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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修成呆了呆讷讷道:
“这……这话怎说?”
那人忙道:
“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我还得靠你老人家帮忙哩,否则,你一个想不开不要紧,我却再等到何年何月才碰得上第二个恰巧进入这座熊洞用来的人?”
狄修成吸了口气,仍然十分迷惑的问道:
“是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我是怎生进到这洞里来的?照说,我现在早该跌到那万丈深渊之下,尸骨无存的了……”
对方立即高声道:
“老头子,你的确没有死,这里仍是千真万确的人间世,至于你怎么会跌进洞来,我也不知道,或者等你帮了我的忙以后,我会替你找出答案来,总之,老天爷看你人好心善,尚不想接收你的老命就是,现在,你好不好劳动你的一双尊腿,走几步,转个弯到我这里来?我还得赖你大力相助呢……”
吃力的,狄修成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情形的变化,使他忘记了他一直跪在地下,如今站起,却感到血滞肌麻,像连下半身都不是他的了。
那人又关切的问:
“你受了伤么,老头子?”
狄修成苦笑道:
“还好,除了身了有点僵麻和酸痛,倒没有别的毛病……”
对方长长吐了口气:
“谢天谢地!”
狄修成迟疑的道:
“我……现在走过来?”
那人急道:
“当然,我等待这一刻业已有好长好长的日子了。”
狄修成一面举步朝里去,担心的问:
“你是不是有病痛在身?或是有其他什么隐疾?”
“没有,我什么毛病都没有,你只要过来看看,就知道我为什么需要你的帮助了!”
摸索着一脚高一脚低的往前慢慢行走,狄修成有些害怕的道:
“为什么你竟喜欢住在这个阴沉沉的地方呢?”
那人怪笑一声,自嘲的道:
“我的老大,到底是你的脑筋不对还是我的不对?我喜欢住在这地方?鬼才喜欢住在这地方,我是身不由已,不能不住呀,要出得去,龟孙子才愿意留下!”
“你……真是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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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叫了一声妈,高声道:
“老头子,我看是你的脑筋不人对了,我若不是人,会是个什么?你怎会胡想乱想到这个地步?哦,老天!”
踉跄了一下,狄修成终于来到洞中的转角处,他提心吊胆的硬着头皮转了过去,聚集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凝视,于是,他慢慢的看出了一个轮廓,眼前五步之外,呈现出一张与山壁吻合在一起的石榻,榻前有张石桌,两只石凳,仅是如此而已,闭闭眼,他又缓缓睁开,找寻那个与他说话的人,当他的目光移向石壁的左边——在另一个弯曲的角度入口,可不是正有个人在地下向他露因而笑么?
猛然吃了一惊,狄修成连连退后三步,他抖索的指着那人,上下牙床相碰击:
“你……你……就是你……你和我……在说话么?”
那人哈哈一笑,道:
“当然是我,这里还会有谁?”
用力吸了口气,使自己狂跳的心房平静下来,狄修成仍然面青唇白的问道:
“哦,你……住在这里?”
