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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浣莲道:“以后的事情我替你说吧。”她将遇见黄衫少年和怎样医治她的经过,一一告诉给老婆婆和红面老人,老婆婆又悲又喜,拉着她的手轻轻说道:“浣莲姑娘,我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才好!”
红面老人也定晴看着冒浣莲,又啜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姑娘,我记起你来了,你就是那日在剑阁观战的人。听竹君讲,你还帮了我们大忙哩!”
“你在剑阁那夜,是我第二次来找天澜算帐。事情也真有这样巧,竹君长大了,也像她的哥哥一样,用暗器伤了我。而我为了救她,又抱着清宫卫士,江湖以前闻名的巨盗‘八臂哪咤’焦霸,同堕深谷,我虽然把他杀死,但他也把我弄成残废。”
竹君一手轻掠头发,一手拉着冒浣莲的手道:“我当晚急痛攻心,自悬崖跃下,幸好我在深山长大,长期与猿猴为伍,虽不敢说轻功绝顶,但身手也还灵活,我翻翻滚滚,直下深谷,发现了爸爸已给于中师兄救醒,我就过去见他。那时他虽然伤重,见了我还是高兴得很,拉着我问长问短。我告诉他,二十年来,我都是和妈妈睡在一起,妈妈怪疼我的。他听了喃喃道:“那么难道他们只是挂名夫妇?我也听不懂他说的意思。”
老婆婆暗暗点首,心道:“怪不得他刚才说早已知道。”红面老人尴尬一笑,接着说道:“过了几天,仲明的妈妈回来了,那时我因为伤重,不能动弹,于中和竹君只好在谷中服侍我。她到了之后,才合力造起这间石屋。
“我们大妻重逢,恍如隔世。她一路在我病塌边含泪诉说,我明白了一切,火气也都消啦!过后她还怕我不相信,拿出了一封信来。这封信是李定国临死前留给天澜师兄,叫他交给我的。这封信写得非常恳切,他以一军主帅身份,担保天澜不是坏人。并证实天澜和她只是对挂名夫妻。
红面老人说至此处,伸出手抚着黄衫少年的头发道:“要不是我还想着见你一面,那时我就直想了此残生!天澜师兄对我恩深义重,我却迫死了他!我实在不是人!儿啊!我要你今后改姓桂,就是为了报答他。你将来结婚生子,第一个算是桂天澜的,承继桂家香火。第二个才算是我的孙子,承继石家香火。儿啊!你要一世记着你养父对你的恩德!”
红面老人石天成与桂天澜之间的思恩怨怨,至此大白,众人均不禁黯然神伤,烯嘘叹息!老婆婆忽然一手取过黄衫少年背上的行囊,解开一抖,抖出几件黄衫。红面老人叹道:“儿啊!这几年难为你了,亏你还能体谅你妈的苦心,虽然失了记忆,黄衫服饰还是未改。”老婆婆闷声不响,忽然拣出一件杏黄衫子,递过去道:“大成,你看看这件黄衫,可不就是当年我给你做的那件,上面还沾着你几点血迹!”红面老人接过一看,流下泪来。老婆婆道:“我们一直珍藏着这件衫,在仲明十八岁那年,才交给他保存,我们告诉他这是一件家传信物,将来凭这件衣服可以找到一个失散了的亲人。他当时很是疑惑,也曾发问,我要告诉他还未到时候,不必多问。这个孩子很听话,果然珍藏起来,你看他流浪了这么多年,还是藏得好好的!”
红面老人把黄衫展开,二十年的的往事在泪光中摇晃,一时只觉万箭穿心!这件黄衫,现在已经陈旧不堪了,可是在他眼中,还像当年妻子新缝好交给他的样子。他忽然吩咐黄衫少年把一技点着的松枝拿来。荒谷无灯,石室中点着一扎松枝照明。黄衫少年如言取过一枝燃着的松枝,红面老人将黄衫在火上一罩,顿时燃烧起来,说道:“今日一家团圆,这不祥之物,再不要保存它了!”
