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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另设有一张长案,高坐着二十名凶猛狞恶的大汉,昨日惨败而归的九个人,也在座中凑数;昨天挨了狠揍的人,今天精神萎顿,显得脸上无光,垂头丧气。
正中间,倚坐在大环椅上的,赫然是一个粉面桃腮,有双令人想做梦的大眼睛、千娇百媚的女人,头梳了一丫髻,是个未婚的女郎哩!五官无一处不美,都是经过精工雕塑的完善艺术品。她穿了一身窄袖子劲装,一色紫,紫得令人神经发紧,衬出她那一身令人想入非非的三围更为突出,也更为撩人。
她身傍扶手上,搁着一只百宝囊,一把长剑。剑把上镶有两颗大红宝石,光华夺目。
百宝囊外有水湖绿绸子作套,外侧用紫色丝线绣了一头栩栩如生的飞凤凰,极为抢眼。
她脸上神色有点茫然,嘴角微含笑意,用她那纤纤玉手,信手抚弄着剑把云头上的丝穗儿。她的目光,由于是半昂着脸,自然地望向屋顶,似乎没留心听众人的议论,只自顾自在想她的心事。
第四章 恋仇爱恨
她右首坐了一个花甲老人,生得豹头环眼,灰虬须根根竖立如同刺猬,狮子大鼻两翼突张,身材高大,肩膀特宽,一看使知是一个孔武有力的人。他身旁,倚着一根沉重的精钢狼牙棒,重量在六十斤左右;两膀没有七八百斤神力,无法将这重家伙用得出神入化。
左首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精悍大汉,五短身材,只有头大得与身躯不成比例,剃得一毛不剩,圆圆地像个大灯泡。粗眉大眼,鼻孔朝天,下颔留了一撮山羊胡;身躯十分结实,所以能支起他那颗大头。
他腰中悬了一件外门兵刃百刃金轮,大逾筛箕,足有三尺圆径,共有两层环圈,安了十二把百炼合金打造的八寸刮刀,不但可以切割,更可锁拿,普通刀剑一扣便脱出不易,稍一用劲便可割断崩折。
稍右,是一个有八分姿色的俏少妇,说俏稍为厚道些,因为她穿得俏巧,事实上已有三十左右的年纪,眼角已有笑纹出现了。
她穿了一身绿底团花短衫,同色长裙,眉目如画,显得十分俏丽。她怀中,捧了一具打磨得极为光亮的银琵琶,构造得极为精巧。可别误会她是个卖唱的粉头,她这银琵琶乃是收买人命的毒家伙。
这四个人,在江湖上名号不算响亮,但都有不算小的名头,熟悉江湖事的人,不该忘了他们的。
尤其是中间那美极的女郎,乃是近年来少年高手中,最杰出的女英雄,姓吴,名萼华,武林中提起华山紫凤吴萼华,大都不会感到陌生。要论起她的师门,更令人心中懔懔,她是六大怪物中,枯藤怪姥李姥姥的得意门人,惹火了她,得准备枯藤怪姥出面,被砍掉脑袋栽藤作肥料。
她年岁不大,也不小了,已过了双十年华,大好青春等闲度,至今还没有婆家。但请勿为她耽心,天下间有的是男人,她正在找,要找一个像样的如意郎君。但她的眼界高,瞧不起人,高不成低不就,再往下拖只有做老处女,或者跳出三界外,不在红尘中,拉倒,不嫁丈夫难道就活不下去?
