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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狐窜得快但他也不慢,一人一狐在大雪掩盖的山林间追逐,竟越过了四座高山,到了天河上源一处谷地。
小君珂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恐惧的是乃母威胁他说不爱他,也唯有他的母亲可以阻止他顽皮;这时离家甚远,谁也管不了他啦!
一条狐狸也追不上,像话么?他一发狠,拿定主意今天非逮住这畜生不可,那怕追至天边,也必须将这畜生弄到手。
火狐向已被冰冻了的河床狂奔,连滚带爬速度奇快。小君珂也不慢,狂风也似的往下赶。
这儿是天河上源另一支源头,群峰罗列中,有一个大有三十余亩的深壑寒潭,平时水色碧绿深不可测。但这时已结了冰,上面还铺了雪。千百年来,真正到过这儿的人,恐怕数不出几个,猛兽倒是不少。
到了谷底,没有树林阻挡,火狐的速度,便比不上君珂了。小家伙浑身汗湿,却愈追愈有劲了。
相距只有两丈余了,畜生逃不了啦!前面是古木包围住的雪壑,往那儿逃无可遁形。
在小动物中,狐狸最狡猾,跑得也最快;可是碰上了机敏绝伦的小君珂,他可真遇上了克星呀;雪地里无草可藏,无穴可钻,除了狂奔,没有别路可走。
小君珂追得火起,紧钉不舍大骂道:“孽畜!你跑吧!反正抓住你,必定剥了你的皮。”
火狐窜入一丛大树,发现前面是辽阔的平地;那是深壑,寒潭已被冰封,所以平坦。外围是参天古木,枝柯低垂。眼看前面走不得,它绕壑旁大树急走,东绕西转,奇快无比。
小君珂心中一动,顺手折下树上挂下的两段冰枝,他想:好家伙,你转圈子比我快,太过灵敏,我只好用冰枝揍你。
他算准火狐绕转的速率和惯性,看个真切,猛地双手齐扬,冰枝脱手。
“噗”一声闷响,一击而中,火狐一声哀鸣,滚了几滚便呜呼哀哉。
小家伙狂喜,奔上前一把抓起狐颈皮,吊将起来欢叫:“好家伙,快我不行,追了你三二十里,累得我好苦。哈哈!你这一张好皮,在好给妈做件狐皮外袄。”
他将火狐背上,觅路回家,无意中向谷底一看,“咦”了一声,怔住了。
谷底在正北,那儿有一座古林向山峰上延伸,近潭处有数十株参天古木,全覆满了冰雪。最近潭边一株古木下,有一个髯眉全白,银发披肩的老头儿,正坐在雪地里垂钓,一身银灰色白袍远远地不易发现那儿有人。
君珂仅是个十岁的小娃娃,不知危险为何物,好奇心正旺,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背着火狐向那儿走去。
近了,已可看清老人的面目。身材高大,慈眉善目,脸上皱纹甚少,红光闪闪,银色长须直拂至腹间,看年纪,当有百岁以上了。
老人手中,持着一根银色的钓竿,非竹非金,看去弹性极佳。钓丝金光闪闪,乃是千百条金色细丝所编成,近竿处粗如小指,愈往下愈细。
深潭钓丝放下处,有一个酒碗大雪孔,可看到七寸下深绿色的潭水,钓丝就由孔中放入。
老人凝神注视着钓丝入水处,目不稍瞬;小君珂走近,他似若未见。
“大雪天钓鱼,这位老公公雅兴不浅。”小君珂心中自语,却不敢出声打扰,静静地站在老人身侧,也向雪孔中凝神细瞧,他也入了神。
许久许久,他鼻中嗅入一股腥而辛辣刺鼻的气味;那是猛虎的异味,可是他并未在意。
古林中,相距约五六丈,两头猛虎像两只大猫,倚伏在一块儿,正用那金黄色的大眼睛,紧盯住君珂的背影,似无敌意,状极悠闲。
