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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英骇然一惊,本能地顿声住口,短剑急圈,当胸划出,竹剑甫交,“当”地脆响,那青衣人屹立不动,罗英却被震得虎口欲裂,踉跄倒退一大步,短剑竟险些脱手。
他试出青衣人内力竟在自己之上,心惊意凛,赶忙收剑竖立护胸,抱元守一,不敢稍涉旁鹜,同时沉声问道:“在下与前辈素昧平生,为何不容陈述,便遽而出手?”
青衣人两眼乱翻,生像是听不懂他的话,又用竹杖指指罗英,再指指三残,喉中却发出阵阵愤怒的低吼声。
罗英皱着眉头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么?”
青衣人口中凶光暴射,重重哼了一声。
罗英又道:“要是听得懂,为什么不肯开口回答?我看你虽然面目狰狞,倒并不似怀有恶意,难道你是哑巴……”
一句话没完,那青衣人突又虎吼一声,竹杖挥动,猛扑上来,唰唰唰一连攻出三杖。
这三杖显然含忿出手,招招贯注内力,杖起处锐风飞卷,砂石四射,声势十分惊人。罗英不禁怒起,左脚斜退半步,短剑盘空迎舞,不闪不让,硬接了三招。
那青衣人见他居然敢跟自己硬接,嘿地吐气开声,更是厉招连绵,抢攻不休,瞬眼间,一连七杖,罗英直被迫退到石门外。
这时候,罗英如欲脱身,其实大可藉机退出地道,但他又怕徐雕被阻,不能逃出石室。
青衣人七杖一过,反而激发他无比豪念,紧一紧手中短剑,蓦地沉声大喝,人剑合一,不退反进,竟一口气又冲进石门。
他这种奋不顾身的打法,顿使那青衣人大感惊愕,罗英抢得先机,短剑横飞直刺,“追风逐电”、“含沙射影”、“天马行空”……剑势招招进逼,施展开“达摩十二无上心法”
正宗剑术,出其不意,也把那青衣人迫退了六七步。
罗英扫目一瞥,自己正好抢占着石门通路。一横心挥剑力挡那青衣人威猛竹杖。同时,沉声叫道:“徐兄,快些带人夺门!”
徐雕一挺腰肢,从地上腾身跃了起来,左手挟起“独脚穷神”苗铁三,右手抱起金驼子,抹头向石门外便冲。
那青衣人口睹徐雕跃起夺门外冲,眼中登时泛起无限惊喜,怪叫一声,忽然收杖跃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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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雕刚奔到石门前,听到了这声怪叫,脚下立刻停步,激动地叫道:“童二哥?是童二哥吗?”
青衣人弃了竹杖和火炬,抢步上前,一把抱住徐雕,目中泪水直落,口里却尽只哇哇怪叫。
徐雕眼眶中血泪进流,颤抖道:“二哥,你来得太晚了——”
他放下金驼子和苗铁三,回头向罗英叫道:“罗兄请来帮我一个忙!”
罗英已恍然领悟那青衣人和徐雕的关系,闻言忙抬起火炬,迎了过来。
徐雕分握住罗英和青衣人的手,介绍道:“这位是我二哥‘天残’童桐,童二哥武功在穷家四残中最高,可惜自幼又聋又哑,咱们弟兄平日全靠手谈,如今咱们中伤经过,转诉一遍。”
罗英道:“他既然耳聋,我说的话,他一样听不见。”
徐雕道:“童二哥胸中才学甚好,你们都是有眼睛的人,可以用笔交谈。”
罗英道:“咱们最好先出了地道,不要失察之下,又被人反扣在里面。”
徐雕道:“说的是。”于是将金驼子交给天残童桐,自己抱着独脚穷神苗铁三,罗英持火炬引路,三人鱼贯而行,不久抵达地道尽头,掀开暗门,跃出洞外。
洞外晨曦微露,长夜已逝,现在不知是第几个清晨了。
罗英踏灭火炬,长长吁了一口气,扬目四顾,但见荒野寂寂,古庙森森,只是不见了燕玉苓的踪影。
这结果虽然早在他意料之中,但细想起来,若非他嘱咐燕玉苓留守洞口,或许她不致遭此不幸,如今芳踪渺茫,岂非是自己害了她?
