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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话说得如此严重,陶木晴不禁摇头叹道:“小石头,你何必这么绝情,你明知道阿初她……和穆信关系匪浅。”
“关系匪浅?”石晏闻之便笑了,反问道,“那我呢?我与她关系不浅么?我们俩自小一起长大,十多年,都比不上那姓穆的这大半年吗?”
“小石头……”
“师姐别跟他废话了。”初然狠狠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目光决绝,“他是被仇恨蒙了眼睛,还会管你什么道理。”
“是,你说得对,我就是被仇恨蒙了眼睛。”石晏听她丝毫不为所动,心中早已是再无念想,“我要是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绝情,在汴梁城郊外,就该一刀杀了你!”
陶木晴忙上前抚着他肩膀,肃然道:“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她可是你师姐,你还想杀了她不成!”
“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分明不是这么想的,却脱口而出此话,初然心知与他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从前,索性横下心,“说得好,那日城郊你我还未曾分出胜负,当时让了你数招,这回就没那么便宜了!”
陶木晴两边已是顾不上来,急得朝初然跺脚:“小祖宗,你又闹什么!”
石晏自背后抽出双锏来,伸手一挥:“师姐,这是我们俩之间的恩怨,你不要管。”
“你还叫我声师姐,我怎能不管你们!”陶木晴言罢,作势便要拦住他,“你们俩小时候也爱这么打打闹闹的,后来不也和好如初了么?怎么眼下,为了个外人说翻脸就翻脸了!”
石晏听罢就冷哼,扬起长锏对准初然:“那也不看看是谁为了个人外人,胳膊肘往外扭的。”
初然已是被他气得火冒三丈,抽出佩刀,退后一步摆开姿势:“多说无益,出招吧!”
“我正有此意!”他话一说完,欺身就袭了上去,任得陶木晴怎么挡都挡不住,只听屋内“叮叮当当”那刀锏碰撞之声,顷刻间桌上的碗盘就碎了一地。
陶木晴看着无可奈何,抬掌聚气,瞧得空荡闪身进他二人中间,扬起手来,“啪啪”就是两掌拍在他俩胸前。
初然和石晏皆是吃了个结实,跌跌撞撞往后退。
“师姐……”
“闭嘴,还叫我师姐!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姐!”她往两边看了看,心中气不打一处来,低头就啐了一口,“看看你们两个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一个目无尊长,一个狂妄自大。同门相杀是什么得意的事情么?你们还挂在嘴边儿!”陶木晴气得拳头发抖。
初然和石晏低着头,都不敢出声说话。
见得他二人蔫头耷脑地蹲在地上,陶木晴一时又软下心来。
“师父要是看见你们这样,他老人家会多难受?教出这么两个顽劣多事的徒弟。”
初然委屈地抿了抿唇,正抬头,看得对面的石晏也将将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很默契地别开脸去,鼻中一哼。
“你们要打要闹,往别处去。”陶木晴拍了拍裙上尘灰,“这里是我家,少来撒野!”
