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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却不能由那个大洞看到天空,而且,那有一呎方圆的洞中,也没有雨点进来。小屋中的灯光还没熄,我的头也一直仰著,我看到有一种暗红色的东西,正堵著那个洞。
那种暗红色的东西是半透明的,看来像是一块樱桃软冻。但是那种红色,却带有浓厚的血腥味,使人看了,不寒而栗。第十部:它们回去了!
我不知道那是甚么东西,我只是突然大叫一声,将手中的铁枝,向上疾抛了出去。
抛出的铁枝,从洞中穿过,射在那一大团堵住了大洞的暗红色的东西上。我听到一种如同粗糙的金属磨擦也似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那根铁枝没有再向下落下来。
那也就是说,我唯一的武器,也失去了!
我站了起来。在那样的情况下,我确是完全没有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才好。
然后,我看到一只手,从洞中伸了下来!
那是一只手,它有五指,有手腕,有手臂。它是暗红色的,像樱桃软冻,那条手臂从洞中伸了下来,伸到了一个正常人的手臂应有的长度之后,停了一停。
然后,忽然之间,那条手臂像是蜡制的,而且突然遇到了热力一样,变软了,变长了。
老实说,我十分难以形容当时的实在情形,只是那条手臂忽然之间,像烛泪一样地“流”了下来。在它“流”下来之际,我的感觉是:这是极浓稠的液体,而不是固体。
而当它“流”下来的时候,它也不再是一条手臂,而只是向下“流”下的一股浓稠的,血色的红色液体。那股“液体”迅速地“流”到了地面。
在它的尖端触及地面之际,又出现了五指,又成了一条手臂。只不过五只手指和手掌,都是出奇地大,那种大小,是和“手臂”的长度相适应的。
而这时,“手臂”的长度,则是从天花板到地面那样长。这只“手”按在地上,五条手指像是章鱼的触须一样,作十分丑恶的扭屈。
我毛发直竖,汗水直流,口唇发乾,脑胀欲裂,我不等那只手向我移来,就怪叫一声,用尽了生平之力,猛地一脚,向那只手踏了下去!
那一脚的力道十分大,我又听到了一种如同金属磨擦也似的声音,来自屋顶。
同时,那条“手臂”,也迅速地向上缩了回去。
我不断地怪叫著,冲出了屋子,我刚一出屋门,一声巨响,那座小屋子便已经坍下来了,若是我走慢一步,非被压在里面不可!
我一出屋子,便滑了一跌,手在平地上一按,连忙向上跃了起来,转过身去看时,只见许多股那种流动著的液汁,正在迅速地收拢。
然后,在离我只有七码远近处,一个人“站”了起来。
那个“人”其实并不是站起来,而是在突然之间,由那一大堆聚拢在一起的暗红色液汁“生”出来的,首先出现一个头,头以下仍是一大堆浓稠的东西,接著,肩和双手出现了,胸腰出现了,双腿也出现了,那堆浓稠的东西完全变成了一个“人”,一个暗红色的“人”。
那“人”和我差不多高下,是正常人的高度,它“望”著我,我僵立著,也望著它,只听得它的身子中,不断地发出一种古怪的,如同金属磨擦也似的声音来,然后“它”走了。
“它”倒退著向后走去,步伐蹒跚,可是在它向后走去之际,我却并不觉得它是在倒退,像是它天生就应该这样走法一样。
它离得我渐渐远了,终于隐没在黑暗之中。
而我则仍然不知道在雨中站立了多久,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甚么。
陈天远和符强生两人的推断都是正确的,那几个人并没有“死”,由巨蜂的蜂刺进入他们体内的生命激素,迅速繁殖生长,已经将他们的生命,变成另外一种东西,那东西就是我看到的那个“人”。
这种东西是地球和海王星两种生物揉合的结果,它其实不是一个人。而且是一大团暗红色的,浓稠的液汁(这可能便是海王星生物的形态),但它却是在人体内分裂繁殖而成的结果。
而这种东西的力量是极大的,刚才当然是由于它压在屋顶之上,所以才令得那间石屋坍了下来的,它如今离去了,是到甚么地方去了呢?如果它竟闯入了市区的话,如果它不断地分裂、吞噬,而变得更大的话,如果它竟分裂成为几个的话……
我简直没有法子向下想去,我只觉得脑中嗡嗡嗡作响,而身子则僵立著难以动弹。
我不知道我自己僵立了多久,忽然有两道相当强烈的光芒,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同时,我听得符强生的声音叫道:“他在这里,他果然在这里!”
我并不转过身去,只是怪声叫道:“强生,快离开,快离开这儿。”
但是符强生已到了我的身边,到我身边的,还不止符强生一人,出于我意料之外的是,和符强生在一起的,竟是殷嘉丽!
我向殷嘉丽望了一眼,她冷冷地回望著我。我忽然喘起气来,道:“强生,你快离开,最……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雨点打得符强生抬不起头来,但殷嘉丽却昂著头,问道:“可是那种地球上从来也未曾有过的怪物,已经诞生了么?”
雨水在她美丽的脸上淌下,但是她脸上那种被雨水映得充满了妖气的神情,却使我厌恶,我大声道:“不错,已经诞生了!”
殷嘉丽的手臂一扬,只见她的手中,已多了一柄精致的小手枪,只听得她尖声道:“那也是你魂归天国的时候了!”她一说完,立即扳动枪机。
由于她的动作是如此突然,而我和她又是那么地接近,所以我实在是绝无可能躲得过她这一枪的。
可是,就在殷嘉丽刚拔出枪来之际,符强生刚好一抬头,看到了她手中的枪,他像是看到了一条最毒的毒蛇,正在向他自己的咽喉咬来一样,怪叫了起来。
我和符强生相交多年,我也绝想不到,像符强生那样的人,竟会发出如此惊人的呼声来,他的呼叫声,令得殷嘉丽的手臂,猛地一震Qī。shū。ωǎng。,那一粒本来可以取走我生命的子弹,呼啸著在我耳际掠过!
