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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翔一路默计,知道千里菊花青每次往高腾跃,必然一跃三丈左右!哪知这次却出意外,千里菊花青仅仅跃起一丈来高,便即收势疾降,四只马蹄,同时落地,在山石之上,重重一击。
千里菊花青这种四蹄同时落地猛击的反震之力,极为强大,换了武功稍差的骑士,必被震伤肺腑,口吐鲜血,坠马而死。
夏天??未防它降得这快,犹以双膝紧夹马腹,探身前倾的姿势,助马上跃!自然只听“啪”的一声响处,先被弹起五六尺高,再复摔落地面。
夏天翔人方落马,“九首飞鹏”戚大招的高大身影,带着那根九鹏展翼钢拐及一阵得意狂笑之声,便已纵上马背,缰绳微领,毫不停留地驰向“阴司笑判”吴荣受伤所在,并传来他那阴冷晒薄的语声说道:“夏天翔,今天算你便宜,但二年之内,却须好好保全你那两条大腿!”
夏天翔本想发活,但方一提气,便觉胸头剧痛难禁,这才惊然惊觉,千里菊花青四蹄一震之威,居然竟使自己受了内伤,遂不敢再复逞强,赶紧闭目行功,以本身纯阳真气,流转十二重楼,自疗伤势。
所幸他根底极好,震伤不重,故而功行一遍之后,也就霍然无碍,但夏天翔因在一匹马儿蹄下丢了大人,心中未免恶气难平,一路之间总觉郁郁不悦。
夏天翔由黄山奔往点苍,本可入鄂溯江,经川抵滇,但因这条道路,恰是来时所经,不愿重走,遂决定陆行,斜穿湘黔,直赴云南。
一路无话,也毫无“凌波玉女”柴无垢、“商山隐叟”赛韩康、“三手鲁班”尉迟巧等的踪迹音讯。
直等到了湖南武陵山脉,夏天翔偶因夜遇急雨,遂欲向一座建筑颇为简陋、略有灯光的道观之内投宿。但目光瞥处,不禁微觉惊愕,因为道观虽已残旧,但观门匾额之上却赫然写着“步虚下院”四个大字。
“下院”二字无甚足奇,夏天翔是对那“步虚”之名略觉惊讶,暗想这座残旧道观,难道竟与点苍派圣地,点苍山的步虚道观,有何关系?
心中一面疑思,一面举手叩门,片刻以后,有位三十来岁的青袍道士启门而出,向夏天翔问道:一小施主莫非意欲投宿?本观房字狭隘,还是请往前面再寻宿处,比较方便。”
夏天翔见这应门拒客的青袍道士两眼神光十足,双太阳穴又复坟起,分明内外功行均颇不弱。遂知自己所料不错,此处定与点苍山步虚道观极有关系。
青袍道士边行发话拒客,边自便欲掩门,夏天翔却因好奇心起,举手相拦笑道,“夜雨深山,无处投宿,出家人讲究慈悲,道长法号怎样称呼?可否令夏天翔进入宝观借宿半宵,并参拜三清道祖。”
青袍道士听见夏天翔这等说法,知道再若坚拒,必使对方生疑,竟立即换了一副笑容说道:“贫道玄清,夏小施主既然不嫌简慢,尽管请进!”
说完,便自侧身肃立,稽首让客。
夏天翔由于对方神态转变太快,反更起疑,但却丝毫不形于色,缓步进入正殴。
玄清道人向夏天翔笑道:“夏小施主请在三清道祖座前拈香,玄清禀报观主一声,即来引导小施主安歇!”
夏天翔听这步虚下院居然另有观主,遂一面含笑答应,伸手拈香,一面却瞥眼偷窥,果见玄清道人走进右侧丹室。对一位白袍老道人恭身低语,似有所禀。
这位白袍道人盘坐丹床之上,须发俱呈银白,仿佛年事极高,听完玄清道人禀告以后,只是将头微点,未出半语,亦无其他动作。
玄清道人退出丹室,夏天翔含笑问道:“原来宝观尚有老观主在,夏天翔应否参谒?以免失礼。”
玄清道人摇头笑道:“老观主年事太高,畏见生人,夏小施主不必多礼,请到玄清所居斗室之中安歇吧。”
夏天翔跟随玄清道人走进左室,但心中兀自觉得这座残旧道观之中,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神秘。
左室中陈设更为简陋,只有一张丹床,两把竹椅,夏天翔不禁蹙眉说道,“夏天翔倘若占了道长的丹床,岂非……”
话犹未了,玄清道人已将丹床上的一只蒲团取置地上,回身笑道:“荒山小观,破残不堪,惭愧无余地待客!夏小施主尽管上床安歇,玄清就在这蒲团之上打坐即可!”