她为人并不怎么坏,也行侠仗义,也伸手牵羊,与她师父一样,亦正亦邪,亦侠亦盗,行事不问是非,全凭兴之所至。她的缺点也多,心肠够狠,也够黑,含笑杀人,而且赶尽杀绝。武林中人对她,一句话:毁多于誉。
不止此也,她那目中无人的高傲,她那不拘小节的男子气概,她那媚眼挑逗的行径,她那喜怒无常性格刚强的个性……总之,委实令人头痛。加上她的师父枯藤怪姥最为护犊,恼了她老人家,几藤杖把对方打成稀烂并非奇事,师徒俩委实令人不敢领教。
那使狼牙棒的老怪物,却是早年老一辈的武师,家居潜山,号称潜山异人,姓路,大名叫光中。这家伙虽是白道的名武师,却有一项最大的毛病:爱钱。只要有钱,除了不偷不抢之外,啥事都干。
光脑袋的矮个儿,姓桑名奎,外号叫大头鬼,是真正的黑道巨寇,不是个好东西。奸淫掳掠杀人放火都干。
另一个抱琵琶的女娇娘,在江湖上也大有名头,她干的也是没本钱的买卖,独来独往,从不与人合伙,平日行走江湖,找到大户人家油水足,或者是发了横财的官爷,以及刚干了一票大买卖的大盗小盗,她便下手做一次交易,银钱到手又到处乱花,间或济济贫,出手千金毫不吝啬。
她也有短处,就是喜欢俊美的男人;也有好处,就是她不伤面首的性命,玩厌了赏他千儿八百,打发他走路了事;但千万不可在外张扬,说出来她就立下杀手。
那那银琵琶中,可以任意打出细小的淬毒银针,用强力机簧注入内力发出,专破内家气功,在两刻之内(一个时辰的四分之一)如不用她的独门解药救治,浑身发黑而亡,十分歹毒。
她姓商,名三娘,江湖人都称她为琵琶三娘,是目下一群武林后起之秀中的大姐姐。她的丈夫是谁?是否名花有主?没有人知道。
这些人中,功力最高名头最响的,自然是华山紫凤吴萼华,所以她居然坐了中间高位。武林无辈,江湖无风度;潜山异人辈份虽尊,仍甘心屈居下位。
其余的人都是二流高手,不值得浪费笔墨。
大厅中大概已计议了许久,这时轮到下首一个粗胳膊大拳头的人说话了。
这人一脸横肉,大牛眼,酒糟鼻,阔嘴唇,年约三十五六,正是村中最坏的荆百禄。他的声音大,但有点沙哑;大嗓门的人喜欢说话叫嚷,难怪会走样。他说:“诸位老师的高见,在下认为并不尽善……”
潜山异人大环眼一翻,打断他的话问道:“荆少爷的意思,是说咱们不够高明么?”
荆百禄急忙摇手,涨红着脸分辨道:“路老师请勿误会,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认为,敝村子弟皆须参予,人多也可助助威。”
“人再多也没有用,对付武林高手人多反而得事。”
久不发话的华山紫凤,凤目冷然一扫,向潜山异人道:“路老师,他们真要参加,何必相阻呢?反正死的不是你我的子弟,耽心做什么?”
荆百禄惶恐地说:“吴姑娘,在下的意思……”
姑娘站起,一面佩剑挂囊,一面说:“好吧!人愈多愈好,多多益善,少村主可以立即准备,距巳正还有两刻,来得及。”她傲然地走了。
大厅中仍在计议,不久人群四散,纷纷抄家伙散处村内外。村中渐渐沉寂,看不到人,听不到人声,连狗也不见了,像是一座死村。
丽日高照,好一个晴朗的日子。将近已牌正,村门远处果然发现了人影,青色儒衫飘飘,长剑侧悬,正背着双手,泰然向村门走来。
他是林君珂,单人独剑赴约来了。
巳牌正,他踏入了村门。
村中死寂,鬼影俱无,静悄悄地无声无息甚至连狗也看不见了,鸡鸭也不见一只。唯一能动的东西,是轻风掠过树梢的摇曳;还有,是田野中的老牛。
每一间农舍,大门都闭得紧紧地,窗户全放下了,看不到任何景物。
村门的横楣上,用白布写了四个大红字:“森罗大会”。
君珂一时激于义愤,一是为了彭恩公的族人,爱屋及乌,他必须冒这次祸福难料的大险。他泰然踏入村门,向死寂的村内叫:“巳牌正,赴约的人来了,有人接待么?”
没有人回答,更没有人出现。他徐徐举步,又道:“这是石弓村的待客规矩么?出来一两个人答话。”
仍然毫无动静,似乎村子已经空了。他站在小石路中,凝神打量四周,确是没有人,真怪!难道人全死光了?跑了?
