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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凝说道:“伏牛山山寨被官军攻破,我爹爹到金鸡岭去了。这张请帖是在我爹爹走后才送到的,杜公公叫我们代我爹爹赴约,拜候吕叔叔,莹姑姑。”
独孤莹好生失望,不觉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你们那儿也出了事情,你爹爹竟不能来。”
展伯承有点疑惑,心想:“送信的人比我们先走半个月,按说也应该回来了。怎的她还不知道山寨被官军攻破之事?”他怎知道那送信的人在回途上给人杀了。
独孤莹定了定神,发觉自己忘了招呼他们,有点不好意思,说道:“难得你们到来,请进屋子里再说,”
展、铁二人跟她进去,偌大的屋子,却不见一个仆人,显得冷冷清清。吕家本是有点钱的人家,按说是应该雇有花匠与佣人的。
迸了客厅,独孤莹招呼二人坐下,苦笑说道:“我的丫鬟都已走了,你们坐坐,我去冲一壶茶。”
铁凝忙道:“我们不渴,还是请吕叔叔出来,让我们先拜见吧。”
独孤莹迟疑片刻,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嗯,你们可来得不大凑巧……”铁凝性急,问道:“吕叔叔不在家么?”独孤莹道:“在倒是在家的。可是,可是……”
铁凝惶惑道:“吕叔叔不愿意见我们么?”独孤莹道:“这怎么会?当然不是。不过,不过,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够见你们。”她似乎是颇有难言之隐。
客厅东侧有一间半掩的厢房,对着窗口。铁凝说话之时,忽闻得一股氤氲的香气,定睛看时,只见有缕缕轻烟,从东边的窗户透进来。铁凝好奇心起,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便站到窗口去看。
这一看不由得铁凝吃了一惊,只见那间厢房当中有一具棺材,还有一张供桌,供桌上有个香炉插有三灶香。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那缓绕的香烟,就是从那间厢房中来的。
铁凝一惊之下,失声说道:“怎么?吕叔叔,他,他……”说犹未了,忽听得脚步声响。跟着是吕鸿春的声音,喘着气说道:“我侥幸还活着。是铁姑娘和展世兄来了么?”
独孤莹吃惊道:“你怎么就下床了?”连忙过去扶他。铁凝松了口气,不觉失笑,心道:“莹姑姑没有带孝,死的当然不会是她的丈夫。我是瞎疑心了,可是这死的又是谁呢?”
铁凝回转过身,与展伯承一同上去行礼。只见吕鸿春面如白纸,显然是在病中。
铁凝道:“吕叔叔玉体违和么?得的是什么病?请别客气,你还是进房躺着和我们说话吧。”
吕鸿春并没进去,却咳了一声,淡淡说道:“是给人打伤的。”
铁凝大惊道:“是什么人。”
吕鸿春道:“你们的说话我已经听见了,你的爹爹既不能来,你也就不必再问了。快走,快走。”
主人要把客人赶走,这是大出常理之事。展、铁二人呆了一呆,却不肯走。
吕鸿春埋怨妻了道:“你也真是的,既然知道铁摩勒不能来了,你还把他们请进来作甚?你想连累铁姑娘和展世兄么?”
铁凝颇有父风,听了吕鸿春的这番话,更不肯走了,说道:“吕叔叔有甚为难之事?我虽然年轻力薄,帮不了吕叔叔什么忙,却也不怕牵累。”
吕鸿春皱了皱眉,挥一挥手道:“不是我不想留你,老实告诉你吧,我有个大对头十分厉害,除非是你爹爹在此,方可对付。你们虽然不怕受累,我却怕你们冤枉送了性命,叫我想对得住你的爹爹。”
铁凝性子一起,非得寻根究底不行,缠着问道:“叔叔的仇人是谁?什么时候来?你们不说,我们是不会走的!”
