栈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人,所以一般情况都是老板娘去负责迎客。这一次,也是如此。可是当满面笑容撑着伞快步向外走的老板娘看清来人的样貌时,突然轻啐一口,瞪了那人一眼,转身向回走去。

而那挑担子的人大概也知道自己没资格住在店中,因此他只是将包袱从扁担上卸下,放在正厅门外遮雨的房檐之下,自己却缩了缩身子坐在一旁。忍着老板娘几声骂,坐在那里闭起眼睛来,走了一天,他也实在是累了。

而老板娘牢骚几句也就不再说了,毕竟也有过苦日子的经历,知道这些人都不容易,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果要恶形恶状地将那人赶走,说实话,有些不妥,惊了其他客人不说,自己的良心上也过不去。做恶商可能会赚来一世财富,却难有片刻安宁……

这房檐并不太宽大,而那人的包袱却十分巨大,两个包袱并排放在一起,又要留出进出大厅的道路,因此等那人坐下后,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淋在雨中,虽然不太冷,但是湿淋淋的裹在身上,也是一件让人不舒服的事情,可是他也没办法,没钱住店,也只好忍耐了……

虬须大汉见到如此情景,不禁摇头叹息一声,自己要不是栖凤楼的伙计,要不是长跑这条路与客栈老板熟稔,这老板也不会给自己一个地字号的单间了!想罢,大汉突然从窗户探出头去,对那人叫道:“兄弟,一个人淋雨多无趣?何不与我共同淋雨呢?”

第四十九章 夜雨悄将人魂断 中

这大汉倒也有趣,竟然邀请对方来自己屋里淋雨。不过看他现在这半湿不湿的样子,可不就是在淋雨嘛!

大汉冷不丁一声叫喊,不禁吓了那人一跳,只见他抬起头来,看了两眼四周,最后才对着大汉说道:“你,你是跟我说话?”

大汉哈哈一笑,点了点头。而此时老板娘也伸出头来,招呼那人一声,虽然满脸不愿意,但是栖凤楼一年给那么多钱,可是不能得罪的。

既然有地方可去,总比淋雨强,因此那人拿起两个大包袱,在老板娘的带领下,向那大汉的房间行去。看来那包袱相当沉重,上楼时,木制的楼梯竟然被那人踩得“吱嘎”乱响,心疼的老板娘一个劲地叫他轻点。同时那老板娘也不免要多看那人几眼,这人高高瘦瘦的力气倒是不小,这么沉重的包袱,他拎在手中也不见如何吃力……

二人几步上得楼来,进到那地字号的单间之中。虬髯大汉正等的焦急,见那人进来,不禁哈哈大笑,对着老板娘说道:“老板娘,麻烦你在准备好酒好肉,老九我要招待客人!

老板娘答应一声,转身去准备了。而那拿着包袱的人却不知道如何是好,眼前的人十分陌生,他敢打赌以前从未见过。这家伙叫自己来到底是何目的,实在是拿不准,要说他看上自己财物,那可真是扯淡,就凭自己这一身行头,也没几个人会打自己的主意吧!东想西想,这人也想不明白那自称老九的人的目的,干脆也不再想,将包袱放在地上,从里面取出一块毛巾,仔细地擦拭起自己的头发来。

这人的行为也挺古怪,身上湿的可以滴下水来,他却只擦拭自己的头发,当真有趣。

老九见这人行为有趣,不禁哈哈大笑。他边笑变问那人道:“兄弟,为何只擦头发而不管身上呢?”

那人见老九问他,不禁一愣,停下手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说完继续擦使自己的头发。

没想到这人会这样回答,老九不禁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直到老板娘端着酒菜进来,他才止住笑意。随手扔给老板娘一块碎银子后,老九将她赶了出去。男人喝酒可不喜欢有个女的在旁边指手画脚,本来再叫上老板,三人对饮那是最好的,无奈那家伙一是妻管严,二是滴酒不沾,整个一个榆木脑袋的老好人,和那风流开朗的老板娘毫不相配。这样一个人叫来也是毫无用处的!

