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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他已经死了。”
“不是,他只是被带走了,就像其他人那样。从那时起,我就一个人生活,到现在已经有10年了。”女孩挺起肩膀,似乎想使自己的身子不至于簌簌发抖。
“现在这已经结束了。”道格拉斯温存地说,“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孤单了。”
他们来到那宽阔的楼梯旁时,她已经允许他和她并肩而行,而且她向他瞥来的目光几乎可以说是友善的了,不过她立刻又把视线移向了别处。他控制住一种想触摸她的冲动,现在可不是时候。然而即使是期待,也充满了甜蜜。
她带他到二楼一扇镶嵌着半透明玻璃的大门前,门上印着几个大字:“馆长室”。
馆长室里面是一间起居室,屋里的布置和装潢都显示着极高的品味,同时又不失舒适。道格拉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间屋子,就连他那受过良好训练的感官辨别能力,也不能在这屋子里发现一丝一毫的瑕疵。
再过去,穿过一间会客厅,就是卧室了,卧室的设计和布置同样富有情趣,不过更多地显露出一种女性的柔美。两个屋子中间的会客厅旁边有一个盥洗室。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苏珊的话里带着刺儿,“我希望洗个澡,换换衣服。”
“当然可以。”道格拉斯说道,不过当他走进卧室迅速地查看着一只只抽屉的时候,他仍然留心着苏珊的举动。他用手轻轻一碰。抽屉就从墙壁里滑了出来,抽屉里装的全是衣服——从没穿过的崭新的合成纤维服装。房间里还有两只壁橱,在一扇滑门后面挂着外衣和套装。地板上有一只可以旋转出来的架子,架上堆得满满的都是鞋子。
在另一扇门的后边则是一个武器库。
道格拉斯从来没有见过一件真正的武器。他在自己的记忆里寻觅着,在久已淡忘的大脑区域里搜索着。
这里有微型手枪、自动手枪、带开花弹的高速步枪、火箭筒,还有一排排的手榴弹……
道格拉斯关上壁橱门,转身对苏珊说道:“对不起,我还不能完全信任你。”他表达着自己的歉意,“可是我既不能让你因为害怕而逃之夭夭,又不能让你因为缺乏了解而把我干掉。我的使命实在是太重要了。需要什么衣服你自己来挑吧,你可以把衣服带走。”
他看着她挑选自己的衣服,对她的不满装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等她手里抱满了衣服之后,他将她带到盥洗宰门前。这间盥洗室比一般的盥洗室宽敞,不过除了角落里有一个梳妆台外,其他设备全都是标准化的。盥洗室没有窗户,除了门之外,惟一的出口就是垃圾处理器的斜槽,即使对苏珊这么苗条的人来说,这斜槽也过于狭窄了。
他从盥洗室里走出去的时候,苏珊在里面任性地问道:“你的使命就这么重要?如果你真是从金星来的,你想从委员会那儿得到什么东西?你要告诉委员会什么事情?”
“我们正受到外星人的监视。”道格拉斯说道,“他们的目的何在,我们无法确定,只能猜测。”他耸了耸肩膀,“他们很可能想征服我们。”
盥洗室的门关上了,最后一句话他只能低声地自言自语:
“不过,他们看来已经在地球上打败了我。”
道格拉斯耐心地足足等了半个钟头,苏珊才从盥洗室里面出来。她洗得干干净净,头发被浴室的蒸汽打湿了,一根根卷曲着,红扑扑的脸蛋透出一种内在的健康的美。她身穿宽松的灰色外衣,一只手不经意地插在茄克衫口袋里。对自己的外表在他眼里有何印象,她似乎漠不关心。
不过,那仅仅是似乎而已。没有一个女人会只为洗个干净澡而花上半个钟头;没有一个女人会这么仔细地挑选服装,以便让衣服衬托出她的容貌来,就像这件灰色外衣衬托着苏珊的美貌一样;没有一个女人会这么精心地化妆而让你看不出她化了妆——除非她十分在乎一个男人对她的评价。
“漂亮极了!”道格拉斯说道,“你自己也知道你有多美吧。”
苏珊摇摇头:“过去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过。”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道格拉斯忽然隐约地意识到了孤零零地一个人长大会是怎样一种情形。可是,苏珊却成长得这么正常,这才是一桩令人惊讶的事情啊。
“坐吧。”他拍拍身旁双人座椅的靠垫。她小心地坐了下来。“你父亲一定是位快乐学家。”他说道。
她点点头:“你说得对,他是最后一位真正的快乐学家。你知道快乐学家是什么人吗?”