夏天翔体会出玄清道人颇有对自己监视之意,不由剑眉微剔,目光略注窗外,冷然笑道:“如今雨已渐收,夏天翔身有急事,俟曙光一透,便当告辞,故而根本不必再睡,道长倘若不嫌我扰及清修,莫如彼此闲谈,以遣长夜。”
玄清道人替夏天翔斟了一杯香茶,目光微转,含笑问道:“夏小施主似乎有话想问,何妨明言?”
夏天翔本已看出玄清道人武功不弱,如今更知他亦颇机智,遂点头笑道:“请问道长这步虚下院,与点苍山步虚道观……”
玄清道人目中忽闪奇光,截断夏天翔话头问道:“夏小施主既知点苍步虚道观,应属武林中人,可否在贫道答话以前,先请教小施主是何宗派?”
夏天翔剑眉双轩,朗笑答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夏天翔薄习武学,游侠江湖,但却不在少林、武当、罗浮、点苍、峨嵋、昆仑、祁连、雪山等八大门派之内!”
玄清道人闻言,讶然问道:“尊师何人?”
夏天翔垂手恭身,肃然答道:“家师复姓皇甫,长居北溟,世称‘北溟神婆’!”
玄清道人听得夏天翔竟是名震乾坤的“北溟神婆”皇甫翠门下,不由大出意外,神色一惊!夏天翔趁势问道:“道长是否点苍一脉?”
玄清道人知道无法相瞒,冷然点头答道:“点苍派掌门人铁冠道长是我师兄。夏小施主是路过此处,还是特来相访?”
夏天翔见玄清道人说话之间,似自丹田提气,凝聚真力,仿佛有所戒备,不由心中忖道:“三间残旧的道观,会藏有什么重大秘密?怎的玄清道人无论言语神情,均对自己深怀戒意!”
思念方毕,见玄清道人似因自己迟疑未答,脸上神色益发难看,遂赶紧含笑说道,“夏天翔有事西南,路过宝观,因这‘步虚’二字,与点苍圣地同名,才偶然发问,道长无须疑及其他……”
玄清道人面色略霁,微笑说道:“夏小施主莫怪贫道无礼多疑,因为点苍第三剑司徒畏与本派强敌罗浮‘凌波玉女’柴无垢,新近才在这步虚下院门前互相恶斗,整整一日,两派新仇旧怨,越发加深,故而贫道看出小施主身怀内家绝学以后,不得不怀疑罗浮门下又复有人赶到。”
夏天翔听得自己那位柴姑姑曾在这步虚下院门前与司徒畏恶斗一日,不禁颇为悬心,但仍装出一副漠不相干的神色,只是略微好奇地接口笑道:“点苍、罗浮两派之间的夙仇难解,武林中早有传闻,可惜我来迟一步,未曾得睹这场定必精彩绝伦的龙争虎斗,究竟是‘凌波玉女’胜了‘龙飞剑客’,还是‘龙飞剑客’胜了‘凌波玉女’?”
玄清道人如今因夏天翔异常机警,装出一副漠不相关的神色,遂戒意渐除,含笑说道:“那位‘凌波玉女’柴无垢斗到真力将竭之际,连中我司徒师兄七剑……””
夏夭翔心头怦然一惊,却就势双伸拇指,含笑说道;“点苍‘回风舞柳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话方至此,玄清道人又复摇头说道:“但我司徒师兄攻敌之际,疏于防身,也中了柴无垢三记‘般禅重掌’!”
夏天翔方翟然问道:“如此说来,他们岂非两败俱伤,但不知哪位伤得重些?‘般禅掌力’是罗浮派绝学,号称能够‘隔纸劈石,碎骨摧心’,‘龙飞剑客’连挨三掌,可有性命之危?”
