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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同春掣出了长剑,夜色中,白芒闪闪,如映月的雪光。
“牡丹夫人”厉声道:“你不想换回一命?”
“黑纱女”无情地道:“为了除去‘冷面客’,“天地会”不惜牺牲你这种爪牙一百个,别故意蘑菇了,谁来了也救不了你。”
武同春扬剑准备下手……“牡丹夫人”厉叫道:“‘黑纱女’,我做鬼也饶不下你这贱人!”右手掌突地按向脑门。
武同春愣住了,当然,他不会再阻止。
“牡丹夫人”连哼声都没有,便倒了下去,身躯一阵扭动,便寂然了。
“黑纱女”的声音道:“她很聪明,自己了断。现在你可以看看她的右手。”
武同春狐疑的俯下手,拉起“牡丹夫人”的右手,仔细一看,只见她念中二指的指缝间,夹了一个小小的皮套,皮套中央露出一个不到二分的尖芒,蓝汪汪,显然淬了剧毒,不由脱口道:“这是什么东西?”
“黑纱女”的声音道:“那就是施毒的工具,她只消用手抓或按,毒针刺破皮肉,见血就是死路一条。她自决刺的是太阳穴,所以去得急速。”
武同春打了一个冷颤,想到自己已中了“见血倒”的刺毒,“黑纱女”的丹丸,只能维持自己三天的活命,三天之内如果解不了毒,死路一条,三天,太短暂了!
想到这里,一颗心倏地往下沉。
左臂依然麻木不仁,一力都用不上。
一阵沙沙的穿林之声,传人耳鼓。
“黑纱女”的声音道:“有人来了,你剧毒在身,不宜妄用真力,快走,由我对付。”
逃,对武同春来说,是极不情愿的事,不禁踌躇起来……“黑纱女”的声音又道:“快走,到三里之外等我,再谋解毒之策。”
武同春无奈,只好依言走避。
一声惊呼传出:“在这里!”
武同春才奔出数丈,忍不住停身回头望去,只见四五条人影,围在“牡丹夫人”的尸身旁,其中一个,是与“牡丹夫人”年龄仿佛的女人,衣着很考究,夜色中,可见闪闪发光的翠珠。
来人中一个老者栗声道:“禀夫人,内总管是自决的!”
夫人,不用说,这贵妇人打扮的是会主夫人了,内总管指的当然是死者。
武同春一听来的是会主夫人,却不想马上离开,在树后隐身起来。
会主夫人一挥手,怒喝道:“给我搜!”
人影一阵幌动,纷扑向林深处。
在武同春藏身的反方向,传出一声女人的阴笑,不用说,是“黑纱女”故意引人,以便利武同春走脱。
这一着很有效,人影纷纷回头,扑向发声处。
又是一声刺耳的阴笑,传自另一个方位。
会主夫人大声道:“统统回来。”
奉令搜索,回集到原处。
会主夫人冷沉地道:“你敢莫是‘黑纱女’?”
“黑纱女”的声音道:“夫人好见识,一猜便中!”
声音像发自虚无之间,令人无法制定方位,这是她的拿手绝着。
会主夫人冷哼了一声道:“人是你杀的?”
脆脆地一笑,“黑纱女”的声音道:“摆明着她是自杀,怎能开口诬人?”
会主夫人又哼了一声,道:“想不到你跟‘冷面客’是一路的,有种现身出来,让本夫人见识一下,你到底是精还是怪?”
“黑纱女”道:“那不行,违背本人的原则!”
会主夫人气呼呼地道:“你见不得天日么?”
武同春突然发觉有人影到了身旁,不由大吃一惊,本能地横起了剑。
“你还不走,真的要找死么?”来的是“黑纱女”。
武同春吐了一口气,他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转身便走。
“黑纱女”跟在后面道:“记住,三里之外等我,我为你设法解毒!”
会主夫人的声音又告传来:“‘黑纱女’,你真的不敢现身?”