我不能再呆立不动了,我是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这样机会的了!
我顾不得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美丽的妙龄女郎,我只将她当作是最凶恶的敌人,我猛地一低头,一头撞了过去,正撞在殷嘉丽的胸腹之间,她发出了一下呻吟,便向下倒了下去。
我紧接著跃向前去,准备用脚去踏殷嘉丽的手腕,好令她放下枪来,但是就在这时,在一旁的符强生却发出了吼叫声,打横冲过,向我撞了过来,那一撞的力道之大,竟令得我一个踉跄!
而下雨的时候,地上是十分滑,我在一个踉跄之后,身子站不稳,竟一交跌在地上!
我竟会被符强生撞跌在地,这可以说是天大的笑话,但这却又是事实!
我手在地上一按,正准备站起来时,一眼看到了面前的景象,我又不禁呆住了。
我看到殷嘉丽正倒在地上,但是她的手中仍握著枪,雨水、泥水将她的身子弄得透湿,她的长发贴在脸上,雨水顺著发尖往下淌著。
而符强生则正站在她的面前,伸手指著她,大声叫道:“原来是真的,原来卫斯理讲的,都是真的,他的话是真的!”
可怜的符强生,他真的对殷嘉丽有著极深的情意,是以在他一知道我讲的话是真的之后,便会如此难过,如此失态,而且如此大力。
我连忙站了起来,道:“强生,你快让开,她手中有枪,你要当心!”
符强生却忽然大哭了起来,道:“让她打死我好了,让她打死我好了!”
一个大男人,在大雨之中,忽然号淘大哭,这实在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情,但是我的心情,却极之沉重,一点也不觉得可笑。
我了解符强生的为人,知道他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我当然也知道,一个极重感情的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心中的痛苦。
我甚至不想去拉开他,因为他这时,如果死在殷嘉丽的枪下,他也不会觉得更痛苦些了的。
我看到殷嘉丽慢慢地举起了手枪,对准了符强生,我屏住了气息,但是殷嘉丽立即又垂下了手。符强生双眼发直,嚷道:“为甚么不开枪?你为甚么不杀我?”殷嘉丽的身子抖著,她挣扎著站了起来,我相信刚才我的一撞,一定令她伤得不轻,站也站不稳,她来到了符强生的面前,讲了一句不知道甚么的话,两人突然紧紧地抱在一起,手枪也从殷嘉麓的手中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殷嘉丽向符强生说了些甚么话,因为我站得远,雨声又大,我听不到。但是我却可以知道,那一定是殷嘉丽深深表示她也爱符强生的话!
我走了过去,拾起了手枪,他们两个人,像是根本没有我这个人存在一样,只是在大雨之中紧紧地拥抱著,一动不动。
是我的惊叫声,才令得他们两人分了开来,连续的几道闪电,使我看到,在另外几个墓洞中,正有著同样的浓红色的东西在渗出来。
我叫了一声又一声,符强生拉著殷嘉丽,一齐来到了我的身边。
那时候,在那四个墓穴中,已各有一只“手”挤了出来,雨声虽大,可是我们三个人的喘息聋,却是更大,我虽然已见过那种怪物,但是我还未曾见过这种“怪物”从地底钻出来。
从地底上出现的,先是一只手,五指像弹奏钢琴也似地伸屈著、跳动著,地面突然翻腾了起来。泥块四溅,一大团暗红色的东西,涌了上来。
它们像浪头一样地涌起,四团这样的东西,在地上滚著,突然停止,然后,我们看到,四个“人”站了起来。
那是和我以前见过的一样的“人”,他们蹒跚地走著,身子软得像随时可以熔化一样。我们眼看著其中的三个,渐渐远去,可是还有一个,在“走”了几步之后,却又倒退著向我们移来!
那“人”本来分明是倒退著向我们移来的,它绝未转过身,可是,当它移近了几尺之后,它的后脑开始变化,变出了人的五官,而身子的各部份,也由后而前,起了转变,刹那间,它从倒退而来,而变得正面向我们逼来了。
它本来是一堆浓稠的液体,但是我们却也绝不能想像它竟会随意变形!
它一面向我们移来,一面发出难听的金属撞击声!
我们眼前看著那怪物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却都僵立著不能动弹,直到它离我们只有两三呎光景时,我才扬枪发射,我不断地扣著枪机,将枪中的子弹,一粒又一粒地向前射了出去。
我每射出了一粒子弹,那“人”向前逼近来的势子,也略停了一停。而当子弹射出之后,便又向前逼了过来,我甚至没有法子看清楚子弹是射进了“它”的身子之内,还是穿过了它的身子。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可以取人性命的子弹,对这种“人”却是绝无损害的。
手枪中共有六位子弹,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中,我已将子弹完全的射了出来,我再将枪向前抛了出去,那“人”居然扬起手臂来,将手枪接住!
当它将手枪接住之后,它的手指便变成了和人完全不同的形态,变成了许多细长的触须也似的东西,绕在手枪上面。
从它抓住了手枪的姿态来看,它像是正在研究这是什么东西,那样说来,这东西竟是有思想能力的了!
我、符强生和殷嘉丽三人,这时的心情可以说都是一样的,我们如同在一个五颜六色的噩梦中翻滚一样,我们变得无法分别幻梦和真实究竟有甚么不同了。
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