这时那人也擦干了头发,见着桌上的酒菜不禁咽了一下唾沫,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揉了揉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而老九更是笑到弯腰,这家伙似乎非常喜欢大笑。

两人笑了一阵子,坐了下来,知道那人劳累一天,因此老九也没着急叫他喝酒,而是陪着他吃了不少菜垫底,然后才拎过酒坛,拍开泥封,将飘香的酒液倒入酒杯之中。

“来,兄弟,相逢就是缘,为这缘分,干了这杯!”说着老九一仰脖喝干了自己这杯酒,将杯口朝下,他笑眯眯地看着那人。

“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小弟约莫,多谢老九大哥的酒菜了!”说完这叫约莫的人也将杯中的美酒饮尽,将杯口倒转,并未留下一滴!

见这人也很痛快,不做作,老九不禁大喜,笑道:“哈哈,既然四海之内皆兄弟,那我就认下你这个小弟了,不过不用叫我大哥,一句老九变成。哈哈,我叫你小莫可好?”说着,他倾身给约莫又满上一杯,而约莫却伸手拿起另一坛酒,拍碎泥封后给老九斟满,然后说道:“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小莫,哈哈……”

如此,两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有时候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相交就是如此简单,一杯酒、两句话、一口烟,就足够了!窗外依然是细雨蒙蒙,但是屋内却不再寂寞,有的只是热烈,只是畅快淋漓。

酒到半酣,老九突然说道:“小莫,你是行脚商人,还是挑夫?”

约莫笑了笑,端起酒杯饮尽,却不说话。

见对方沉默,老九也笑道:“我看你既不像行脚商人,也不像是挑夫,行为不像,举止不像,任何地方也不像!”说着他端起杯子晃了晃,然后继续说道:“不过你这人倒是不错,没说谎话骗我。哈哈!”

“老九也不像是个车把式,哈哈行为不像,举止也不像,任何地方都不像!”说完他哈哈笑了起来。

同时老九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样明显吗?”

“自然!”

两个人相对大笑,对望一眼后,一同将杯子扔到一旁,抱起酒坛子仰脖就倒,“咕咚咕咚”金黄色的酒液倒入口中,同时也顺着嘴角流下,一时间也分不清楚是喝的多还是洒的多,只剩下一个痛快在心中,旁的都不算什么了!

一口气将酒坛倒空,两人才将酒坛放下,同时说道:“痛快痛快!”说完两人一愣,彼此竟然有如此默契,真是……一时之间大笑声溢满整个房间。

酒到酣处,老九突然拿起筷子敲击酒杯,纵声高歌:

约是三五更后寒,云遮天,月牙残。

小楼惊惧,难耐风狂澜。鹅毛乍落天下清,苍茫茫,相勾连。

莫说七八层高山,沟壑间,风流连。

万里冰封,银蛇挂浅川。枯柳垂下晶莹果,凝清泪,难见欢!

一曲歌罢,约莫心中赞叹,眼前这大汉虽然长相粗豪,但是内心却十分细腻,而且颇有几分才情,见面没多久这家伙就能将自己的名字填成词,谱上曲,十分厉害了!但是……约莫看了看窗外飘洒的细雨,开口问道:“老九,你喝多了么?外面明明在下雨,你却要描写雪景,这是为何?”

老九听了约莫的话,不禁哈哈大笑,笑了一阵,他突然停了下来,满脸笑意突然化成庄严肃穆。只见他走到窗边用力将窗户推开,对着约莫说道:“是雨,还是雪,或者是……血?”

说完,他冷笑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拍开酒坛的泥封,往嘴里倾倒酒浆。

见他突然如此,约莫耸耸肩,也抓来一坛美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喝了一阵,老九突然开口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为何只擦拭头发不擦拭身体?”

约莫一笑:“发受之于母,肤受之于父,我无父自然也不需要珍惜了!嘿嘿!”

点点头,老九不再询问这些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只是点点头,端起酒坛说了一句:“干!”然后再次狂饮起来。

见他狂饮,约莫却摇摇头,放下酒坛,他劳累一天,原本喝不了这么多酒,这会早已经酒意上涌,心中迷糊,脑袋眩晕了。眼看老九又干掉一坛酒,约莫不由得挑了挑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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