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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珂背着手,哈哈大笑道:“老兄,何必装成这鬼样子?难看极了,像抓老鼠的凶劲儿唬不了人哩!来来来,上!”
大汉真听话,闻声扑上,左手“云龙观爪”猛抓,右手突然登出,居然内力呼呼,力道甚猛。
君珂向右一闪,右手反勾了对方的左爪;转身,出左脚急旋,一扭虎躯,将人从身侧凌空向后扔,“叭噗”一声,跌了个大马趴;说俗气些:饿狗抢屎是也。
君珂存心戏弄他们,下手极有分寸,不轻不重,恰到好处。他指着在地下挣扎的大汉,大笑道:“老兄,你别客气,五体投地的重礼,小生可受不起。哦!我错了,你不是向我行礼,真不好意思。起来,起来,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像样的,哈哈!”
大汉狼狈爬起,疯虎似的冲到。
君珂伸手等他,一面叫:“老兄,撒鞭,徒手相搏你不行……'
叫声未落,人已冲到,“渔阳三槌”三拳已到,拳风虎虎,力道奇猛。
君珂屹立如山,“双盘手”连拨两拳,左手一刁第三拳,向左下方一带,大汉人便向前冲。君珂左膝急抬,“克”一声再次击中大汉下颔。大汉一声未吭,上身一仰,直挺挺地倒下,昏倒了,满口都是血,乱虬须一片猩红。
一名使三截棍的大汉,撒棍从右冲到。使双怀杖的大汉,也分握两杖由左冲上,两个人有七截家伙,四节钢三节铜,来势汹汹,同声大吼:“小辈撤剑!”
君珂身躯仍在晃动,醉态可掬,点手儿叫:“上!上!老兄们,用不着剑,我的剑你们受不了。”
三截棍先到,像一个金色光球,飞滚而至,突然破空射来,可及七尺之遥,居然劲风呼呼。
双怀杖一攻胸腹,一点地扫到,十分凶猛,捷如电闪。这两种兵刃都可折向,不易招架,也不易使用,双手配合得宜,方能得手应心。
君珂比他们快多了,在棍杖及身的刹那间,突然一声长笑,向前一闪,由两人中间掠过,引两人变招。
果然料中,两人左右急旋,棍如灵蛇猛点后心,双怀杖“上下交征”分攻上下,快!真快。
君珂向右一闪,懒得回头,左大袖闪电似卷住了三截棍的第一节,不等棍尾点到,就喝声“滚”!
大汉丢了棍,被棍上传来的奇大震劲,震得向左飞撞,撞向使双怀杖的同伴右肩胁。
使双怀杖的人骤不及防,还来不及躲闪,撞个正着。“哎唷”两声,倒了。
不等他们爬起,君珂已旋身反扑,手握棍的中节,向前一振,分点两人背上脊中穴,应手而中,认穴奇准。
他认为玩够了,大喝道:“站住!听我说。”
另四名大汉本待一拥而上,被这一声焦雷也似的断喝惊呆了。君珂丢掉三截棍,继续往下说。“滚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少前来献宝,丢人现眼。杀你们污我之手,你们这些人还不够塞林某的指缝。明天,巳牌正林某准到贵村拜候。滚!快滚!”
一名使剑大汉定下神,沉声问:“尊驾是彭家村请来助拳的……'
话未完,君珂往前逼进,厉声道:“竖起你的驴耳听了,林某乃是游学路过之人,你们的人不讲理对林某无礼,所以林某架了这段架子,你满意了么?,还有,我知道你们都是些高来高去的江湖恶贼,今晚必然前来找我,我警告你们,不要命的可以来,不会有目下的好相与了。滚!”
随着暴喝声,响起两声清脆的暴响,大汉“哎”一声惊叫,被两记迅捷无伦,不轻不重的耳光击倒在地。
另一名大汉沉喝道:“退!咱们认栽。”又向君珂道:“咱们明天见,巳牌正敝村恭候大驾不见不散。”
说完,命人背起昏厥了的人,一群人威风尽失,在四周村民激动的目光下,狼狈地匆匆而遁。
彭家村的族长,就站在彭胜安的后园旁,这时激动地奔出,正要向君珂跑去。突然他站住了,他看到君珂在向他摇手,耳中听到清晰的声音:“老伯,叫兄弟们退去。石弓村好手未至,胜负难料,小侄不愿连累你们,退!”