蓦地,钓丝一抖,“刷”一声竿向下一沉,“嗤”一声尖响,钓丝竟切入冰穴旁五寸,丝并未折断。
老人手腕一带,突然长吁一口气,喃喃地说:“这畜生好精灵,他又胜了。”
他徐徐举竿,收起了钓丝,丝端有一个寸大金钩,那捆钩处的钓丝,却只有半分大小。
“老公公,你拉慢了些。好大的鱼。”君珂急急插口,也叹口气为老人惋惜。
老人并不因身旁有人而惊讶,一面查验金约一面说:“放下你的火狐,到后面林中提我的鱼篮来。”
君珂也怪,似乎并不感到奇怪,他放下火狐,向林中奔去。
突然,他倏然止步.向后叫:“老公公,快往树上爬,有老虎。”
两头猛虎伸懒腰站起,同发低吼,气势汹汹地向他走来,龇牙低咆,狰狞可怖,但并未扑上去。
君珂向后瞧,见老人并未走,如同未见,仍在好整以暇理者钓丝。他心中大急,尖叫道:“老公公,快走,爬树。”
叫声中,他抓起两团雪,脱手飞击两头猛虎,他好大的胆。
雪呼啸而至,两虎突向左右一闪,便躲过了两块雪团,一声怒吼,向前猛扑。
君珂向后退,又抓起两团雪,叱道:“孽畜!揍你。”叱声中,雪团再次出手。
两头猛虎突向下沉,举爪一拍,雪团粉碎。
后面老人的口音突然传到,不慌不忙地说:“小娃娃,折树枝赶大猫走路,雪团不成。”
他竟然听话,顺手折了一段酒杯粗的树枝,一声怒叱,由侧方折向扑上,全力向右首猛虎背上抽去,并喝道:“孽畜!滚。”
怪!两头猛虎不等他抽下,突然转头飞跃,黄影一闪,窜入林中去了。
猛虎走了,君河突感到毛骨悚然,危险过去了,他反而感到害怕,刚才赶猛虎的勇气,不知泄到那儿去了。他急退而回,气结地叫:“老少公,这……这地危险,你……你还是走吧。”
老人满不在乎,转头向他微笑道:“娃娃,你害怕么?”
“是的,老公公。”他的声音仍未正常。
“刚才你并不害怕呢。”
“君儿不知道,刚才也许是见老公公还未走,所以不怕。这时反而害怕了,我斗不过两头猛虎。”
“一头行么?”
“行是行,但我不能制,倒不怕它伤我。”
老人微微一笑,转过话锋说:“你说的是实话,人在危险突然而来时,是不会害怕的;危险一过,也定然愈想愈害怕。你叫君儿?”
“我姓林,名君珂。老公公,你老人家还是走吧!”
老人搁下钓竿笑道:“娃娃,不要怕。虎有五德,如果他无意伤人,便不会再回头的。放心啦!”
君珂心下一定,正式转过身来,看到老人在发抖,他看清老人的银色长衫竟是单衣,急道:“老公公,你冷?”
“天!怎不冷?我在这个鬼冬天里,连一条鱼也未钓上,无钱购置寒衣嘛!“
“老公公,可怜!你老人家住在那儿?”
“我?唉!我没有家,孤苦伶仃,真苦咦!”
“老公公,如果你老人家脚下方便,可到我家里过冬。大冷天,钓鱼苦着哩。”
“你家在那儿?”
“由此往西南,翻过四座山便到了。”
“不行,太远了,我冷,走不动。”
君珂拾起火狐,围在老人腰中说:“老公公,你老人家等会儿,我先回家要我爹来请你老人家,千万不可乱走。”
他正要往回走,老人一把拉住他,在他脸上狠狠地打量半刻,慈目中突然神光似电,看得君珂遍体生寒。他叫:“老公公,你……你的眼神好……好怕人。”
老人一把将他拖倒,无可抗抵的潜力使他无法抗衡,两手按他在雪中,不住按抚他的浑身筋骨。他挣扎着叫:“老公公,你……你不是好人,你……”
老人家放手,呵呵大笑道:“好筋骨,好心地,完全是天生的侠义奇材,我找了这些年,总算找到了。呵呵!找到了,无意中找到了,我这一身零碎,用不着带入坟墓了。娃娃,你师父是谁?”
君珂拍掉身上雪花,吸着小嘴说:“我没有师父,有也不会告诉你,你不是好人。”
老人大乐,他告诉了人,还说不告诉呢!便往下问:“你练过拳脚,怎没有师父?”
