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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说:“还有威利克,投效了骡!盖雷和诺斯,投效了骡!普利吉又为何不可,不是吗?我怎么能肯定呢?”
上尉却只是猛摇头。
“不过这一点并不重要。”“狐狸”又柔声地说,“如果诺斯叛变了,他们就一定知道我的名字——所以说,假使你是真正的同志,我们如今见了面,你今后的处境会比我更加危险。”
上尉终于吃完了,他靠着椅背说道:“如果你这里没有组织,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另外一个?基地也许已经投降了,但是我自己还没有。”
“有道理!可是你却不能永远流浪,上尉。如今,基地的公民如果想出远门,必须具备旅行许可证,这点你知道吗?并且还需要身份证,你有吗?此外还有一道命令,叫所有原来属于基地舰队的军官都要到最近的占领军司令部报到,所以你也必须去,是吗?”
“没错。”上尉的声音变得很刺耳,“你以为我逃跑是因为我害怕吗?卡尔根被骡攻陷之后下久,我就跑到那里去了。在一个月之内,原先那个统领麾下的军官全部都被监禁,因为如果有任何叛乱,他们便是最称职的军事指挥官。地下组织一向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不能控制部分的舰队,革命就绝对不可能成功。骡本人也一定了解这一点。”
“狐狸”心领神会地点着头:“分析得有道理,这件事骡做得很彻底。”
“我在第一时间就把制服丢掉,然后留起胡子。其他人今后可能也有机会做出同样的行动。”
“你结婚了吗?”
“我的妻子去世了,也没有子女。”
“这么说的话,你无牵无挂,没有任何亲人可以充当人质。”
“没错。”
“你想听听我的忠告吗?”
“如果你有的话。”
“我不知道骡的策略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不过直到如今,技工们都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而且工资还提高了,各种核能武器的生产量也突然暴涨。”
“是吗?听来好像他准备继续进行侵略。”
“我不知道,骡是狡猾至极的人物,他这么做,也许只是想要安抚工人,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做顺民。如果连谢顿的心理史学也无法预测骡的行为,我绝不会自不量力。你刚好穿着工人的制服,这倒提醒了我们,不是吗?”
“我并不是一名技工。”
“你在军中学过核子学吧,有没有?”
“当然学过。”
“那就足够了。‘核场轴承公司’就在这个城里,你去应聘,告诉他们说你有经验。那些当年帮茵德布尔管理工厂的王八蛋,仍然还是工厂的负责人——不过现在是为骡效命。他们不会盘问你的,因为他们急需更多的工人,帮他们谋取更大的暴利。他们会发给你一张身份证,你还可以在员工住宅区申请到一间宿舍,我建议你现在就赶快去。”
就这样,原属国家舰队的汉。普利吉上尉摇身一变,变成了“核场轴承公司四十五厂”的防护罩工——罗。莫洛。他的身份从一个情报员降低成为一名“谋反者”——由于这个转变使得他在几个月之后进入了茵德布尔的私人花园。
在这座花园中,普利吉上尉检查了一下手中的辐射计,发现官邸内的警报场仍在运作,只好耐着性子等待。他嘴里含着的那颗核弹,只剩下了半个小时的寿命,他不时用舌头小心翼翼地拨弄着。
辐射计显示屏终于变成一片不祥的黑暗,上尉赶紧向前走。
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他突然很冷静而客观地想到,核弹所剩下的寿命与自己的刚好一样,它的死亡就等于自己的死亡——同时也等于是骡的死亡。
那时,将是四个月以来内心交战的最高潮。从逃亡时期开始,他就有了这个念头,等到进了牛顿市的工厂……
普利吉上尉穿着铅质的围裙,戴着厚重的面罩,日复一日地在工厂工作。他的一切军人气质与架势,在两个月之后就全部被磨光了。如今他只是一名劳工,靠双手挣钱,下工后在城中消磨半个晚上,而且绝口不谈论政治。
两个月以来,他一直没有再见到“狐狸”。
然后,有一天,一个人在他的工作台前一个踉跄,他的口袋中就多了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的是“狐狸”。他顺手就将纸片扔进核能焚化槽中,纸片立时消失无踪,产生了大约一毫微焦耳的能量。他回过头来,继续开始工作。
那天晚上,他来到“狐狸”的家,遇到了另外两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不久,四个人便玩起了扑克牌。
他们一面打着牌,让筹码在各人手中转来转去,一面开始闲聊起来。
上尉说:“这是最根本的错误,你们仍旧生活在早已不存在的过去。八十年来,我们的组织一直在等待正确的历史时刻。我们对谢顿的心理史学深信不疑——这门学问最重要的前提之一,就是个人的行为绝对不算数,绝不足以创造历史。因为复杂的社会与经济巨流会将他淹没,使个人成为历史的傀儡。”
他细心地整理着手中的牌,估计了一下这副牌的点数,然后扔出一个筹码,又说:“为什么不干脆把骡杀掉?”