罗英暗暗神伤,低头浩叹,忽然目光过处,发现距离古庙石级不远一块草地上,有一个晶莹的亮光一闪!
他心中一动,俯身下去,却见泥地上,斜斜插着一支玉钗玉钗通体碧绿,乃极佳美玉制成,只有钗头上,用紫金包裹,雕刻着一只玲珑精致,翩翩欲活的彩风,凤翎嵌以五彩翡翠,紫钻镶眼,玻璃为冠,制得精巧绝伦。
他拾起玉钗,不禁怔怔堕入纷乱的思维中——
如此珍贵的彩凤玉钗,必是女孩子发上饰物,怎会出现在古庙草地上,况且玉钗是插在地上,不像大意失落的,难道说,其中含有深意?
到过古庙的女孩子,除了燕氏姊妹,可说再无旁人,假定这支玉钗果然是燕玉苓有意留下的暗记,它的用意,隐示着什么?
罗英想到这里,心中猛然一震,疑云顿起,反复审视着那支玉钗,暗暗只恨自己粗心大意,竟未曾注意燕玉苓身上,是不是有这件饰物。
他匆匆将玉钗揣进怀中,招呼天残童过来,以剑作笔,在地上写道:“童兄至时,可曾见一位姑娘?”
天残童桐矍然一凉,连忙席地而坐,从身边取出携带的纸笔,迅速写道:“你问的可是米仓双燕中老大燕玉芝?”
罗英看了一怔,接过纸笔,写道:“燕玉芝已被害身亡,我问的是她妹妹燕玉苓姑娘……”
天残童桐未等他写完,把一颗头,摇得直如泼浪鼓似的,抢过纸笔,低头抢笑疾书,写完递给罗英,只见上面写道:“童某昨晚途经附近,目睹燕玉芝被武当道士所擒,并曾暗中跟踪,燕玉芝分明未死,乃系被解往武当,童某返身寻到此庙,适见有人开启地道逸去,欲待截阻,几为所伤,因而得悉秘道石室所在,此事焉能看错?”
罗英骇然,接过纸笔,急急又写道:“你确信没有看错?果是燕玉芝?”
童桐疾书道:“童某虽然耳聋口哑,目力却颇自信,米仓双燕素所深悉,敢信决不致误。”
罗英看到这里,霍然跳了起来,人如飞虹,直奔进大殿内,晃肩登上神枢,探手挑起筛幔,一望之下,连他也呆了——
原来他亲自放置的燕玉芝尸休,果真已经不翼而飞。
他怔怔地立在神枢上,一时间心乱如麻,只觉满脑尽是纷歧杂乱的疑云,使他不知应该从那一桩想起才好。
天残童桐丑脸上也满现痴迷,手里兀自拿着纸笔,也跟着奔进大殿里来。
罗英仰身跃下神枢,接过童桐手上纸笔,急急又写道:“请问童兄见到那启地道暗门之人,在逸去之时,是否与人遭遇?或者曾经潜入这间神殿?”
天残童桐摇摇头,又写道:“童某返抵庙前,地道暗门正当开启,但见那人狂笑,而出顺手闭封洞口,便欲离去,童某立即现身截阻,被他一招之下,扫中一掌,扬长而去。”
罗英仰天嘘了一口气,喃喃道:“谢谢天,这么说,燕玉苓并没有落在他手中——”
但他转念又不觉忧心复起,忖道:即使燕王苓未落魔掌,她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燕玉芝分明已死,怎会死后复活?这支玉钗,是燕玉铃的还是燕玉芝的?
