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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电话来,打到双子大厦去找两陈,在电话中,也分不出那是陈景德还是陈宜兴的声音,可是听来,声音有点怪,支支吾吾,我只是问他,成金润有没有出现,他说没有,我又请他把成金润的住址告诉我,他要我等一会儿。
估计在他向身边的人在询问的时候,我听到良辰美景的声音在说:“联络到了那批人没有?”
两陈的回答很模糊,没有听清楚,接著,他就给了我成金润的地址。我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正在联络什么人?”
可是我的问题,却没有立时得到回答,而是在两秒钟之后,才听到了一句“没有什么”。我闷哼一声,知道他们有些事在进行,可是我也没有仔细去想,就放下了电话。
陶启泉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向我作了一个手势:“别对他人说起。”
我苦笑:“要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陶启泉再叹一声,一起走出房间,他登上了他的直升机,我在医院的门口,截停了一辆街车,吩咐驶向成金润的住址,直到这时,我才留意到,成金润的住所,是相当偏僻的郊区。那计程车司机也道:“先生,你要去的地方很远,我入行十二年了,还未曾载过那么远的途程。”
我答应了一声,改变了主意,请他先到我的住所,取我自己的车子前往,计程车司机大喜,连声谢,还道:“先生你一上车,我就知道你必然不是住在那种地方的。”
我不禁失笑:“住在那地方,有什么不好,只不过远一点。”
司机却另有见解:“哪有无缘无故,住得那么远的?他难道不要工作?就算收入再差,也比住那么远好,除非他有直升机,那又不同。”
计程车司机是一个相当沉闷的工作,司机喜欢发表点古怪的议论,倒也是人之常情,我自然不会把这样的怪论放在心上。
等到我上了自己的车,向著地址进发,在一个半小时之后,估计至少还要一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时,我不禁想起那司机的话来,心中也感到疑惑之极:成金润为什么要住在那么僻远的地方呢?
他在双子大厦工作,每天来回,至少要花上四小时的交通时间,他当然没有直升机,也不是经济条件负担不起在市区或近郊居住,为什么竟然住得如此之远?
我一面驾车,一面在想,没有答案,只好假设这个人有怪癖。可是,等到绕过了一个山头号,看到前面根本没有车路的时候,我停了两三分钟,考虑是硬把车子开进去,还是步行前进。
最后,我决定把车子驶进一个山脚下的林子之中,又拉了一些枯枝,把车子盖住,因为我发现,成金润的住所,如此僻远,那其中可能一定有古怪,他又无缘无故,谁都不说,离开了双子大厦,我如果能不动声色,在暗中接近他,可能会得到更多的线索。
虽然这时,我绝不能假设成金润有什么古怪,但总觉得他十分怪异。
我弃车步行,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天色已黑下来了,才看到前面,有两间屋子──是建筑相当简陋的石屋,黑沉沉的,并没有灯光透出来。我迅速接近这几间屋子,发现这里可能是离城市最近的”世外桃源“了。我不认为这屋子会有水电供应,自然更不会有电话,这里不会有任何现代化的设备。
这时,我忽然想起,远离一切现代化的设备,这可能就是成金润住在这里的原因之一──虽然实质上,他也无法完全避免现代化的设施,例如他必须利用现代交通工具到工作的地点去,如果骑自行车,他也到不了双子大厦。
我来到门口,门上并没有锁,我敲了敲门,问了几声“有人吗?”,并没有回答。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实在太静了,屋子中如果有人的话,不可能静成这样的。
我试著推了推门,门应手而开,天色还没有黑透,所以我还依稀可以看出屋子中的情形。屋中的陈设,再简单也没有,桌子和凳子,都是最简单的,两间房间之间,并没有门,只是挂著布帘。
我从半掀开的布帘之中看过去,另一间房间,也只有木床和蚊帐,倒是里外都有不少书架,放著许多书,桌上还有一盏煤油灯──这玩意儿,在有些地方,还有出售,但绝不是买来用,而是买来装饰的,当然,真要拿来作点明用,也是可以的。
现代人只怕早已忘记了煤油灯这东西,但是当年在中国,它替代了菜油灯的时候,也是最光亮的照明设施。供应煤油的商人甚至曾大言不惭地说他们给了中国光明。
我注意到煤油灯是使用过的,可知道屋子不是被荒弃,是有人住的,成金润竟然住在这样折屋子之中,那和他电脑专家的身份,未免太不适合了。
我出了屋子,转到屋后,那里是一间小小的厨房,灶是搭出来的,有铁链从屋顶上悬挂著茶壶下来,烧的是树枝,一切都十分原始。
看了这种情形,我不禁啼笑皆非,因为在一路前来的时候,我作过种种的设想,可是再也想不到,情形会是眼前这样子。
我想的是,成金润住得那么偏僻,可能是正在进行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说不定他是一个电脑怪杰,正在一所巨大的屋子之中,进行世界电脑病毒的大供应,等等,因为那才像是卫斯理的传奇故事。
而眼前的情景,却简陋原始,一至于此,若不是刚才在书架上,确然曾看到过不少讲述电脑的著作,我一定会以为那不是成金润的住所,而是什么性情孤僻的老人的避世之所。
这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我正待走出厨房时,听到一阵犬吠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来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近前,而且迅速地来到了厨房的门口,我向外看去,看到了一头身形十分高大的大狗,正在厨房门口,作势欲扑,吠叫得十分惊人。
那当然是这头狗已发现了我这个陌生人的缘故,我不想伤了这头狗,但也不能不自卫,所以顺手找了一块木板在手,准备大狗一向我进攻,我就动手,它如果只是吠叫,就对峙著等他的主人出现才说。
等了大约五六分钟,那大狗一直在发出震耳欲聋的吠叫声,才看到门外,有了人影,先是一个又高又瘦的人,我一下子就认出,他是成金润,除了他之外,另外还有两个人。
成金润已在出声喝止那头大狗,那大狗在门口团团乱转,不再吠叫,四周围顿时静了下来。
成金润的声音传来,可是我一听,却莫名其妙,他叫了一句:“六号,是你吗?”