说完,举步就往门外走去,也没去看他两人是何表情。
*
仲春,杏花初开的月份,江南一带早已是甜香满街,朦胧的春意自花里散播出来,漫天飞舞。
此时,遥远的塞外却还是一派苍凉之景。
地处河东代州以北的雁门关人称“天下九塞”之首,依山而傍险,远望风沙四起,苍穹里大雁展翅,两边山岩陡峭,道路蜿蜒曲折,不愧为“九塞尊崇第一关”,大宋第一重镇关卡。
绝岭高处,一凸出的大石上,正有人端正而坐。
肃杀的黑袍被风卷得猎猎作响,斗笠将他半张脸遮住,看不清容貌,但只见他平视前方,从那关门前的道途延伸出去,便是辽国契丹之地。
每每从镇上采集归来,经过这条小路,羌伯总是能看到那个年轻人坐于石上,静静望着关外出神,那远处便是蔓延千里的大漠和辽人的领地,萧索寂然,也不知有什么好瞧的。
虽是如此,他还是礼貌性的向那人颔首示意。
黑衣人微微偏过头来,看向他,也轻轻点了点头,继而又转过头。
斗笠之下,隐约见得他一双黯淡的眸子,在这样的边关里,显得越发寂寥。明明年纪轻轻的,却像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一般,羌伯抬了抬肩上的扁担,摇头叹了口气。
能跑到这里来,想也不会是什么寻常人物,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自己又何必如此的想要深究呢。
思及这般,他行路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地上尘土飞扬。
天空一望无际,天边仍旧没看见车马和商队,穆信取下腰间的水袋,仰头喝了一口。
从中原行至边塞,在此地一等就是二个月,前往契丹献岁贡的同知枢密院事一行却还未归来,眼看已经入春了,却不知还要等待多久。
头顶大雁斜飞,风卷得他的袍子大力翻滚,穆信回头望了望身后。
这个时候,南边的春草都该绿了吧……
边境乃苦寒之地,风尘极大。
地处代州大宋与契丹边界之处有一小镇名曰无名,起初是宋使节往辽国去时,中间停歇的驿站,后来因为两国盟约签订,贸易往来增多,慢慢就形成一座小镇。
镇上客栈居多,亦有大量马匹买卖,皆是为沿途休憩的旅客和商贩提供的,但因地方偏僻,故而东西也十分简陋。
穆信坐在一家破旧棚子里,低头吃完一碗清汤挂面。邻桌坐着两个中原的刀客,正吃酒闲谈。
“蜀地那边据说已乱成一锅粥了。”
其中一个饮了一口,叹气道:“听闻狂风水寨和桃花门结了梁子,两边闹得不可开交呢。”
“桃花门?”另一个奇道,“那武林毒师桑鬼自立的门派?不是说一年前就已散了么?”
“……这我倒没听说过。”那人放下酒杯,想了想,“好像是狂风水寨的两个弟子和那桃花门的一个姑娘大打出手,两人打不过,让那寨主颜面尽失,所以才在江湖上放出话来。”
“两人都斗不过一个姑娘?”另一个听罢就笑了,“那也真是够丢人的。”
“就是。”
桃花门么……
穆信微微偏头,心自一颤。
难道会是她?
细细一想后,又暗暗摇头。
不会的,她不像是个惹事的人,怎会是她呢……
他如是安慰地笑了笑,心道:眼下她定是在江南自自在在的做她的小偷儿吧。
这样也好。
至少不必去在意江湖上的这些纷争,就如在认识自己之前一般,无忧无虑的。
起身付了钱,身后却又听那两人闲扯。
“说起来,最近你怎么都不回中原了?往塞外跑作甚?”
“哎,还说呢……”那人幽幽叹了口气,“眼下武林乱成一团,据说江湖上出了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多年前灭了方家方知州满门,还助纣为虐,协助贪官杀害无辜。各大门派为了生擒此人,你争我斗,打得头破血流。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回去凑热闹了,在这儿等势头过去了再回去为好。”
“哦……我倒是有听说。”另一个沉吟半晌,“似乎是为了一个叫做‘穆信’的杀手。只是……就这么一个人,为何引起这么大风波?他到底有何能耐?”
“还不都怪那老盟主自己放话,谁要是抓到穆信少言山的地盘那就归谁。这不是明摆着将盟主之位让人么?这么好的事儿,哪个门派不出手?”
