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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出其不意,李大娘却丝毫也不惊慌,竟就笑望着血奴向自己扑来。
血奴的身子飞起了两丈,力道已尽,那身形一凝,便往下泻落。
地牢并不止两丈高下。
身形一落下便又纵起,这一次她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支短剑。
她人在半空,猛一声轻叱,手中的短剑双脱手,飞击李大娘。
碧绿的火光中两道寒芒闪电般一闪,两支短剑已然飞到洞口。
她出手的准确并不在王风之下。
这两支短剑已能将李大娘击杀。
李大娘却仍不闪避,纤纤素手一翻,手中突然多了支黑黝黝的尺子。
量天尺!
是武三爷的量天尺!
血奴那两支短剑几乎同时一斜,飞向李太娘手中的量天尺。
叮叮的两声,两支短剑一齐吸附在量天尺之上。
李大娘格格娇笑道:“你还有什么兵器暗器?血奴的身形已然落下,她看在眼中,听在耳里,一张脸不由得铁青,但旋即又激起了红晕。她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张嘴”哗“一口鲜血喷出,突然跪倒在那具头戴紫金白玉冠的骷髅面前。她双目暴睁,眼角已迸裂,鲜血自眼中流出,流下了她的面颊。她的眼泪亦流下。泪中有血,血中有泪。她的嘴唇也不住地在翕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连她的神情亦变得呆木。王风一直在留意着她,看见她这个样子,当场也吓了一跳。他正想上前将她扶起来,她的人已倒下,又一次昏迷过去。她与那具头戴紫金白玉冠的骷髅原是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为了将人救出来,这几年,她几乎心力交瘁,更不知遭遇多少屈辱。人现在却已变成骷髅,多年的心愿顿化泡影,这打击之大,并不是王风所能想像。她满怀悲愤,一心拼杀李大娘,可是李大娘高高在上,就连拼命都不能。李大娘格格一笑,就更气得她吐血。王风赶紧上前抱起她。李大娘笑声未绝。她的笑声本来很动听,现在王风听来只觉得刺耳。他仰首又瞪着李大娘。笑声立时停下,笑面却未消失,笑意还在眼中。李大娘笑顾王风,道:“你是否也想试试能否跳上来对付我?”
王风冷笑道:“我还有自知之明。”
他本就不是以轻功见长,更何况这石牢足足有四丈高下。
李大娘道:“你是不是不要命,随时都在准备拼命?”
王风只是冷笑。
他虽然不要命,随时都在准备拼命,可是在目前的这种形势之下,根本没有他拼命的余地。
李大娘当然明白,她还要这样说也不过气气王风。
王风居然不动气。
李大娘实在有些失望,她一声微喟,道:“你不肯自己跳几下给我看,我只好自己想个办法要你大跳了。”
王风突喝道:“你准备怎样?”
李大娘道:“这陷阱的上面本来有一块几百斤的铁板,将铁板放下,就算轻功很好,亦只有在下面等死的份儿,只要我断绝供应清水食物,不出三日,你们在下面就不渴死也得饿死,据我所知,饿也可以饿得人发疯,到时只要我将铁板再打开,就不难见到你在下面猴子般乱跳。”
王风道:“三两天还饿不死我这个人,这石牢里面说不定还有可吃的东西。”
李大娘道:“泥土里的蚯蚓还是缝中的蜈蚣?”
王风道:“蚯蚓蜈蚣据我所知都是非常可口的。”
李大娘道:“你吃过那些东西?”
王风道:“还没有这样机会。”
李大娘道:“这一次是你的机会了,只不知,你是不是真的敢吃那些东西?”
王风道:“连命我都敢拼,还有什么事情不敢?”
他口里说的虽然硬朗,心里却已发悸,咽喉却在发干,突然生出一种想吐的感觉。
蚯蚓滑腻的身子,蜈蚣丑恶的形态,就看在眼内,已令人心里不大舒服,人口呢?