道格拉斯宽容地一笑:“在金星上,我们已经实现了地球上人们的梦想。我们建立了一个以快乐学法则为基础的社会,并达到了客观现实与主观态度之间的平衡。”
苏珊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轻声说道:“那一定是天堂。”
“我认为它已经尽善尽美。”道格拉斯同意了她的话。他停顿了一下,心中不禁惊讶万分。几个月以前,他还认为金星社会并不怎么完善呢。不过在那时候,他还不能将金星社会和其他星球相比较,也许机器人汉森说得对:为了对天堂作一个正确的评价,就必须用地狱来对照。“可是,”他老老实实地说,“金星上还有十分艰巨的工作,无穷无尽的艰巨工作。让一个死亡的星球获得生机,这种乐趣永远也不会结束。当然,一切都取决于你所持的态度。”
“当然是这样啦,我懂快乐学,那是我父亲在被带走以前教我的。他走了之后,我并没有放弃快乐学的学习和训练。快乐学使我明白,只要我感到快乐,委员会就不能把我怎么样。我的自由依赖的就是这个。”
女孩的身子慢慢松弛下来,后背靠到了双人椅的靠垫上。
“你们就住在这儿——你们三个人,直到你母亲去世为止,后来,你父亲因为你母亲之死而悲痛欲绝,委员会就把他带走了?”她点点头,“他们为什么要把他带走?”他问道,“我搞不懂。”
“因为那是不合法的,”她眉头紧锁,“失去快乐是不合法的。只要我们过得幸福,我们就没有危险,我们开开心心地生活了10年,世界上仅存的3个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严格说来,我父亲本不该让他的感情和我们纠缠在一起,在某种意义上,这就是他的悲剧所在。按照《快乐学誓言》的‘不专一条款’,他不该恋爱,不该娶妻,也不该生儿育女,这样他就可以永远全心全意地为那些依赖于他的人履行自己的职责。但是,依赖他的人就剩下我们俩,所以他认为自己是安全的。”
“打那以后,你就一直这么孑然一身地生活。”道格拉斯柔声说道,他的话语和表情都流露着深深的同情与怜悯。“可怜的孩子。”
苏珊咬住微微发抖的下唇。“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那时最惨的事就是我意识到父亲爱母亲胜于爱我,哦,后来我才明白那有多蠢。在那以后,虽然他们两个都已经不在了,我还是努力快乐地生活。我必须这样,因为我知道快乐有多么重要。”
道格拉斯以一种呵护的姿态把手放到她的手上,她没有反抗。“奇怪,”他若有所思地说,“所有东西都能得到维修,只有飞船起降场和这个图书馆除外。委员会对这两个地方不闻不问,任由它们每况愈下。这是为什么?”
“飞船起降场已经不再有任何用处。如果一个人在地球上就能获得幸福——其实他是没办法逃避这种幸福——他为什么还要离开地球呢?只要他有离开地球的念头,那就是证明他不快乐的确凿证据,他就成了一个罪犯,必须受到审判。”
“审判?”道格拉斯重复了一遍。
她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判决他进入幸福天堂。图书馆也属于这种情况,维修它还有什么意义呢?知识只是一种手段,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人类已纤得到了天堂,知识本身并不能使任何人获得幸福,它已纤不能再有所发展。因为我们已经达到了完美,天堂的定义就是完美。所以,我们可以住在这儿——我们这三个逃避天堂的人——只要我们过得幸福,就不会有危险。”她的声音发颤:“可是我们并不满足,我们有了欲望,随之而来的就是不满、变故、死亡,还有悲伤……”
她语不成声,茫然地转身看着道格拉斯,好像在寻觅着什么东西。他张开双臂拥她入怀,他的嘴唇吻上了她的面颊,动作从轻柔转为坚定,她仿佛融化在他怀中。
苏珊的身子动了一下,一个硬硬的小东西顶住他腹部。“够了。”她冷若冰霜地说。
道格拉斯迅速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她右手握着一支微型手枪,枪管正紧紧顶在他的身上。他诧异极了:“你是怎么拿到枪的?”
“我在垃圾处理器的斜槽上别了一支,以防我在盥洗室里遭到突然袭击。”苏珊面无表情地说道,“站起来!”道格拉斯站起身来。“走到门那边去,慢慢走。”道格拉斯服从了她的命令。“把门打开,往前跨一米,转过身。你别乱动,我会朝你影了开枪的,现在关上门。”
道格拉斯朝那半透明的玻璃板皱起眉头,玻璃板上印着“馆长室”几个字。她难道神经错乱了吗?很快,他明白过来了,苏珊并没有发疯,她只不过是谨慎从事罢了,那块玻璃板同时兼具荧光屏的功能,他正在受到X射线检查。
道格拉斯松了口气。不知不觉之间,他又想起了苏珊的父亲——他被委员会带走了,却又没有死去。当苏珊猛然把门打开的时候,他说,“苏珊,委员会……”
“道格拉斯!”苏珊大叫一声,根本没有注意他说的话。“你确实是人类!我都有点不敢相信,我都有点害怕……”然后,她的嘴唇便找到了他的嘴唇。她的动作一开始还有些笨拙,不过她悟性高,学得快极了。现在提问已经不是时候了……
道格拉斯用一只手肘撑起身子。“苏珊,”他问道,“你刚才正要告诉我……”他停下不说了,苏珊还没醒呢。她的面颊上一片红晕,头发又软又黑,就像一轮光环那样铺撒在她脑后,这种美丽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
道格拉斯露出一丝苦笑。每一次,当他要对这个疯狂的世界作进一步的了解的时候,他总是会受到干扰。
第五章
甚至有这样一种幸福,
它能使我们心生怯意。
——托马斯·胡德①
【①托马斯·胡德(1799~1845)英国诗人,所写诗歌对当时不合理社会现象表示抗议,幽默诗亦负盛名。——译者注。】
道格拉斯猛然睁开眼睛,一种孤独和忧虑的感觉向他袭来,身边的床上空空如也,他摸了摸床单,冷的。“苏珊!”他喊道。
不等那一片寂静作答,回声就告诉他苏珊已经离去。除了他之外,屋子里空无一人。
早晨初升的太阳灿烂地照在遮住长窗的窗帘上,穿过窗帘照到他身上的却只是一线淡淡的余光。
他不禁忧郁地想,真理不也是这样,只有经过感官屏障的过滤,才能到达我们的大脑。
他坐起身来,抱着双膝,意识到自己是不胜任这项使命的。和他原先的想法相反,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也不能掌握自己的快乐。他毫不提防地把自己的感情交给了旁人控制——交给了一个姑娘,她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蓝色眼睛,两片充满诱惑的柔软嘴唇,还有满头缠绕着他心房的黑发。
尽管违背自己的意愿,他还是爱上了苏珊。
这并不是计划的一部分,这有可能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