老族长怔了一怔,只好点点头,向四周人群默默地挥手,将人—一赶退。
晚间,大厅中一灯荧然,桌上有几味下酒菜,一壶酒,只有君何一个人自斟自酌。
三更正,时辰到了,三更,是夜行人活动的时刻,是不成文的规矩;三流人物,却不愿守这规矩,宁可到四更下手,或者提早至二更。
君河往靠椅上一靠,俊面上红似榴火,拔出长剑一振,再弹指而歌,清朗的吟声,有铿锵的剑鸣相和,如珠走玉盘,字字透人心坎:“把酒花前欲问君,世间何事可留春?纵使青春留得住,虚语!无情花对有情人。
任是好花须落去,自古,红颜能得见时新?暗想浮生何事好,惟有,情歌一曲倒金樽。”
最后是几声铿锵的剑吟,徐徐隐没,却响起他一声长笑,剑尖一挑,尖上多了一杯酒,虚空手举,豪放地说:“姑娘,小生不才,虽非江湖混混,亦非无能之辈,明日定然准时赴约,不劳姑娘芳驾盛意相邀。明日已牌之后,不知你死我活;今晚权且小休,也许这是人生最后一次良宵,何必血肉相见?小生请姑娘小留片刻,借花献佛敬姑娘一杯美酒。”
剑尖移向东面明窗方向,他也站起了。
绵纸糊的明窗徐徐移张,紫影一闪,进来了一个浑身裹在紫色夜行衣内,透凸而丰盈的蒙面人,身材看去极为喷火,那令人想入非非的完满曲线,在灯光下着实诱人犯罪。
人入厅,香风也入厅,一双大眼睛发射着令人心动神摇的媚光,可惜看不见她头罩下的庐山真面目。
此外,她还有两样反光的装饰品,一是背上的长剑,柄上镶的大红宝石红光闪闪;另一样是薄底子快靴前端的钢尖儿,银光闪亮。
她轻盈地向桌边徐徐举步,一双水亮大眼睛死盯着君珂,小蛮腰轻扭,丰臀地摇,长剑系结在胸前随着乳波儿荡漾,不徐不疾走近,银铃也似的语音,在面罩下扬起:“欧阳修写得好,你吟得更好;可是,有美中不足之处。”
君珂淡淡一笑说:“好说,好说。请教其理安在?”
她已迫近剑前,泰然拈起剑尖前搁着的酒杯说:“这首词你用弹铗相和,不是太不合情调么?”
君珂收了剑,伸手虚让客座,笑道:“姑娘,小生身畔无弦相伴,奈何?权借剑声相和,确是不适,小生承教了。”
夜行人坐下,放下杯问:“你怎知我到了窗下?”
“幽香阵阵,焉能不知?姑娘,夜行人最好不用香薰衣。”
“你不请教我的姓名?”
“免了,明天自会相见。”
“要否看看我的真面目?”
“免了,小生知道姑娘定然美绝尘寰。”
“明天你准时赴约?”
“准时赴约,小生不是无信之人。”
“好!干一杯,为明日的你死我活干杯。”她掀起一角头罩,喝干了杯中酒。
两人照了杯,一声后会,她闪电似的穿窗而逝。
君珂目送夜行人消失在窗外,灯火摇摇,幽香袅袅,夜风将幽香直送入鼻端。
“这鬼女人好高明的轻功!将是我一大劲敌,明日之会,吉凶难料。”他喃喃自语。
他掩上窗,慢慢转回桌边。也许是酒力在他心中发酵,不知怎地,夜行人那被夜行衣裹得曲线毕露,健美丰盈撩人绮思的身影,似乎在他眼前隐现;那令人兴起遐思的幽香,更令他难以或忘。
他不是个好色之徒,也没和女人相处过,这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而且他已二十出头,正跨入壮年,壮慕少艾,这是极为正常的现象,不足为怪。
由这个女的夜行人,他想到了数天前在九华历险所救的崔碧瑶,那女娃娃脸蛋之美,美得令人目眩,可是在美中,透露出高贵的气质,令他这个深山里长大的孩子,感到有高不可攀的感觉。而且,崔姑娘在外面罩了一件直裰,看不清她的身材,掩住了女性最吸引人的曲线;在他的心目中,尚无其他感受。
“这女入不同,真的不同。”他想。
“哦!如果她有崔小妹的脸蛋那么美,真可算得十全十美,天生尤物了。可惜!她走错了路。”他又想。
他正在胡思乱想,厅后已传来凯良的声音:“林公子,那女人走了么?”