那人叹了口气,道:
“就算我住在这里吧,老朋友,容我以地主身分表示欢迎之忱。”
狄修成壮壮胆,走近了一点,仔细向那人打量起来,虽然那人是坐在地下的,但却看得出他的身材相当适中,不高也不矮,很削瘦,头发蓬乱披散,满脸的胡须,一双浓眉斜斜挑起,两只眼睛光芒闪烁,尖利如鹰,鼻梁挺拔,显得有点孤傲不群的神气,而他被胡髭掩遮了部分的嘴唇却隐隐看得出是削薄的,当这张嘴唇闭起来的时候,一定是一条唇角微微下垂的直线,他现在却笑着,露出满口整齐的牙齿,这人的形貌是悍野的,粗狰的,但却在悍野与朝狰中流露出股难以言喻的沉稳雍容的气质,像一座山,一座蕴满了炙热岩浆的火山,雄峙巍峨,却又含孕着无比的力量!他也是俊俏的,但却属于那种男人的俊俏——一种豪放的,开朗的俊俏,没有一丁点白面书生般的娘娘腔,当然,如果给他好生修发,剃剃胡子,再仔细梳洗一下,他的容颜定将比眼前更要来得逗人喜欢……
这人穿着一套深颜色的紧身衣,好像是黑色的,而另一袭同样深黯的长衫则丢置在石榻边,不论是身上穿的衣裳或是摆在石榻上的罩衫,却俱已破烂不堪了,另外,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臭味,也实在令人退避三舍,连呼吸亦得紧紧抑制着,那是一股由多种异味得合成的恶臭,用不着靠近,就算隔着这么段距离吧,那股味道业已逼得人胸胃翻腾,龇牙咧嘴了……
狄修成硬生生咽了口唾沫,用力将两手手掌心的汗水擦在衣衫上,他缩缩鼻子,讷讷的道:
“哦,你的年纪好像不大……”
是的,那人年纪的确不算大,像二十来岁,也像三十出头,但决不会是个中年以上的人,他眼前这副又是逍逼,又是狼狈的模样,实在叫人估计不透他的准确年龄,不过,他最多不会超出三十五岁却是可以断言的。
那人笑了笑,道:
“是的,我岁数不算大,三十出头,老头子。”
反过来端详着狄修成,那人和气的道:
“你老先生的第庚却不小吧?五十?六十?”
狄修成叹了口气,道:
“五十七喽,唉……”
那人眯眯眼,道:
“老头子,如果你善自珍重,别自己吊颈,我包管你还有三十好活,你气色、身体好像还蛮不错……”
狄修成振作了一下精神,道:
“敢问——大哥大名?”
那人笑笑,道:
“南幻岳,东南西北的南,幻想的幻,山岳的岳,我进洞来的时候二十八岁,但我不敢确定进来多久了,如今或者三十一,也可能三十三,总之,三十岁一定是出头喽,好长的日子啊……”
现在,狄修成的胆子壮了不少,他又凑近了点,奇怪的问:
“恕我多嘴,南小哥,这洞……有什么好?怎么你却进来呆了这么久?”
南幻岳笑笑,他由地下站了起来,不,还不能说他是完全站了起来,他虽然站起,但却躬着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他一样。
狄修成正想问什么,南幻岳已较轻的道:
“看我的左手。”
于是,狄修成放目瞧去,这一看,却几乎惊得他叫出了声——原来,南幻岳的左手腕上竟然被一只宽有寸许的黑环套扣着,黑环连在一条同样乌黑泛亮的儿臂般粗的棍状物上,而这棍状物则伸进了一块四四方方凹陷进去的石壁左侧,奇怪的是,这块凹陷入内的右臂右边也有同样一具连以黑色支柱的黑环伸出,却仅是空空的伸在那里,没有套扣着什么,这时,南幻岳又道:
“再看着我的左脚。”
狄修成循声瞧去,天爷,在南幻岳的左脚脚踝上,竟然也套着一只一式一样的黑环,这只黑环却非自那块凹陷的石壁内伸出,它是从石壁底层一个宽只五寸的隙缝里伸出来的,而与这黑环相距尺半,另有一只连以支柱的黑环也从隙缝中伸出并列向前,却和上面的情形相同,这只黑环亦是空空的伸展在那中,没有套着什么,整个的形态是一共有四只连以支柱的黑色环套向前伸展,上面两只并列于那块四方形的四壁中,却只有左边的一只扣着了南幻岳的左腕,下头也有两只黑环并列伸展出那条壁底的隙缝里,亦只有左边的一只套扣着南幻岳的左脚踝,而四只黑环的上下距离约有一尺,伸出壁外几许,换句话说,被它套扣着的人便成为一副尴尬之极的姿势——只能躬背哈腰,可以坐下,却永远直不起来身来!