“黑纱女”蜇向另一个方位,发话道:“规矩不能破!”
武同春加速身地奔去,不变方向,盘算着已到了三里之外,缓下势来,心想:“她是讨账的,自己能接受她的恩惠么?她的目的是不愿自己死,以遂她报复的心愿,大丈夫生而何为死何地,三天,足可赶到方大娘的公公‘铁心太医’的隐居处求治,如果赶不到,只好认命,何必受制于一个女子。”
心念中,他不再停留,全速奔去,生死对于他本无所谓,只是他觉得还不能死,许多事还未了,“黑纱女”带走了遗珠得追回安顿,白石玉拐诱人妻得付代价。
想到白石玉与华锦芳,他的心又在沥血,恨,无比的耻辱……”
第三天,向午时分,武同春奔到了距“铁心太医”隐居处不及一里的地方,由于奔驰过急,动了血气,毒势已有发作的迹象,同时,药力控制的时限也到了,他祈望着能挣扎到地头,不要在中途倒下。
毒势不断向心脉冲撞,已经有阻遏不住之势,晕眩之感也与时俱增,脚步开始踉跄。
距离逐渐缩短,但人也呈不支。
一声如雷暴喝震耳响起:“站住!”
武同春猛吃一惊,停下脚步,定神一看,三条人影拦在身前,居中一个身形魁伟,赫然是“天地会”的太上护法,登时心里泛寒,以目前情况,能否与对方抗衡,大成问题。
魁伟老者狞声道:“‘冷面客’,你实在命大,怎么,你受了伤?”
他业已发现武同春目光涣散,接着又道:“该死的还是活不了!”
武同春心头大凛,他意识到危机迫在大眉睫,潜在的内力被激发,双眸神采重现,冷沉地道:“幸会!”
魁伟老者嘿嘿一阵冷笑,道:“这恐怕不是幸会?”
武同春的手按上剑柄,他的左手等于残废,只有凭单手一拼了。
魁伟老者又道:“有遗言么?”
武同春心念一转,道:“阁下不是泛泛之辈,应该有个名号的?”
魁伟老者以震耳的声音道:“当然,在你死之前,无妨让你知道你是何人剑下超生,以免做糊涂鬼,本座‘东海大家’江浪,记住了。”
这名号前所未闻,连见识多而广的“鬼叫化”也认不出他,原来是海外的人物。
武同春脱口道:“东海大豪’江浪?”
“对了,完全正确?”
“‘天地会’不择手段的对付在下,什么原因?”
“嘿嘿,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本会一向不姑息敌对者。”
流血势所难免,武同春拔出剑来,横在胸前。
“东海大豪”江浪也掣出巨剑,目芒一闪,道:“你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武同春咬牙道:“还有一句话,迟早在下要使‘天地会’除名。”
一声狂笑,“东海大豪”道:“痴人说梦话,你现在已死定了!”
说着,巨剑上扬,映着日光,泛出刺目寒芒。
背城借一,生死系于一击,武同春知道如果一击无功,将没有再出手的机会,毒势业已发作,再动真气,不死于对方的剑,也必死于“牡丹夫人”所下的毒,是以他把全部功力,凝聚贯注剑身。
气势,仍然相当惊人。
“东海大豪”可不敢托大掉以轻心他曾在武同春剑下栽过。
随行的两名武士朝两侧退开,按剑蓄势,准备必要时出手。
短暂的对峙,宏喝声起,“东海大豪”出了手,巨剑挟雷霆之威,罩武同春,势道之强,令人吃惊。
武同春咬紧牙,施展“玄黄剑法”中最凌厉的一招以攻应攻。
金铁交鸣,剑气四溢,旁观的两名武士,下意识的向后弹退。
“东海大豪”连退三步,闷哼出声。
武同春一连两个踉跄,勉强稳住,眼前一片黑,几乎栽了下去,他心里大叫“撑住,不能倒下,否则爬再也起不来了!”