独孤莹心头一动,泫然说道:“鸿哥,仇人至早也要过了今晚子时才来,还有四个时辰呢。咱们虽然拼了一死,但死了也希望有人知道。难得铁姑娘恰巧到来,就让她替咱们捎个信儿给铁摩勒吧。”
吕鸿春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你就替我告诉他们吧。可是我可得有话在先,你们知道之后,便该立即走了。”
铁凝心里想道:“只要你肯告诉我,到时走不走就要由我了。”
展伯承也是抱着同样心思,于是两人都答应下来。
独孤莹把丈夫扶回卧房,吕鸿春苦笑道:“咱们夫妻也恐怕只有四个时辰相聚了。你不必费神多照料我了,还是赶快把应该说的告诉铁姑娘吧。”
独孤莹心里辛酸,强自忍着眼泪,拿出了一些肉脯,说道:“请你们恕我不替你们弄饭了,就用一些肉脯权且充饥吧。”铁凝道:“莹姑姑你不必忙着给我打点了,请你就告诉我们吧。”
独孤莹定了一定心神,说道:“刚才你们已经看见厢房里那具棺材了?”铁凝道:“死的是谁?”独孤莹道:“说起来倒是展世兄的相识,他就是你在盘龙谷的邻居,曾经谋夺过你外公宝藏的那个刘振!”
展伯承大感意外,吃了一惊,说道:“刘振怎的死在这儿,他的儿子刘芒呢?”
独孤莹道:“刘芒本来也住在这儿的,前几天走了,他也还未知道他父亲的死讯。嗯,刘芒倒是曾和我们提及你的,他说他们父子是你褚公公痛恨的人,但他却称赞你很够朋友。”说至此处,歇了一歇,把眼睛望一望展伯承。
展伯承说道:“我相信刘芒不是坏人,虽然有点过节,但我是不冤恨他的。”
独孤莹放下了心,说道:“好,那我就不妨对你说了,这件祸事就是由于刘振父子谋夺你家的宝藏而惹出来的。”
展伯承吃了一惊,说道:“刘振是因伤重而死的么?”那晚夺宝之战,刘振伤得极重,而在混战之中,展伯承也曾刺了他两剑,想起此事,心中不无歉意。
独孤莹摇了摇头,说道:“祸事是因夺宝而起,但刘振之死,却不是由于那次受伤。在谈起此事之前,我得先说一说来龙去脉。你们想必也曾怀疑,为什么我的哥哥会与刘振联手,谋夺展世兄外公的宝藏?我的哥哥有两个结义兄弟,一个是刘振,另一个是近几年来在绿林中独树一帜的夏侯英。刘振居长,夏侯英是二哥,我的哥哥排行最后。夏侯英是在上次绿林大会之后崛起的,他没有固定的山寨,却有一套很特殊的做法。他们这一股绿林好汉专门挑选几个藩镇的交界之处活动,由于藩镇的节度使与节度使之间,大家都是谋权夺利,经常有互相冲突,甚至互相吞并之事发生,这就对于他们的活动,提供了一个有利的条件。
哪一处地方有机可乘,他们就攻进那个地方,大掠富户、官仓之后,又立即搬走,叫各镇官兵难以捕捉。官方称他们为‘流寇’,提起夏侯英的名字,都感到头痛。这几年来他们的队伍发展得很快,虽然还不足与铁摩勒的大寨相比,但已凌驾其他各路绿林。”
夏侯英名义上仍然尊奉铁摩勒作绿林盟主,实际却非铁摩勒号令之所能及。铁凝也曾听得父亲提过他的名字,称赞他是绿林中的一位杰出人物。”
独孤莹接着说道:“他们三人志同道合,颇有做一番大事的心意。他们认为铁寨主只是株守山寨,缺乏重整乾坤的壮志雄心,他们不赞成这种做法,因此要自己开创事业。但他们也并不是反对你的爹爹,他们是准备事业稍有基础之后,就与你的爹爹共商大计的。
他们与你的爹爹做法不同,看法不同,我是见识低微,难以判断孰非孰是。我只想请铁姑娘把他们的心迹转告你的爹爹。”独孤莹为免铁摩勒对她的哥哥误会,所以先把夺宝的起因解释了一番。
这等策略上的大问题,当然更非铁凝这样一个小姑娘所能理解,当下,只能点头答应。
独孤莹继续说道:“夏侯英这支队伍流窜四方,经常也是在艰难困苦之中。他们前几年打听得王伯通的宝藏极可能在盘龙谷,因此,遂定下计策,叫刘振退出绿林,搬到盘龙谷居住,装作是金盆洗手,闭刀封刀,实际则是要取这批宝藏。”
展伯承叹了口气,说道:“刘振父子倒是用心良苦,可惜他们没有和我早说,否则我就分他一半,也算不了什么。”
铁凝笑道:“你倒好心、大量,但你那褚爷爷可肯答应吗?”铁凝心里有点奇怪,“刘芒抢了他的龄姐,他却似乎一点也不恨刘芒,难道他对褚葆龄喜欢另一个人,当真是处之泰然了?”