那人低头喝酒:“这不笑大师是越老越糊涂了还是当初宿先生在的时候好啊……如今的武林啊,真是越发乱了……”
“是啊……”
穆信从棚子里走出去,外面的风刮在脸上有些生疼,他拉了拉披风,将唇以上的地方遮掩住,低着头默默往街前而行。
离镇子以南的位置便有座高山,再往南就是祁连山,山上此刻尚是白雪皑皑,人烟稀少,那山顶之处却有一所小屋,屋檐被积雪覆盖,院子里堆放着杂物,乍一看去便让人觉得心里发寒。
穆信推开屋门,抖了抖身上的薄雪,将外袍搁在手边的柜子上。
屋里和屋外一般温度,虽有火炉他却也不生火,只在桌边静静坐了一会儿,便回卧房休息了。
床上被衾冰凉,他和衣而躺,双目看着窗外,出神。
这两个月来每一日他都似这样度过的,日子枯燥得连他自己快数不清过了多久。这一年来,他的生活太过绚烂多彩,一时竟有些不能习惯这本就属于他该过的日子。
一晃眼,都两个月了……
想那天自汴梁城出来,他走在山中,还对未来一片茫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明明对初然承诺要让真凶伏法,可太师府那样重兵把守之地,凭他一己之力决计是不能手刃庞太师。
原是等了十年,准备借王爷之力,在朝堂上推翻此人势力,但如今太师的爪牙遍布整个朝廷,局势简直是一边倒。
连王爷自己都力不从心。
他又能如何?
独自一人,浑浑噩噩地沿着山路往南而行,不觉间走到了明月山庄。
想起多年前山庄庄主引荐他与那“坊主”相间,他脑中灵光一现,便连夜潜入庄内,想找那庄主问个究竟。
但不料时隔多年,老庄主已经病逝,庄内只有老弱妇孺。幸而天不绝人愿,从那管家口中得知,当年的那位“坊主”亦是庞太师的手下,如今的官位乃是同知枢密院事。
眼下正值大宋向契丹献岁贡之时,此人亦是从正月起便前往辽国,目前尚未归来。
此地乃他必经之处,再等几日想来就会有分晓。
他在边关待得太久,不知中原武林已闹成何种地步,也不知初然此时是否安好,为了避免行踪暴露,他一封书信也未曾寄给她……
大约这么久寻不到自己,她也该认为他已凶多吉少了吧。
穆信翻了个身,闭目。
还有几日,再有几日便能等到那人,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夜里,山上落着细细碎碎的雪花,明月皎洁,月光如水。
*
翌日,天上放晴,推开门时,一地的白雪,远处却有稀薄的阳光洒下来,日光些许刺眼,穆信抬手遮了遮。
昨夜极晚入眠,也不知眼下是睡到什么时候了。
木屋里的茶叶早已吃完,盘算着也是时候去采买一些。他收拾了一点铜板,仍旧披着那件外衫出门。
走到镇子上时,看天色竟到了正午,不过街上的人还是稀稀落落,各大客栈外未曾见得有使节的车马停伫,只怕今天又等不到那人了。
穆信轻轻叹了口气,慢步往街北的茶铺方向走去。
未行多久,前方迎着日头在地上摆着摊儿卖小饰物的小贩正抬着头在同一人说话,只见此人将一头青丝高高挽起,大把头发散下来,英姿飒爽,瞧着十分精神。她弯着腰,双眉弯弯,手里拿着一张旧巴巴的画像,带着笑容问道:
“这位小哥,你可曾见过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啦,见面啦~~撒花!
☆、【至高至明】
他在这边境住了这么久,从未见过故人,也从未想过她会找到这里来,一时愣在当场,连步子也忘了移。
“这个人啊……没见过。”小贩摆了摆首,“就算是有这个人,咱们这儿寻常往来的江湖人士不少,个个都差不多,也没什么印象啦。”
“哦……”那人神色一暗,缓缓直起身子来,摊开手里的画像仔细打量,喃喃道,“怎么会都差不多呢……”
那画纸大约是被捏得过久,尽是褶皱和折痕,隐隐泛黄。
她寻了自己多久?从中原一直到这里?
想得入神,没料得初然已经朝这边行来,穆信心道不好,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