突然,黄衫少年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众人定睛看时,只见那件燃烧着的黄衫,忽然在火光中现出一幅图画,图中现出一道瀑布,在瀑布的尽头,水像珍珠帘子一伸,挂在一个山洞前面,山洞石门紧闭,火光中还现出七个大字,“左三右四中十二。”众人诧异非常,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黄衫燃烧得非常迅速,霎忽之后化为灰烬,冒浣莲将画默记心中,准备他日重绘。
红面老人莫明所以,问道:“这是怎么搞的?”冒浣莲道:“我听傅伯伯说过,有一种野草,烧成灰后,和水调匀,用来写字,字迹不显,但一经焚化,就露出来。有一些秘密的帮会,曾利用过这种野草,制成隐形墨水,来传达极秘密的信件。可是这种草很难找,用法也很少人知道。”
红面老人道:“上面的字,我认得是天澜师哥的,可是他这幅图却是什么意思?”老婆婆也诧异道:“我也未听他说过。他自从到剑阁隐居之后,越发沉默,常常整天都难得说一句话,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画的!”
不说众人在屋内乱猜,且说凌未风受老婆婆之托,仗剑在外面巡视。山谷中幽泉鸣咽,萤火隐现,他想屋中人悲惨的遭遇,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无可断绝。正思想间,忽见远处有两条黑影飞驰而来。
凌未风心中暗道:“这两人想必就是老婆婆听说的贼人,且看看他们的行径。”身子一伏,隐在草莽之中。这两人身法好快,霎忽到了面前,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闻说桂老头儿躲在剑阁!何以找不着他,只见一间残破的茅屋?”另一人道:“等韩大哥来就有办法了,就是怕他不来。说话之间,两人已离开凌未风四五丈地。凌未风暗暗搓着一小块泥土,团成小小的泥丸,双指一弹,正正打在后面那人的肩上,那人蓦然惊起,游目四顾,杳无人迹。这时恰值一阵风吹过,旁边一裸大树,飘下几片树叶。那人也是内家高手,起初以为是树上落下的泥土,继而一想,是树上落下的,自己不会感到一阵酸痛。他拍拍前面的人道:“并肩子站着,有线上的朋友来了!”前面那人回头说道:“陶大哥,你见了什么啊!”被唤做陶大哥的闷声不响,一掖衣襟,飞掠上树,正待瞧望,忽然足踏的那根树枝,又是喀嚓一声,开根折断。幸而他的轻身功夫很俊,一个“细胸巧翻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兀是张目四顾,凌未风不禁笑出声来。
这两人回声骂道:“是线上的朋友,请出来指教个三招两式,鬼鬼祟祟暗中捉弄,算什么英雄?”凌未风笑着站了起来,说道:“我就在这里啊!谁叫你们看不见?”
这两人一个名叫八方刀张元振,一个名叫黑煞神陶宏,都是陕西的独脚大盗,论功夫倒不是庸手,只是轻功暗器之术,却逊于凌未风,这番被凌未风暗中考较,都很生气,一左一右,猛向凌未风扑来!
凌未风单掌护胸,凝身不动,左面的张元振一拳打到,他才突地沉掌横截,张元振微吃一惊,一记“手挥琵琶”,将凌未风的横劲化开。陶宏在右面骈指如朝,旋身扑进,伸指便点凌未风的“涌泉穴”。
凌未风侧身闪过,反手一点,也向陶宏腰间的“敬凯穴”点来,口中笑道:“你这厮也会点穴?”凌未风出手如电,陶宏含胸吸腹,虽未给真个点中,衣裳已给凌未风戳了一个小洞,趁势双指一钩,撕开了一大片。
陶宏往旁疾道,喝道:“你是什么人?”凌未风道:“你又是什么人?”张元振这时已看清楚凌未风险上的刀疤,吃了一惊,叫道:“你是不是名唤天山神芒的凌未风?”凌未风傲然说道:“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张元振道:“你在西北混得好好的,何苦来趟这趟浑水?”凌未风听不懂他的话意,喝道:“什么叫做浑水?天下人管天下事,你们敢来欺负残废老人,我可不能不管!”