他背起双手,一步一步凝神戒备向里走,向村中心那间像是祠堂的大宅走去。过了十来间房屋,他倏然转身,大袖急挥,卷住了两支扔手箭,再倏然转回,扔手箭带起尖啸,向从墙角扑出的两名大汉射去。
“哎唷……”两大汉同声狂叫,扔掉手中欲待掷出的双股飞叉,砰然倒地,不住尖声狂叫。他们的右大腿根下,被扔手箭射穿,箭在两端现出尖尾,横贯在肉中。
君珂扭头淡淡一笑,向后面扔手箭扔出的屋角说:“这种小玩意少现宝好不?不值一笑嘛!出来,林某正等你出现,回敬你两拳头。”
但没有人回答,前面反而有人出声,在隐蔽处叫:“客人可直向前走,咱们在祠堂前恭候。”
君珂重新举步,一面答道:“老兄们,别再叫这些人受苦,万一准头偏了些,要出人命案子了。”
不远处是一座栅门,门侧内有一个两尺见方的大洞,栅门闭得死紧,但可在栅上看到门后远处的祠堂。
他到了栅门前,向里叫:“开门!贵村的人委实不长进,专做这种失礼的事,为何多方阻扰,不怕让人笑话么?”
不远处屋角内,有人忽声叫:“由洞内钻过,报名而进。”
君珂伸出有手,冷笑一声道:“你们既然失礼,怪我不得。”他掌按在栅柱上,内力倏发,木柱“克勒勒”一阵暴响,倒下了,门也垮了,他泰然跨入了栅门。
前面人影连闪,出现了两名凶猛的中年人,背系长到,又腰迎面挡在路中。两人之旁,共有四名石弓村的子弟,刀隐肘后,耽耽而视,将路挡住了,全用阴森森的眼神,死盯着君珂。
双方终于面对面,但六个人毫无让路的意思。君珂站住了,点首为礼道:“诸位,谁是荆百禄荆少村主?”
六个人屹立如同石像,不但没有人回答,反而用更冷厉的目光死盯住君珂。
“咦!你们都是聋子?”他又问。仍然没有人出声,场面十分尴尬。他忍着气,冷笑道:“怪事,怎会钻出来六个泥塑木雕的人?”
他挖苦六个人,但他们似若未闻,一动不动,令人看了心中发冷。
“让路!老兄们。”他半恼半笑地低喝。
六个人根本不理睬,仍一字儿排开将路阻住。
君珂心中怒火渐炽,便向前逼近,要动手了,但脸上却笑容可掬,直逼近至中间两名大汉身前四尺,大汉仍丝纹不动。
“让路,喂!我叫你们让路……”路字一落,人抢入两人怀中,捷逾电闪;令人目眩,左掌外挥,一劈空掌击中左首大汉左耳门。右手出拳,攻出一记短冲拳,捣向右首大汉的小腹。
“啪!”“砰!”拳拳在同一瞬间击中,响声同起。左首大汉立即晕厥,向外侧冲倒。
“哎……唷……”右首大汉身形曲俯,两手掩腹,向后飞退七八步,略一晃动,向前栽倒,嘶声哼哼哈哈,爬不起来了。
“哈哈!你们都是贱骨头。”君珂鼓掌大笑起来。
两侧四名村人脸色大变,但又不能不上,同声呐喊,举刀向中间急扑而上。
“滚!滚”君珂大吼,两只大袖左右齐拂,“叭叭”两声袖响,四把刀飞走了两把,猛烈的袖风,将四人震得齐声狂叫,向两侧飞退,跌入屋角中去了。
祠堂中一声鼓响,无数人影从祠内射出,向广场两侧列开,人终于出现了。
四周屋角中,纷纷出现了石弓村的男人,手执刀枪剑叉,四面八方围住了广场。
房屋各户大门齐开,也涌出不少提枪带棍的人。
君珂漠然地一笑,将衣摆拉起掖在腰带上,再背上双手,潇洒从容地向祠堂前走去。祠堂里最后的人出来了,是个美极媚极,而带有三分杀气的女人,正是华山紫凤吴萼华。
她的步履也缓慢,正用她那亮晶晶的奇异眼神,凝视着从容而来的君珂,不自觉地点点头;谁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和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