狄修成长长吸了一口冷气,恐怖的道:
“天,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小哥,你这岂不是被锁住了?”
南幻岳点点头,道:
“完全正确,我可不是被锁住了!”
伸出舌头来舐舐上唇,他又道:
“否则,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原因呆在这个鬼地方?如果我出得去,我早走偻,大好韶华,我岂肯青春虚度?”
狄修成又迷惘的道:
“但是,你为什么又被锁在这里呢?”
南幻岳笑哧哧的道:
“问得好,你总不会以为我是自己发了疯把自己锁在这里的吧?”
吞了口唾液,狄修成讷讷的道:
“你,哦,你并不像发疯,没有把自己锁在这里的道理……这个山洞阴风惨惨的,不是个适宜长留之处……”
南幻岳由衷的点头道:
“我和你有相似的感觉。”
狄修成道。
“可是你为什么却锁在这里呢?”
双目中闪过一抹血闪闪的光芒,南幻岳沉沉的道:
“那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出卖了我——”
狄修成呆了呆,忙道:
“什么?你的朋友出卖了你?”
南幻岳古怪的一笑,道:
“不错,有一天,当我正在逍遥自得的干我那华厦中观赏我手下的舞伎表演,忽然有个平素相交不恶的朋友来造访,他是为了一桩独家获得的宝藏秘密前来找我合作的,你知道,钱不嫌多,虽然我的日子业已过得很丰足了,财富却是越多越好,所以,我在和他一番商议之后答允了和他合作,井且帮他保守此密,我这朋友是个江湖上顶尖的强手,他之所以还来找我帮忙,为的是传说中那个理宝之处栖息着几头悍兽,那悍兽的名称叫‘红角狒狒’!”
狄修成惊叫一声,颤栗的道:
“红角狒狒?我也听人说过这种怪物,传闻中,这是一种体重在三百公斤以上,身高有八只左右的猿类猛兽!其状狰狞丑恶无比,全身披满金毛,碧眼巨嘴,齿利如刀,最凶的是它头上一只尺长红角,非但坚硬逾铁,碎石如粉,而且更蕴有奇毒,只要被这角尖划破一点表皮,不论人畜,即将在半个时辰内全身糜烂,肉脱肌腐,辗转哀呼而死……”
南幻岳颔首道:
“很对,看不出你还有这点见识。”
狄修成不自觉挺了挺胸道:
“我世后滇境,足迹遍及荒山野岭,这些小见闻没有还行?”
“嘿”了一声,南幻岳道:
“难怪你要寻找的埋骨之处竟也挑个风水恁佳的地方。”
狄修成老脸一热,连忙岔开话题:
“哦,南小哥,后来,后来呢?”
南幻岳舐舐唇,道:
“这种‘红角狒狒’不但似你形容中的那般凶猛,性情更是残暴无比,它极易动怒,尤其见不得异类在它眼前出现,只要一旦察觉,势必拼个死活,乖乖,这种东西力大至极,几可生裂狮虎,凶性一发,更是不死不休,实在难以招惹,我那朋友为了怕他一己之力应付不来,这才找着我同伙搭档,言明得宝之后,两人二一添作五,一人分一半,利害与共——”
狄修成忍不住打岔:
“这样说,小哥你的武功一定很强了?”
南幻岳含蓄的笑笑道:
“马马虎虎,不算太窝囊就是。”
显然已对南幻岳的往事发生了极大的兴趣,狄修成急切的问:
“你们果然去寻宝了?那里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红角狒狒’呢?”
南幻岳慢吞吞的道:
“有,一共有四只,两只公的,一只母的,还有一只小狒狒,可真是够猛悍的,称得上是世间少有的凶物!”
紧张得几乎连气也憋住了,狄修成颤着嘴问:
“那么……是你们打赢了?”
南幻岳笑笑,道:
“如果打不赢,老先生,你现在岂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接着,他又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