他走下神说:“走了,今晚不会再来了。三叔,请出来喝两杯。”
凯良转出大厅,坐下摇头苦笑道:“这鬼女人,比罗刹婆母夜叉更狠上三分,含笑杀人如同儿戏,心肠之辣无与伦比。”
“她姓甚名谁?”
“不知道,只听人称她吴姑娘。”
“她心肠歹毒,容貌也歹毒么?”
“正想反,看了她的清丽脱俗脸容,谁也不信她会是这类女人。在本村的姑娘中,没有人能与她一较短长……哦!也许如珠侄女长大时,可以和她比美。”
“谁是如珠?”
“是本村第一位获得二品功名,出掌虎符的胜安弟的千金。可惜!要是他在,石弓村的人怎敢如此欺凌我们?”
君珂心中大喜,上了正题了。他敬了凯良一杯酒,若无其事地问:“彭胜安?哦!他不是池州府大名鼎鼎的彭都指挥么?”
“正是他,在咱们池州府,他确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哦!近年来,倒没听到提起都指挥大人了,据说已致仕在家,怎又不在呢?”
凯良叹口气道:“说来话长,八年前……唉!不说也罢。”
“都指挥大人正当壮年,为何归隐?”
“一句话,朝廷不用人才。”
“是否已经起复,故而不住本乡?”
“没有起复的可能。”
“目下居住在那儿?”君珂向本题单刀直入。
凯良沉吟良久,摇头道:“目下确是不知,不然早将他请回了。”
“半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前些时听说在仙霞岭隐居,曾派人前往寻找,可惜已不知迁往何处去了。”
“这些年来.他设和村中有书信往还?”
“极少,根本没听说过;目下的族长是他亲叔父,也不知他的下落。”
“谁又知道他曾经在仙霞岭隐居过?”
“是他早年的一个部属,曾在仙霞岭见过他一面。唉!别谈了,这些事乃是本村的秘密,我多言了,请公子不可向外人谈及,免得麻烦。听说朝廷也在找他,是否起复抑或治罪,难以逆料。”
“按理,朝廷该找得到他的。”
“不然,目下虽建有天下黄册,可令各州县细查;但深山大泽之中,政令不行之地,仍可以隐藏,不易找到的。林公子,我敬你一杯。夜已深,明日你还得赴约,该早些儿歇息了。这些话千万不可外泄。”
从彭家村往南走,沿江而上五里地,就是石弓村;村右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五丈高的巨石极像竖起的一张弓,因而取名石弓村。
村庄傍山偎水,约有六十户人家,但村庄却比彭家村小,房屋倒还像样。朝北一面起了一座牌楼式的村门,近河一面,有一条绕村而过的小径,可以通向徽州府的祈门县,但走的人不多。
进村有一条石板路,通过一二十间农舍,可直达村中心的三姓祠堂,全程约有五十丈左右。
一早,三姓祠堂人声嘈杂,村中青年和壮年子弟,百余人全在调堂中聚会。祠堂宽敞,大厅的两排大柱旁廊下,全坐满了人。正厅中,村中三姓父老和族中主事人,分坐长案两侧,神情肃穆。
中间另设有一张长案,高坐着二十名凶猛狞恶的大汉,昨日惨败而归的九个人,也在座中凑数;昨天挨了狠揍的人,今天精神萎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