“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坐在上尉左边那人凶巴巴地问。
“你看——”上尉丢出两张牌,然后回答说,“就是这种态度在作祟。一个人只是银河人口的千兆分之一,不可能因为一个人死了,银河就停止转动。然而骡却不是人,他是一个突变种,他已经颠覆了谢顿的计划。你如果分析其中的含意,将会发现这就代表他——一个突变种——推翻了谢顿整个的心理史学。如果他从来未曾出现,基地就不可能沦陷。而如果他不再存在,基地就不会被永远占领下去。
“想想看,民主分子和市长以及行商斗了八十年,采取的都是温和、间接的方式,现在让我们来试试暗杀的手段。”
“怎么做?”“狐狸”不置可否地插嘴问道。
上尉缓缓地回答:“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却一直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可是来到这里之后,五分钟之内就有了灵感。”
他瞥了坐在他右方那人一眼,那人的脸庞宽阔红润,好像半个大西瓜。然后上尉继续说:“你过去曾经是茵德布尔市长的侍从官,我从来不晓得你也是地下组织的一员。”
“我也不知道你竟然也是。”
“好,那么,你身为市长的侍从官,由于职责所在,必须定期检查官邸的警报系统。”
“的确如此。”
“如今,骡就住在那个官邸中。”
“是这么公布的。不过身为一位征服者,骡算是十分谦逊的——他从来不做公开演讲或发表声明,也一直未曾在任何场合公开露面。”
“这件事情人尽皆知,但它并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你,前任的侍从官,我们有你就够了。”
大家摊牌之后,“狐狸”将其他三人的筹码收了去。然后他又慢慢地发牌,开始新的一局。
曾经担任侍从官的那个人,将牌一张一张拿起来,同时说道:“抱歉,上尉,我过去虽然常常检查警报系统,不过那只是例行公事,我对它的构造一窍不通。”
“这点我也想到了,不过其中控制器的线路已经印在你的脑海中。如果我们使用心灵探测器,探测到深层的话——”
那人红润的脸庞顿时变得煞白,并且一下子拉得好长,手中的牌也被他一把捏皱。他尖叫道:“心灵探测器?”
“你用不着担心,”上尉用精明的口吻说,“我知道如何使用,绝不会伤害到你,你顶多只会感到有些虚弱,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如果成功的话,你的冒险就算是你付出的小小代价。在我们中间,—定有人能从警报控制器推算出波长的组合,也一定有人会制造定时的小型核弹,而我自己负责将核弹带到骡的身边。”
于是四个人把牌丢开,聚在一块研究起来。
上尉又宣布:“在预定的那天傍晚,在端点市的官邸附近安排一场骚动。不必要有真正的打斗,制造一阵混乱,然后立刻一哄而散就行了。只要将官邸警卫吸引过去……或者,至少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从那天开始,他们足足准备了一个月。从国家舰队上尉军官变成谋反者的汉。普利吉,他的身份又再度跌落,这一次,变成了一名“刺客”。
现在,汉。普利吉这名刺客已经进入了官邸,对于自己熟用心理学的结果,他感到一阵冷漠的骄傲。他早就预料到,由于外面配置了完善的警报系统,因此官邸里面不会有什么警卫。而实际的情况,则是根本没有一个警卫。
官邸的平面图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现在他就像是一个小黑点,在铺着地毯的坡道上迅疾无声地移动。来到坡道尽头之后,他立刻紧贴着墙壁,等待最后一步的行动。
在他面前是一个私人起居室,一道小门紧紧锁着,在门的后面,一定就是那个屡创奇迹的突变种。其实他还来早了一点——核弹还有十分钟的寿命。
十分钟过去一半之后,周遭的一切仍然是一片死寂。骡只剩下五分钟好活了,而普利吉上尉也是一样……
他的心头突然起了一阵冲动,遂起身向前走去——这个行刺计划绝不可能失败,当核弹爆炸时,官邸会变得片瓦不存,一切都将灰飞烟灭。骡与自己仅隔着一扇门,仅仅十码的距离,根本不会有什么差别。可是,在他们同归于尽之前,他想亲眼看看骡的真面目。
他终于豁了出去,抬头挺胸大步走向前,使劲敲着门——门应声而开,眩目的光随即射了出来。
普利吉上尉错愕片刻,马上又恢复了镇定。他看见一个外表严肃、穿着灰暗制服的男子,站在这个小房间的正中央,气定神闲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那人的身前吊着一个鱼缸,他随手轻轻敲了一下,鱼缸就迅速摇晃起来,把那些色彩艳丽的名贵金鱼吓得上下乱窜。
那人终于开口:“上尉,进来!”
上尉的舌头打着战,舌头下面的小金属球似乎开始膨胀,仿佛在做爆炸前的准备动作——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核弹的生命已经进入最后一分钟,却是一件不可否认的事实。
穿制服的人又说:“你最好把那颗无聊的药丸吐出来,否则你根本没有办法说话。放心,它不会爆炸的。”
最后一分钟终于过去,上尉怔怔地慢慢低下头,将银色的小球吐到手掌上,然后使尽力气掷向墙壁。一下细微尖锐的丁当声之后,小球从半空中反弹回来,在光线照耀下闪闪生辉——如此而已。
穿制服的人耸耸肩:“好啦,别再理会那玩意儿了,上尉,这无论如何对你没有好处。我并不是骡,在你面前的是他的总督。”
“你是怎么知道的?”上尉以沙哑的声音喃喃问道。
“你要怪只能怪我们高效率的反间谍系统。你们那个小小的叛乱团体,我可以念出每一个成员的名字,还数得出你们每一步的计划……”
“而你一直装聋作哑到现在?”
“有何不可?我来此地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要把你们这些人揪出来——尤其是你。几个月以前,当你还是‘牛顿轴承厂’的工人时,我就可以逮捕你了,但是现在这样子更好。即使你自己没有提出这个计划,我的手下也会有人提出类似的计划。这个结局十分戏剧化,算得上是一种黑色幽默。”
上尉以凌厉的目光瞪着对方:“我也有同感,现在是否一切都结束了?”
“好戏才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