李大娘打了一个寒噤,道:“连那些东西你都吃,我就想不佩服你都不成了。”
王风板着脸,不作声。
李大娘连随问道:“只不知血奴是不是也吃得下那些东西?”
女孩子大都连老鼠都怕得要命,血奴即使是例外,要她吃蚯蚓、蜈蚣,只怕要她死还要简单。
王风竟反而笑了起来:“她就算不吃也不要紧。”
李大娘:“哦?”
王风道:“一天半天没有东西入口,我相信她还支持得来。”
李大娘不禁一怔,说道:“我听不懂你这句话。”
王风道:“你以为你真的能够将我囚在这个石牢里活活饿死?”
李大娘道:“难道你有本领逃出这个石牢?”
王风道:“一天半实在多,也许两三个时辰之后我就在石牢外面,那会子最好你已远离这里,不给我遇上。”
李大娘又是一怔,道:“不成你真的有穿墙入壁,飞天遁他的本领?”
王风冷声道:“我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法师。”
李大娘追问道:“你那是什么本领?”
王风道:“也不是什么本领,只不过我身上带着一支削铁如泥的宝剑。”
他身上的确有一支剑,那剑也的确非常锋利,却只是一支普通的剑,削泥倒可以,削在铁上多削几下只怕就不难断成两截。
他却说得很真实。
听他的语气,好像非要李大娘大吃一惊不可。
李大娘却没有给他吓着,反而又大笑了起来。
她笑道:“原来你就只是还有一支削铁如泥的宝剑。”
王风道:“你好像并不担心?”
李大娘道:“我担心什么?”
王风道:“这石牢的石头,封口的铁板,莫非连削铁如泥的宝剑都削不入?”
李大娘笑道:“那只是普通的石头,普通的铁。”
这一次到王风奇怪了,道:“你难道不怕我走出来找你算帐?”
李大娘:“怎会不怕!”
王风道:“我看,你简直就不是害怕的样子。”
李大娘道:“如果你现在能够出来找我算帐,我就真的害怕了,可惜你最少也要两三个时辰之后才能够出来。”
王风道:“哦?”
李大娘道:“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将你们囚在石牢里头活活饿死,因为那最少要两三天时间。”她笑了笑,又道:“我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就连三个时辰的耐性我也没有。”
王风不由皱起了眉头。
李大娘又接道:“我现在就要你活虾般乱跳。”
王风问道:“这石牢下面莫非还有什么机关?”
李大娘又是一笑。
她笑得异常妩媚,王风看在眼内反而由心里寒了出来。
李大娘哈哈大笑道:“当然有,且已发动。”
这句话入耳,王风忽然发觉石牢已不像方才那么碧绿。
他惊顾四周,立即就发觉四面的石缝中缓缓渗出了那种黑油。
他并不知道那种黑油到底是什么东西,却知道那种黑油极易燃烧,而且不着火则已,一着火便不可收拾。
常笑的死亡他并没有忘记。
四盏石灯上的石缝中亦有黑油流下,并且已流入石灯,燃烧了起来。
火随即顺着流下的黑油烧上去,只不过片刻,四面石壁上已然出现了无数条火蛇。
火蛇嗤嗤的飞舞游走,四面石壁眼看就要变成四面火壁。
黑油继续渗出,继续流下,火蛇亦随着往下飞窜。
黑油流到地上之时,火蛇亦是必在地上流窜,到了黑油将地面铺平,整块地面便变成了一片火海。
地面一变成火海,王风即使是铁打的身子,亦不免化作飞灰。
也根本不必等到地面变成火海,王风血奴只怕便已被四壁飞窜的火灼成焦炭。
王风这才着慌。
李大娘看着他,格格笑道:“你那支削铁如泥的宝剑能不能将这些火蛇削断?”
