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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伙一见那四人进门,慌忙丢下那年青男女,陪笑上前接待,四人选了一张大桌,一连声只叫:“快把上等酒菜整治一桌来,爷们都饿了。”
那黄衫少年在四人入店时,早就垂下头去,不再出声,绿衣少女也闪着一双明眸,惊诧地打量来人,一时都停止了谩骂。
伙计们似对这几个人早巳熟悉,穿梭般送上酒菜;为首一个满脸虬髯的粗壮汉子捞起酒壶,扬起脖子灌了大半壶,横袖一抹嘴唇,道:“他妈的,痛快吃喝一顿饭,横竖回去少不了一顿重责,老子想开了,乐得先醉上—场,死心塌地去领罚。”
另一个瘦削尖耳汉子也接口道:“真的,不是我孙猴子发牢骚,好差事永远轮不不到咱们头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遣,好一次都少不了我孙猴子的一份,他妈的,老子也看开了,混一顿是一顿!”
旁边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大汉沉声道:“孙四弟,酒菜尽你吃喝,背地发牢骚最好省一省,隔墙有耳,你这话咱们兄弟听了,不过哈哈一笑,要是给三位总管入了耳,嘿!”
孙猴子闻言一震,闪着一双鼠目,向绿衣少女和黄衫少年溜了一瞥,方才松了口气,干笑道:“幸好这儿,只有两个雏儿,我老孙就是口没遮拦,想到就说,其实,心里倒不是那么一回事……”
虬髯大汉嘿嘿笑道:“你是出了名的好猴崽子,这儿没有外人,你倒是出个主意,人没追到,回去咱们该怎么向包总管回话?”
孙猴子接口道:“还不是实话实说,人家武功不知比咱们高出多少倍,连许瞎子尚且截不住人家,何况你我!”
刀疤汉子突然岔口道:“这事当真怪,凭包总管那等机智,怎会让人家在府里卧了底,前后几个月,竟不知道?这次若非山主亲自看出破绽,只怕祁连洞府更要吃那老贼的大亏。”
孙猴子冷笑道:“这算什么,前几月,不是被人潜了进来,险些在山主饮食中下了毒,听说为了那档子事,包总管还狠狠吃了山主一顿排头。”
虬髯大汉点头道:“不错,这个元婴教主,正是那时候假冒混进祁连洞府来的,听说武功竟不在三位总管之下。”
刀疤汉子道:“可惜咱们那时候被派在陕南分舵,不在府中,否则,那几个小辈未必能逃得出去。”
那黄衫少年听到这里,方才吁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含笑饮食如故。
绿衣少女一直冷眼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及见他似露怯态,心里颇感不屑,撇嘴不住冷笑,那神情,仿佛在讥讽黄衫少年的畏首畏尾。
但她偶尔目光溜过,却发现有一双阴森碧蓝的眼珠,正冷冷瞅着自己瞬也不瞬。
绿衣少女心头猛可一跳,只见那人年约四旬开外,蓝睛兔唇,眉目阴森,充满了邪意,虽然和其余三人同进店来,却一直没有说话,原来竟在偷偷打量着她。
女孩子脸皮总是嫩的,别看她刚才利牙利口讥刺黄衫少年,如今却被兔唇汉子瞧得混身不对劲,怒冲冲站起身来,迳自转入后面上房去了。
她一走,她兔唇汉子才从喉咙里进出一阵阴恻恻的淫笑,道:“好个标致的小妞儿。”
其余三人闻起都回头张望,虬髯大汉突然耸肩笑道:“我说呢!难怪崔老二自从进门,一声不响,敢情又动了绮念啦!”
兔唇汉子吃吃而笑,竟老着脸皮道:“难得一次,咱们今夜就在这儿住了。”
刀疤汉子颇不为难道:“崔二哥,不是小弟数说你,你这样都好,就是这色字上看不破,试想咱们初得山主信任,祁连山现今已公开露面江湖,(奇*书*网。整*理*提*供)山主神功大成,横扫武林,不过指顾之间,到那时候,天下佳丽,任你挑选,何必急色只在一时?”
兔唇汉子毫不动容,笑道:“小莫,你知道做哥哥的就是这点毛病,何不成全了哥哥?”