陶宏急忙抱拳说道:“凌大侠,你是说桂天澜残废了?我们不是他的仇人,他在哪里?烦你引见引见。”
凌未风未及答话,远处又有三人飞奔而来,凌未风一看全是上了五十岁的老汉。张元振、陶宏二人作了个罗圈揖,说道:“罗当家、达士司和卢舵主都来啦。咱们合字的朋友,一瓢水大家喝啦!”凌未风一听,便知是绿林的切口,绿林中人在抢劫一票财物时,苦碰到另一帮的也来拦截,如不想火拼,就得答应“见者有份”,大家分赃。“合字”是指“同道中人”,“一瓢水”是指“财货”。凌未风十分诧异,这些人到荒谷中做什么“买卖?”
张元振指着凌未风道:“这位是西北游侠天山神芒凌未风。”那三人漫不经意地点了点头,张元振又对凌未风一一介绍道:“这们是在川北眉山安窖立柜的罗当家罗达,这位是石砥土司达三公;这位是青阳帮的舵主卢大楞子。”凌未风一听,知道这三人都是四川响当当的角色,自己在西北名头虽大,却从未到过四川,怪不得他们听了自己名字,也只等闲视之。但却不知何以一夜之间,竟有这么多位绿林高手到此,而且其中还有一位以钢筋铁骨闻名武林的外家高手达土司!
当下张元振又道:“这位凌大侠,是桂老头儿的朋友,他说桂老头儿残废啦,我们想请他引见。”后来三人齐声道好。凌未风本想将桂天澜已死之事告知,随后一想,却又忍住。心想他们既自称是桂天澜的朋友,且先带他们见石老太太再说。
且说红面老人和老婆婆等正在猜测桂天澜遗下的怪图。忽闻外面人声脚步声响成一片,老婆婆拔剑说道:“难道有什么贼子到来,连凌未风也挡不住?”她迎出屋外,只见凌未风一马当前。高声叫道:“石老太太,有几位朋友要来看你,他们说是桂天澜前辈熟识的!”
张元振和达土司听凌未风口叫“石老太太”都觉诧异,他们唱了一个肥喏,说道:“桂老嫂子,还记得我们吗?天澜兄在这里吗?”老婆婆面色一沉,随即说道:“桂天澜已给清宫卫士害死啦,你们来迟一步了,我的当家方天成倒在这屋子内,只是他现在已是废人,可不敢请老朋友们进去!”说罢横剑在门口一站。
张元振和达土司,都是桂天澜和她在李定国军中之时,所认识的人。张元振是一股山匪头领,当时也听李定国的号令,达土司则曾有一次借路给李军通过,那次接洽惜路的人正是桂天澜,那时她还是桂天澜的挂名妻子。
张元振和达土司听老婆婆这样一说,全都怔着!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老婆婆另有一位“当家”,只疑她是说谎,只是见她横剑挡在门前,又不敢贸然动手。要知道这老婆婆当年是李定国军中第一女杰,五禽剑法,驰誉川中。达土司还不怎样,张元振已是有点心怯。正迟疑间,忽见远方又是一簇簇人影。
众人正凝视间,忽听得青阳帮舵主卢人楞子道:“是石老嫂子吗?我叫卢大楞子,当年曾受过令尊的恩典,也曾叨扰过贤伉俪的一席酒,石大哥若在此处,理当容小弟进去拜见。”卢大楞子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少年时酗酒使气,得罪过两个极厉害的江湖人物,幸得石大娘的父亲川中大侠叶云荪出头化解,才告无事。经此一来,他的气质也改变了许多,因此对叶云荪很有好感。后来石大成结婚时,他也来作贺。自吃了那顿喜酒之后,一别三十余年,石大娘和桂天澜的事情,他就全不晓得了。
老婆婆重睁双眸,仍是横剑当门,瞧着卢大楞子道:“谢谢这位朋友好意,只是我们当家的已被清宫卫士弄成废人,昨晚他们还曾到荒谷搜查,打伤了我的女儿,我们当家的正等待这班鹰犬再来,可不愿连累朋友。”卢大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