独孤莹没心思与他谈论刘芒之事,继续说道:“我的哥哥虽然与刘振、夏侯英二人结义,但此事外人不知,我的哥哥也没有公开加入绿林,他在江湖上仍然是个游侠的身份。刘振搬到盘龙谷佯作隐居之后,我的哥哥就担任他与夏侯英两人之间的联络。这次我哥哥到了盘龙谷偷会刘振,恰巧刘振得了藏宝地图我哥哥只好与他联手。不料夺宝不成,刘振父子都受了重伤。我哥哥护送他们出走,本来是要把他们送到夏侯英那儿的。但夏侯英行踪无定,只知他那一股在幽州、凉州接壤那一带活动,一来是路途遥远,二来就是到了那一带,也未必便能碰上。
此时江湖上已是传出风声,有谣言说刘振与褚遂成了儿女亲家,己分得了一半宝藏,刘振从前是江湖大盗,本来就有不少家,又加上这个谣言,于是就有人追踪他们了。”
展伯承心想:“这谣言大约是窦元传出去的,那晚刘振父子与我们联手对付窦元,这谣言虽然不符事实,但也不是全无根据。”
独孤莹接着说道:“我哥哥自忖没有把握保护刘振父子夏候英那儿,于是只好就近把刘振父子送到我们家里来。他说明原委,请我们收容刘振父子,让他们在我们家里秘密养伤。
我哥哥因为此次夺宝之事,怕引起铁寨主的误会,是以求我夫妇出面,请你爹爹前来。那张请帖就是刘振父子到我们家中之后,第二天发出的。”
铁凝心想:“杜公公所料果然不差,但却没想到刘振父子是在他们家中养伤。”
独孤莹接着说道:“哥哥将刘振父子安顿在我们家中之后,他便单独去找夏侯英了。本来是说好一个月内回来的,但直到多现在还未见他回来。
刘振伤得很重,刘芒则伤得较轻,在我们家中调养了半个月多点,便痊愈了。刘芒见我哥哥迟迟未归,心里很急,于是他就赶去找夏侯英打探究竟。
到了三天之前,刘振的伤也己好了七八分了,不料就在那天晚上,来了他的大仇家!”
展伯承问道:“刘振这大仇家是什么人?”
独孤莹道:“是一个我们看不出他的武功来历的蒙面人。大前天晚上,那个蒙面人突如其来,指名要见你的吕叔叔。我们不愿意让他进屋,就出去会他。当时以为是什么江湖上的朋友来借盘缠的,哪知完全不是这一回事。
那蒙面人一开口就说:‘我已经知道刘振父子在你们家中养病,请你们将他交出来。’
你的吕叔叔当然不肯承认。那蒙面人冷冷一笑,也不说话,却显露了两手惊人的武功。首先他以金刚掌力击裂了两只石狮子,跟着又在那大槐树身打了一掌。
那天晚上,月色很好。掌击槐树之后,不过一会,只见树叶纷纷落下,有几片树叶飘到我们面前,看得清楚,树叶都已变了枯黄。”
展伯承家学渊源,懂得颇多正邪各派的武功,吃了一惊道:“这竟是一人所为么?这人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了。”
铁凝道:“这人的掌力虽然厉害,也不见得怎么了不起,难道还能胜得过华宗岱和我的爹爹么?”
展伯承道:“话不是这么说,你要知道金刚掌是佛门的正派武功,源出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