生死攸关,潜力发挥无遗,摇摇头,视线又告清明。
“东海大豪”面如紫血,胸衣裂开,湿了一大片。
武同春竭力撑持,仍是待发之势,他十分明白,再无法承受一击了只要稍稍露出乏力的迹象,对方绝不放过杀人的机会。
坚韧的意志力,是克敌的无上要义,他的眸子里,杀芒熠熠。
当然,这像是夕阳的目光,支持不了多久的。
“东海大豪”伤势不轻,人在紧要关头,是会权衡利害的,他不知道对手身中剧毒,左臂如残,却震于武同春单手出剑。
双方仍持着。
武同春急煞,他感到再无法支持表面的状况了。
久久,“东海大豪”自中光焰黯淡下来,一摆手,提剑举步离开,连场面话都没交代,两名随从武士,也跟着匆匆走去。
武同春回身,收剑,目送对方远去,意志一松弛,人便崩溃了,眼前金星乱迸,身形摇摇欲倒。好一阵子,他又重振残余,蹒跚挪步,他必须赶到地头,不然真的死定了。
一步一步地挨,几番要倒下,但他咬牙挺住,走几步,停一下。
能挨到地头么?他毫无把握。
像有十年那么长,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了荒庵的影子。
快到了,但他也到了寸步难移的地步了,地在转,天在旋,景物呈一片模糊,毒势已突破了心服的藩篱。
“砰”地一声,他倒了下去。
救星就在咫尺,但可望不可及,他连爬动都不可能了,张口欲呼,但发不出声音,喉咙是干的,口唇是焦的。
这正应了一句俗话:“有命不怕家乡远,无命倒死大门前。”
他想:“我是死定了!”
终于,他失去了知觉。
重新睁眼,只见一灯如豆,躺在软软的床上,第一个冲上胸海的意识是:“我还活着么?”转动目光,床边站着两条人影,努力细望,认出是方大娘和她的儿子方桐,激奋之余,他哼出了声。
方桐兴奋地道:“娘,他醒了。”
方大娘额手道:“谢天谢地!”说着,靠近床沿,激动地道:“武大少,真把我大娘急死,家翁费了极大的手脚,如果你再不醒转,便宣告无望了!”
回头道:“桐儿,参汤来!。
方桐赶紧端来一碗备好的参汤,由方大娘接过,亲自喂下。
一阵喘息之后,武同春开了口:“大娘,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方大娘道:“傻话,我母子的命,是令先尊再造的。”
方桐接口道:“武大哥,我爷爷说,只要人醒来,很快就会恢复,你闭上眼歇一会。”
武同春眼角闪出感激的泪光,合上眸子。
他这条命是拣回来的。
不久,昏然人睡,再度醒来之时,天色已经大亮,真气开始在体内流转,人果然复原了,他翻身起坐,下床。
方大娘母子推门而入,喜笑颜开。
方桐忙把他按坐床边,道:“武大哥,先别走动!”
方大娘打了个哈欠,道:“要不是桐儿自外归来,发现你倒在门前,便没救了。”
武同春感激至极的目光扫了方桐一眼,道:“大娘,你……像是疲累了?”
方大娘笑笑道:“三天三夜没合眼,你能活过来,这算得了什么。”
武同春想开口,但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凭言语已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感激。大恩不言谢,只有沉默,铭之于内腑。
方桐兴致勃勃地道:“武大哥,我爷爷答应你复原之后,为你恢复容貌。”
旧话重提,武同春双眼一亮,道:“为我复容?”
方桐道:“是的!”
方大娘插口道:“他爷爷说了,现在还来得及施术,如果再耽延些时日,便无能为力了。”
武同春低下头,心想:“我亏欠了凝碧,连赎罪的余地都没有,这算是一种惩罚,多少可以减轻些良心上的负荷,复容何为?”
心念之中,抬头道:“不必了!”
方桐惊震地道:“武大哥,这是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