离奇古怪的疑问,像一个连一个锁扣,又像一堆乱丝,使他无法从其中清理出一个头绪来,燕玉苓无缘无故离开洞口,这一点已经够人猜疑,燕玉芝死而复活,更是荒谬得令人难以置信。
罗英顿一顿脚,奔出殿来,向徐雕说道:“徐兄四义聚首,好好将息,必地他碍,在下有件急事,立刻须往武当山一行,咱们就此作别,再图后会。”
徐雕听他要走,慌忙一把拉住,道:“童二哥耳聋,我又瞎,你若去了,咱们连交谈也不能了。
罗英道:“诸位相聚不在一进,待金兄和苗兄醒过来,自不难畅述别情。”
徐雕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那册烧去三分之一的“无字真经”,正色道:“罗兄仗义援手,使我们得脱危困,我曾经说过,经把这册真经奉赠罗兄……”
罗英笑道:“援救诸位脱险的,应该是你们的童二哥,真经旷世奇书,还是贤兄弟留着慢慢参悟吧!罗英无德无能,不敢消受。”
徐雕正色道:“丈夫一言,快马一鞭,在下虽在出身微贱,说出口的话,也不愿再吞回去。”
罗英道:“真经我断不敢受了,徐兄如愿交我这个朋友,我倒有两件大事,要请徐兄鼎力相助。”
徐雕奋然道:“但有差遣,穷家帮弟子赴汤蹈火,义不容辞,罗兄只管吩咐。”
罗英笑道:“言重,言重,这两件事并不难办。第一件,贵帮和米仓双燕之间仇隙,不知能否因我薄面,从此一笔勾消?”
徐雕大笑道:“什么话,咱知道罗兄跟燕家两位女娃娃彼此有意,穷家帮决不敢再动她们半根毫毛。”
罗英脸上一红,忙道:“不是这么说,我和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并无……”
徐雕敞声笑:“不必解释了,这件事徐某拍胸承担,一笔略过,敢问罗兄弟二件事?”
罗英神色渐渐疑重,半晌,才轻叹一声,道:“第二件较难,不瞒徐兄说,昨夜地道中那位陷害诸位的人,也就是在下急欲追查的人,只可惜甫才遭遇,又被他逸去……”
徐雕插口道:“你为什么要寻他?”
罗英沉重地道:“因为我疑心他是隐害我父亲的——”
“令尊是谁?”
“家父单讳一个玑字。”
“什么?”徐雕蓦地一跳,神色立变,叫道:“罗玑……你是桃花岛……?”
“是的,我从小在桃花岛长大,如今家父身被污名,被武林七大门派囚禁百丈峰,我母亲也被……”
“唉!” 徐雕一声叹息,打断他的叙述,接口道:“令尊一向侠名远播,不意竟蒙此不白之冤,但是,你怎知那人陷害
他呢?”
“那人出手狠毒,所用手法,极似桃花岛独门血气气功,因此,被害的人,都以为伤在我爹爹手中——”
“唔! 你怎么去证明不是呢?”
“……我相信我的爹爹……”
“嘿!单凭这一点,是不够充分的,你应该再去发掘更具体的证据。”
“所以,我要请你帮助。”
“我能帮助你什么?”
“徐兄,你不是亲眼目睹过那人的面貌么?”
“不错,但是我已经被他挖去眼珠。
“不,徐兄,到目前为止,你是唯一见过他面貌的人,现在你虽然双目俱毁,但你会记得他的模样,熟悉他的身材和声音。”
“这个,我永远不会忘记。”
“那么,将来有一天,要是你凭籍声音或其他记忆,辨出他是谁,徐兄,你愿意告诉我吗?”
“我为什么不愿意?”
“但是,你要冒很大的危险,他会杀你灭口的。”
徐雕纵声哈哈大笑,道:“阎王注定三更死,不肯容人到五更。生死之事,姓徐的看开了。”
“好!谢谢你!”
罗英站起身来,又向天残童桐拱拱手,然后大踏步出了古庙。
跨出庙门,徐雕的声音兀自叫道:“罗兄,用得上穷家帮弟子的时候,咱们随时为你效劳。”
罗英回过头来,向庙中扬扬手,眼中饱含着激动的热泪——他明知徐雕双目俱瞎,已经看不到他,童桐虽然能看见,却未必不能了解他挥扬的友情之手。
——唉!这些可敬且可爱的残废人——
武当山,雄峙在鄂西高原北端。
茂林奇峰,苍杉修竹,景色如画。
这儿,曾经是中原武林发祥地之一,武当派内家玄功,数百年来、与少林派外家硬功,并称武林双绝。自从张三丰祖师首创“柔”拳七十二手,武当一派,声誉之隆,几乎取代少林。
然而,三十五年前,“海天四丑”血洗武当,紫阳道长重伤而死,堂堂武当一派,只剩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