夏天翔极为聪明,故意不问柴无垢的伤势,而对司徒畏表示关切,果然玄清道人应声答道:“夏小施主见识渊博,说得极对!我司徒师兄连挨三掌,内伤颇重。柴无垢则虽中七剑,但均非要害,不过失血大多,也非短期便可复原如旧。”
夏天翔听出柴无垢未遭毒手,这才心内稍宽,又向玄清道人含笑问道:“‘凌波玉女’、‘龙飞剑客’,均属当世武林中一流好手,夏天翔渴欲一见,他们如今是否还在宝观?……”
玄清道人摇头笑道:“慢说柴无垢与点苍派仍是不世夙仇、连我司徒师兄也未进这步虚下院半步。他们各带重伤,均向西南方匆匆而去。”
夏天翔长叹一声说道:“武林中凡属势均力敌的龙争虎斗,结果往往都是两败俱伤。夏天翔正好西南有事,倘若有缘拜谒贵派掌门人铁冠道长之时,愿尽绵力,替点苍、罗浮两派,设法解除一切新仇旧怨!”
玄清道人稽首当胸,念了一声“无量佛”,说道:“夏小施主虽然一片仁心,但请不必徒劳,因为罗浮、点苍两派誓不并存,夙仇太深,无法化解!”
夏天翔听到此处,心头突然发觉有异,暗想“凌波玉女”柴无垢还想倚仗“蔷薇使者”所赋与的蔷薇愿力,使她意中人“龙飞剑客”司徒畏回心转意,破镜重圆,怎的两人却在此狠拼,岂非与柴无垢初衷大相违背?
玄清道人见夏天翔蹙眉深思,遂讶然问道:“夏小施主,你在想些什么?”
夏天翔笑道:“我因世上无不消之恨,人间无不解之仇,在想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替点苍、罗浮两派,在化释嫌隙方面,略尽微力。”
玄清道人闻言正自再度摇头,夏天翔目注窗外,继续笑道:“急雨已停,曙光将透,夏天翔打扰半宵,深感盛情,道长请替我在老观主前代为申谢!”
说完,立即起身告辞,玄清道人也不坚留,便自持灯送客。
但夏天翔经过正殿,目光偶注右侧丹室,却在无意之中,发现一桩异事。
原来那位身为观主、银须银发的白袍年老道人,如今似有意似无意地向夏天翔将口微张,口内居然无舌!
夏天翔暮然一愕,白袍年老道人又把双手伸出袖外,使人目击之下,益发心惊,十只手指,一齐被人剁去,只剩两只光秃秃的手掌!
这时前行引路的玄清道人,似发觉夏天翔突然停步,立即回头查看,夏天翔心知白袍年老道人那等动作必有深意,遂为之掩饰,伸手入怀取出一锭黄金,递向玄清道人笑道:“玄清道长,这锭黄金作为香油之敬!”
这一打岔,玄清道人果被夏天翔瞒过,未曾发觉那位白袍年老道人已泄机密!摇头不收黄金,微笑说道:“彼此既系武林同源,夏小施主怎的还如此见外?”
这时已到观门,夏天翔见对方不肯接受黄金,遂自收回怀内,轩眉一笑,长揖为别。走出未到半里,夏天翔便停步不进,思潮起伏,胸中满布疑云。
暗想那位白袍年老道人既被尊称观主,怎的又会口内无舌,手上无指?
点苍派气度狭隘,眶毗必报,倘若这白袍年老道人是被其他武林人物所害,应该早起争端,不致毫无传闻讯息。
倘若是点苍本派人物所为,则割舌剁指之意,无非令这白袍年老道人口不能言,手不能书,防止他泄漏什么重大机密?
夏天翔把这两桩疑点反复推敲,终于根据玄清道人的神色,暨白袍年老道人故意向自己显示残疾等两点之上,判断出此事必系点苍派人物自作。
但尚有使他想不通之处,即是点苍派既然恐惧这位白袍年老道人泄漏重大机密,则索性杀死。岂不干脆?何必如此残忍地将他割舌剁指,并给与步虚下院的观主之位?
越想越觉矛盾,越矛盾也就越觉怀疑,夏天翔怀疑难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