“不告诉你。”
“不告诉就拉倒,你定然是偷学了?”
“呸!胡说!是我爹教我的,谁偷学了?”
“光学拳脚没有用,你定然只学了些三脚猫功夫。”
“哼!拳脚算不了什么,但我还学了运气吐纳术……,哦!不告诉你了。”
老人哈哈大笑,站起说:“你练的功夫,都不是上乘,如果拜我为师,我教你一些了不起的玩意。”
他一面说,一面探囊取出一块奇香扑鼻的金黄色干肉,约有掌大,钩在鱼钩上,竿儿一抖,食饵不偏不倚落入冰孔之中,好高明的手法。
君珂不住摇头,说:“我爹了不起,我要学他,谁愿拜你为师?不干。”
“不干也得干,不然我叫老虎咬你。”
“我不怕,老虎追不上我。”
“刷”一声,钓丝向下一沉。老人手腕一带,身躯向下一挫,脚隐入雪中近尺,钓丝绷得死紧。他喜极大叫道:“上钩了!上钩了!哈哈!我钓了你三年,这次我胜利了,娃娃!你带来了好运。”
他右手握竿,左手连挥,但听罡风怒发,雷鸣风吼,潭面的浮云激荡,七寸厚的坚冰碎裂,距老人站立处两丈之内,水花飞溅,浮冰挤扎之声刺耳。
钓丝急剧地游动,破冰声急响。片刻,浮冰不住翻腾,水花冲射八尺高,水声雷动。
老人逐步后退,脸上神情肃穆,双手握竿,手上肌肉绷结如球,银竿弯如满弓,但也不时向上挺。
君珂怔住了,怎么?这潭中竟有这么大的鱼?看浮冰和水花的汹涌光景,这条鱼最小也不下百斤哩!
“娃娃,让开些。你要被鱼咬上一口,九条命也保不住。“’老人家沉声叫。
潭里的鱼会咬人?奇闻!但老人神色庄重,绝不是开玩笑,君珂只好后退。
哗啦啦水声如雷,金芒大盛,一条金色大怪鱼出水了,果然不下百斤。君珂骇然,替那小小的钓丝捏了一把汗。
老人向上带,双足直陷入雪中,及膝而没,双手一带一拖,鱼上了岸边,“拍”一声跃起八尺,跌伏在雪地里,四只此臂粗的矮脚,在地下乱爬,和老人较起劲来了。
君珂吃了一惊,心说:“乖乖!好一条巨大的金鳗鱼。”
约丝长有五丈,竿只有丈二,老人换左手拖绳,右手握竿尖,银芒一闪,“叭叭叭”连声暴响,竿柄连击十余竿,把金鳗打得“哇哇”狂叫,乱蹦乱跳,力道逐渐消失。
老人向后拖,将竿扔过一株古木横技,慢慢将半死的金鳗向上拖,挂在树上了。
“娃娃,这是什么鱼?”老人喜悦地问。
鱼长六尺,粗如象腿,大圆扁头,绿豆小眼,大嘴巴占了头部一半的体积,排列着三列尖利巨齿。四腿粗短,有脚连着五指。有一条宽扁的大尾,有点像鳗尾。鱼身金光闪闪,腻滑的体涎滑不留物,厚有半寸。金约钩住了下唇,仍在挣扎,啼声如婴儿。
“是鲵鱼,但是金色的,金色的鲵儿少见哩!”君珂答。
老人折下一条树枝,全力向金鲵抽打,鱼身着技,一面冒出金色的液体。老人说:“你错了,这不是鱼儿,而是产于历猇河的师鱼。”
小君珂看金色任色的形状与啼声。认为是鲵鱼。鲵儿,也叫山椒鱼,因啼声如娃娃,俗称娃娃鱼。严格说来。这玩意不算是鱼,是两栖动物中最大的家伙,不过五尺以上的倒是少见。幼时有鳃呼吸,长大后鳃消失改用肺。体色暗褐,有些是墨绿,背有黑斑,浑身有涎护体。在我国西南一带山区数省的溪流中经常可见,乃是最美的佳肴,以五六斤重的味最鲜美。但老人告诉他,这叫师鱼而不是鲵鱼。他不信,说:“老公公,分明是鲵鱼嘛!我