这句话的怪异之处,是他把我当成了“六号”。
一般来说,人都是有名字的,除非这个人的名字恰好是“六号”,不然,用号码来替代人的名字,就是一件十分古怪的事情,只有在监狱中,才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
在我一怔之间,就已听得成金润身后的人道:“不是六号,是陌生人。”
这句话,更使我知道,那个“六号”是他们的熟人。这时,我看到成金润的手,扬了起来,通常,这是狗主人下令犬只进攻的手势,我知道如果再不出声,可能会有麻烦,所以疾声道:“是我,卫斯理。”
我一面说,一面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那头大狗,又向我一轮狂吠。
出来之后,我看清楚,除了成金润之外,另外两个人,都不过三十上下年纪,样子十分斯文,一望而知是受过教育的人,他们都现出疑惑之极的神情,盯著我看。
成金润一看到是我,神情十分不满,“哼”了一声:“你真是神通广大,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我吸了一口气:“确然不好找,但是有些问题,想和你讨论,所以还是找来了。”
成金润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大名鼎鼎的卫斯理,怎么会和我这种小人物有问题讨论?我看你是白走一趟了。噢,倒是我有事麻烦你,请你告诉两位陈先生,我辞职了。”
我冷冷望著他,在我的注视之下,他起先有一点不安,但随即不再理我,拖著那只大狗,和另外两人一挥手,就绕向屋子前面去。
我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大声道:“成金润先生,你们甚至连名字都不要了,可是那没有用,绝对难以逃脱科学文明对你们的影响。”
我是忽然之间想到这一点的,成金润住在这样的地方,另外两个人可能住在附近,他们又误以为我是什么“六号”,这一切,都说明有几个志同道合的人,想过一种自然的,尽量远离现代科学文明的生活,他们宁愿找井水挑河水,也不愿意用自来水,宁愿点油灯,也不用电灯,是有一批这样的“现代隐士”的。
可是,要做这样的隐士,越来越难,几乎无法成功。别说住在这样的城市边缘,就算真的住在深山野岭去,也难以做到和现代科学文明的真正隔绝。
我一想到了这一点,就自然而然,叫出了那几句话来,这几句话,也立刻起了作用,他们三个人站定了,向我望了过来。
十二、如何逃得性命已是万万大吉
他们的神态,已经告诉了我,我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这时,我对他们反倒不是那么有兴趣了,他们喜欢维持自己的爱好,那是他们的事,别人可以觉得他们的行为古怪,可是也不能干涉。
而且,他们的这种爱好,和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很讨厌他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姿态,所以我又讽刺了他们几句:“其实,你们这样做,也根本摆脱不了现代文明,只是自欺欺人──最好的方法,只有通过时间隧道,回到古代去。”
我这几句话,肯定令得成金润他们,十分生气,因为他们三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这时,又有一个人,幽灵似的从黑暗之中,冒了出来,这个人的手中,所持的是一个没有点燃的火把。
我猜想这个人,可能就是“六号”自然是志同道合的一分子,他持著火把的这种情形,看来十分古怪,叫人忍不住发笑。
我一面不客气地笑著,一面指著他手中的火把:“不必真那么原始吧!扎一个灯笼,也不是难事。”
那个人用莫名其妙的神情看著我,他才到,显然不知道我是谁和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成金润用力一挥手,怒道:“卫斯理,你完全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却一直在胡言乱语。”
我自然不会认同他的说法,我向他们各人指了一指:“你们聚在一起,在干什么,很容易明白──”
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又看到有两团光亮,向前移来,竟然真的有两个人提著灯笼,向前走来,我只感到滑稽之极,眼前的四个人,看来都受过高深教育,可是何以行为竟如此幼稚,会以为这样的“隐居”,可以摆脱现代文明的影响?
我忍不住叹了一声,向成金润手中的电筒指了一指:“你一定不会是领导人,你竟然使用电筒。”
我这样说,当然是开玩笑性质,可是他们(连后来的那两个提灯笼的人在内),对我的玩笑,却像是感到十分严重,所有的人,都向成金润望去,成金润也举起了手中的电筒来,神情犹豫。
这时,我看出他们绝不是精神不正常,而是真正用十分严肃的态度在做一些事──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可是我喜欢用严肃态度处事的人。
所以,我停止嘲笑他们,同时,也开始想,他们对我的玩笑,何以如此认真?
只听得成金润先说话,他一面说,一面摇著手上的电筒──那是一只极普通的电筒,他道:“我用这个,和我们的宗旨,并不违背。”
那个拿火把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