刀疤汉子道:“你不见那雌儿带着长剑吗?万一碰上一个扎手的……”
虬髯大汉朗声笑道:“莫老三,别劝他了,谅来一个初出道的小雏儿,还能弱得了咱们‘陕南四霸’的名头?随他去吧!今夜大家就住一夜,明早再走。”
刀疤汉子摇摇头,那姓崔的兔唇家伙却得意的大笑起来。
黄衫少年推席而起,负手漫步,也转到后院上房去了。
当夜初更,星月暗淡,重重严霜,将客店后院,洒满了一层厚厚白雾。
上房灯光,都已经熄灭,只有那黄衫少年却大开窗门,房中灯火辉煌,犹自在窗下大声吟哦,不肯就寝。
朗朗书声,响彻全院,初更,二更……黄衫少年越读越有劲,竟毫无半丝倦意。
这一来,左右上房,都起了怨恨声。
左边上房里,兔唇汉子崔老二早巳结扎妥当,混身劲装,囊中装了“鸡鸣五鼓返魂香”,背插一柄金丝缠就的五阴鬼爪。直等到三更已过,犹不见隔房书呆子就寝,心里暗骂:“那里来的厌物,白天不见用功,能宵不肯睡觉,恼得大爷性起,一爪先要你这书呆子的命。”
原来那四人乃是武林中恶名卓著的“陕南四凶”。虬髯大汉姓秦名昆,人称“厉魄”;刀疤汉子人称“五毒追魂手”莫异,排行老三;另外那瘦削尖耳的“孙猴子”孙定五,年纪最小;蓝眼兔唇的姓崔名护,名号“阴魂”最是阴毒淫凶。
这时候,阴魂崔护忍无可忍,轻轻拨开窗槛,身形一闪,跃落院中,方待对付那黄衫少年不料右上房,却响起一阵暴雷似的拍壁的声响。
阴魂崔护脚尖才沾地面,吓得仰身倒翻,贮又缩回房中。
只听那绿衣少女的声音高叫道:“喂!喂!喂!这儿是客店,不是你自己家里,能不能把驴叫声放小一些,你不睡觉,人家还要睡觉呢!”
却听那黄衫少年叹了一口气,道:“是啊!不早了,我怎么只顾念书,竟耽误了人家的大事。”
说着,站起来伸个懒腰,掩窗闭户,不多久,便要熄灯入睡了。
阴魂崔护立在隔室,这些话自是听得清楚,当下疑云顿起,忖道:这书呆子语声含刺,莫非他已经看出老子的行径了?要是如此,须留你不得!
他恶念—生,轻轻从肩上撤下金丝五阴鬼爪,二次推开窗槛,重又飘身而出。
那黄衫少年房中灯火已灭,似已入梦,阴魂崔护咬牙,正待上前拨开窗槛,突又听得房中一阵格吱吱床板响,那黄衫少年唉声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逑之不得,辗转反侧,唉!寒夜孤拎,叫我怎能入梦,倒不如死在鬼爪之下,来世也变个红粉佳人!”
阴魂崔护听了这些话,心里既怒又惊,探掌抵住窗槛,微微一登,“嚓”地轻响,木栓应手折断,双脚微顿,穿窗而入。
那黄衫少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揉揉惺松睡眼,问道:“何事寅夜叩西窗?
敢是巫山彩云聚,载来神女会襄王?”
阴魂崔护从喉嗓发出一声低沉冷笑,压低嗓子道:“蠢物!死在眼前,还念什么诗?”
黄衫少年“啊呀”一声惊叫,顺手一掀,一条棉被腾空飞起,正迎着阴魂崔护的五鬼阴爪,“噗”地一声,但见破絮乱飞,床上已不见少年人影。
阴魂崔护暗吃一惊,霍地收爪旋身,锐目掠处,却见那少年正在墙角颤抖着穿衣服,三十六个牙齿,正捉对儿厮打,连声叫道:“有鬼!有鬼!”
崔护浓眉一皱,却拿不准这少年究竟是不是武林高人装扮,五阴抓一紧,错步欺身,又扑了上去。
那少年刚披上外衣,大声一叫,绕室而奔,刹时间桌翻椅倒,乒乒乓乓乱成一片,崔护扬爪连砸三次,总是毫厘之差,未能得手。
“呼呼呼……”
隔室又响起绿衣少女的娇喝声道:“半夜三更,到底鬼叫些什么?”