她手中虽然无灯,石牢的火光已将她的脸照得更明亮。
火光在闪动,她的面容在幻变。
她一脸笑容。
美丽的笑容一起幻变,亦变得诡异。
她笑得非常开心。
王风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王风越骂,李大娘越是开心。
一个人独骂实在无味,王风只骂了几句,便收住了口。
李大娘这才开口,说道:“半个时辰之后,你如果还不变做一只活虾的话,那我就真的服了你。”
这句话说完,她又格格大笑起来。
满室火蛇在她的格格笑声中飞舞更急,嗤嗤的一片异响。
嗤嗤的火声中,格格笑声突断。
王风抬头想再骂几声之时,大娘已不在石牢之上。
她去了哪里?
这念头一闪即逝,王风闭上了嘴巴,张目四顾。
四面石壁这时简直已变成四面火墙。
他已感到了火的灼热,呼吸亦开始觉得有些困难。
石壁下亦已开始燃烧,几条火蛇开始在地面四下流窜。
王风瞪着地面流窜的火蛇,一个身子不由得团团乱转。
这个燃烧的石牢虽不是一个锅,他已如铁锅上的蚂蚁一般。
四面的石壁火焰流窜,完全没有着手的余地,他根本不能攀高躲避,脚下是泥土,并没有地道,唯一出口就在上面。
这出口离地却有四丈多,纵然封闭的铁板没有放下,李大娘也没有在上面监视,他亦没有一跃而上的本领。
无路可逃也就只有等死了。
火越烧越猛,石牢自然亦越来越热,王风的心却越来越寒。
他的额上已有汗滴下,却不知是热汗抑或是冷汗。
他的身于转动着,突然停下,闪动的目光同时凝结,落在地面的石板上。
——地面上铺着的石板最少有二三十块,将那二三十块石块堆起来,虽然还不够,总可以拉近与出口的距离,何况还有两张石榻,这些加起来,如果李大娘没有将封口的铁板放下,人不在上面监视的话,应该可以帮助他跳出这个石牢的了。
他心念一动,不由又抬头望去。
李大娘仍不见在出口那里。
他的目光转向石榻那边。
靠墙的一张石榻之上已渗满了黑油,火蛇亦已经窜落黑油之上。
整张石榻都已在燃烧,头戴紫金白玉冠的那具骷髅仿佛就盘膝坐在火焰中。
周围的气氛更显得诡异。
王风没有理会那许多,将血奴放下,身子如箭般射落在那张还未着火的石榻上面,双手扳住了榻脚,正想将石榻拉开,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一怔,不觉放下手,倾耳细听。
果真是有人在呼唤他。
绝不是李大娘。
陌生的声音,又似曾听过。什么人?
“王风!王风!”
呼唤的声音怪异非常,赫然是从石牢上面传下来的。
他自然抬头望去,一双眼当场发直。火光闪动中,石牢上赫然立着一只鹦鹉!血红的鹦鹉!血鹦鹉!
第十六章 血鹦鹉的愿望
王风整个人都呆住了。
也不知多久,他突然将手伸出,伸向旁边的那张石榻。
灼热的火焰尖针般烧痛了他的肌肤。
他赶紧缩手。
是真的火焰,绝不是幻觉。
他看看被火烧痛了的手,又看看出现在石牢上面那只血红的鹦鹉,猛一声怪叫——“血鹦鹉!”
声音嘶哑而急促,完全不像是他的声音。
他面上的表情更就是见鬼一样!
血鹦鹉笑了,就像人一样在笑。
笑声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邪恶,说不出的妖异,更仿佛带着讥讽。
王风还没有忘记这种笑声。
他更没有忘记第一次看见这只血鹦鹉,第一次听到这种笑声的时候,铁恨枯叶般在他的面前倒下,枯叶般萎缩。
鸟虽然没有人那么容易辨认,他却敢肯定立在石牢上面的那只血红的鹦鹉,就是他第一次所见到的血鹦鹉。
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形状,一样的笑声,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