黄衫少年颤声道:“有鬼一一”
阴魂崔护咬牙切齿,沉声叱道:“不许开口,否则,老子将你碎尸万段!”
黄衫少年果然住口,但却从枕头包裹屯抽出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双手捏着剑柄对崔护炯炯而视。
阴魂崔护低声阴笑道:“朋友,原来果是会家子,大爷险些走了眼!”
黄衫少年也低声道:“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崔护阴笑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朋友,报个字号来,崔太爷绝不亏待你。”
黄衫少年嗫嚅道:“在下学不成,改习诗文,字帖字碑都有,却没有什么字号。”
阴魂崔护眼中凶光暴射,哑声道:“装痴卖傻,你当崔太爷掂不出你有多少斤两!”语声甫落,搌臂一爪,横挥而出。
崔护一身修为不弱,五阴爪出手,锐风破空而起,半途振腕一抖爪柄,那五阴爪“嗡”
然一声低喝,一幻为五,竟然漫天涌起一蓬抓影,直向黄衫少年当头罩落。
黄衫少年两眼一闭,双手挥剑一架,“哨”地脆响,长剑登时脱手飞出窗外。
他失声惊叱随手扯起一张椅子,向崔护砸了过来,自己却折身随剑穿窗而出。
阴魂崔护微微—怔,心里反倒定了下来,忖道:原来这小子没说假话,果然是个半途弃武习文的嫩货!
阴掌震落椅子,五阴鬼爪一探,紧跟着也追出房外。
那黄衫少年并不远遁,倒拖着长剑,一会儿奔到东,一会儿逃到,总不离开绿衣少女窗下,被崔护追得急了,便回身乱挥两剑,掉头又跑,崔护恨得牙痒,展开身法左截右拦,竟截他不住,空自怒目喷火,无奈他何。
试想夜静更深,院落又不太大,两人一追一跳,自是吵得全店客人无法入睡,那绿衣少女气得跳下床来,燃亮了油灯,推窗骂道:“讨厌的东西,你——”
“你”字才出口,猛可被院中情景惊得一呆,原来那黄衫少年已被追得衣衫凌乱,狼狈不堪,眼看就要伤在崔护五阴爪下。
绿衣少女黛眉一皱,探手拔出长剑,香肩轻摆,也跃落院中,娇叱道:“住手!这是怎么一回事?”
阴魂崔护早已所昏了头,怒声道:“不干你的事,大爷今晚非宰了这小子不可!”
黄衫少年停步笑道:“你就是杀了我,今夜已经英雄无用武之地,囊中那代‘鸡鸣五鼓返魂香’,也派不上用场了。”
绿衣少女惊问道:“什么,他准备暗算谁?”
黄衫少年道:“这客店中除了你,还有谁够资格受他暗算?”
阴魂崔护恼羞成怒,大喝:“大爷便是要暗算她,又待怎地?先宰了你,还怕她飞上天去不成?”扬手一爪,怒挥而出。
那黄衫少年此时神态大异先前,冷冷一笑,振腕疾翻,长剑迎胸半转,“呛嘟嘟”一声脆响,竟然不避不让,一招硬接。
剑爪相接,火星迸射,阴魂崔护突感胸口如被重锤拦击,闷哼一声,踉跄倒退了两三步。
正当这时候,蓦听一声暴喝:“崔老二不要慌,咱们全在这儿!”喝声中,人影接连掠至,厉魄秦昆等三人,已各摆兵刃飘落院中。
黄衫少年抱剑当胸,微笑道:“四凶武功不弱,燕姑娘,你是愿意手刃祸魁呢?还是愿意独挡四凶?”
绿衣少女柳眉倒竖,应道:“你且退开,让我亲自杀了这四个淫贼……”
第六十八章 其心可诛
那绿衣少女得知阴魂崔护竟是采花淫贼,不禁勃然大怒,正要提剑独斗四凶,忽然心中一动,讶然回顾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姓燕呢?”
黄衫少年微笑道:“在下不但知道姑娘姓燕,而且知道姑娘原是姊妹二人,人称‘米仓双燕’!”
绿衣少女大惊失色,脱口道:“莫非你认识我妹妹,玉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